孩子母親以為自己已然身陷閻羅殿,和孩子地下重逢且喜且悲。


    有人提醒她:“是那位趙先生救了你的孩子,你們尚在人間。”


    孩子母親懵了一下,不可置信的伸手,在孩子臉上身上連續按下,發現血肉溫熱,愛胡鬧的小兔崽子骨骼依舊清奇。


    他,真的還活著。


    又是忍不住大哭。


    哭過後,她拉著孩子“噗通”給趙傳薪跪了。


    “恩公,大恩大德當牛做馬也難報萬一。


    兒啊,快給恩公磕頭。”


    那孩子懵懂的跪下,也跟著磕頭。


    之前在水下,他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掙紮半天,忽然就被托舉上江麵。


    他看著趙傳薪,牢牢將趙傳薪記在心裏。


    趙傳薪將衣服搭在肩頭,硬生生的受了母子倆一拜。


    除了趙家二代目趙宏誌以外,趙家五代目趙傳薪表示不懼任何人的跪拜。


    反正今日過後,怕是也再不會見麵,除了接受跪拜外,趙傳薪也收不迴什麽利息了。


    做好事要是不求迴報,那以後誰還做好事?


    等他們娘倆磕完頭,趙傳薪大喇喇的說:“起來吧,船晃的厲害,別再掉下去,我再救你們還得磕頭。”


    “……”


    那母子又是千恩萬謝,最後才起身。


    船上對此津津樂道,唯獨船老大神色十分不自然。


    等趙傳薪坐迴座位,金武誌添油加醋的將船老大的見死不救婦人招人恨勁兒講了一遍。


    趙傳薪聽後不置可否。


    跟愚蠢的人計較,那他會跌智商的。


    見趙傳薪不為所動,金武誌隻好悻悻作罷。


    片刻又問:“趙先生,伱在江水下,真的見到龍王了嗎?”


    前後座位的人,也將耳朵豎起來仔細聽。


    對這種事的獵奇,永遠都不會覺得夠。


    趙傳薪不屑道:“屁的龍王。剛剛我下去的時候看了,是一根大圓木,很粗。這應當是小日本的傑作,他們在上遊伐木,偶爾會利用江水運輸一段,或許這根圓木是漏網之魚。”


    小日本在關外沒少掠奪自然資源。


    趙傳薪就算千般不好,但至少鹿崗鎮周圍方圓百五十裏內的自然資源,他給保住了。


    眾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覺得船身猛烈震動,原來是被木頭給撞了。


    如果木頭浸水久了,也未必會沉,但吸了水的木頭尤其重,沒把船給撞翻,已然是大造化了。


    同時,大家又神色古怪。


    既然是木頭,那趙傳薪又是摟龍王爺的脖子,又是破口大罵什麽的,自然也都是吹牛逼的了。


    偏偏他們還都信了。


    真是慚愧的緊。


    還有些惱羞。


    而船也終於靠岸。


    趙傳薪和金武誌兩人登上韓國新義州的土地。


    金武誌拿出吳祿貞給的文件,遞交給江岸港口檢查的日本憲兵。


    日本憲兵看了看文件,又看看人高馬大光著膀子的趙傳薪。


    趙傳薪也笑嘻嘻的看著他,心道:小鬼子敢說個“不”就弄死你。


    旁邊有人好心的解釋:“這位先生剛剛救了個孩子,所以衣服都濕了。”


    日本憲兵點點頭,將文件還了迴來,放行了。


    金武誌長舒一口氣。


    或許,這就叫好人有好報。


    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日本人對趙傳薪恨之入骨,而文件上的名字自然是偽造的。


    若是日本人知道眼前人是趙傳薪,怕是要出大亂子。


    過去後,他擦擦額頭:“嚇死我了。趙先生,咱們搭一輛馬車,直接去火車站。”


    趙傳薪點點頭:“行,你看著辦,反正我聽不懂你們棒子的話。”


    被稱為“棒子”,金武誌也不惱。


    要是趙傳薪噓寒問暖客客氣氣的,他可能反而要心裏發毛了。


    由於經常有日本人出沒,在新義州存在不少日本秀氣的四輪馬車。


    兩人搭上一輛,朝京義線的火車站駛去。


    一路上,趙傳薪見識了不少“奇景”。


    他心裏破口大罵:什麽大長今之類的韓劇都是騙人的。


    街道上的女人,那發型比清朝女人強不到哪去。


    街上到處有穿著白色長衫的男人,也有穿著粗布的農夫百姓,頭上還係了白條,要不是金武誌解釋,趙傳薪還以為他家死人了呢。


    經過一口水井時,趙傳薪發現韓國人挑水的方式和國內極為不同。


    不是手提,不是肩擔,而是在背後弄了一塊木板,像書包一樣背著,扁擔掛在木板上。


    這不是挑水,而是背水,有點意思。


    馬車上,趙傳薪指著路旁說:“小金子,那個獐頭鼠目的家夥是幹啥的?”


    “小金子”這個稱唿,總讓金武誌覺得自己是個太監。


    他慚愧的解釋說:“那是一個武士,大韓帝國的武士。”


    棒子的電影,果然美化了他們的曆史。


    這武士幹枯矮小,獐頭鼠目,一點英武氣質都沒有。


    腰間還挎著一把不倫不類的馬刀。


    和棒子電影裏那種高大魁梧英俊的武士截然不同。


    之後,趙傳薪又見到一個非常奇特的交通工具。


    “我曹,那是啥?好有科技感。”


    金武誌一看,哭笑不得:“那是貓車,也叫軺軒,就像清廷的轎子,有地位的貴族和武官才能乘坐。”


    韓國的轎子很奇特,前後也有雙杠需要扶著,但中間卻有個獨輪,獨輪上方有個座位,人可以坐在上麵。


    這樣,兩個轎夫一前一後,隻需要扶好,一拉一推,獨輪轎便能向前,省時省力。


    趙傳薪感慨:“看來,你們大韓帝國還是在交通工具這塊科技上,走到了清廷的前頭。”


    金武誌也搞不清楚趙傳薪是不是在譏諷,故而不言。


    京義線這條鐵路線全程有500公裏,北起新義州,南至漢城。


    從買票到進站,都是金武誌一人跑腿操作,全程由他交流。


    上了車後,趙傳薪拿出罐頭給他:“湊合吃,等到了地方,我請你吃香喝辣。你們棒子這邊有什麽美食嗎?”


    金武誌想了想:“美食的話,宮廷傳出來的定食,算是比較好的。再就是參雞湯,年糕。蟹飯……”


    定食就好像小碗菜,甚至量比小碗菜還少。甭管是肉食還是泡菜,都那麽一丟丟,那筷子蘸兩下,嗦嘍嗦嘍完事兒。


    或許是韓國的宮廷,日子過的較為拮據吧。


    趙傳薪聽著聽著,忍不住打斷說:“你們也沒吃過啥好東西啊。”


    “……”金武誌尷尬:“不像中原那般地大物博,物產不豐盛的彈丸之地隻能如此。”


    像金武誌這樣的,代表了此時韓國人的心裏,不像後世那樣沒點逼數,覺得他們是宇宙的中心。


    趙傳薪忽然想到了一種食物,酸甜鹹口的,刹那間便口舌泛津。


    好久沒吃了。


    他問:“你們國家是不是有冷麵?”


    “這個麽……”金武誌想了想:“我隱約記得,這是平襄那邊的食物,有些上不得台麵,窮人吃的。”


    “上不得台麵好啊,正好趙某就是普通家庭。迴頭你給我買點,我要帶走。”


    心說不好吃是你們不會做。


    以前他去過濟州島旅遊,在當地要了一份冷麵,趙傳薪吃的當即拍了桌子:


    什麽幾把玩意兒。


    吃了幾口剩下全扔了。


    可見,發源地未必就一定是好的,正宗的也未必好吃。但這個時代,除了韓國還沒在別地方見過冷麵。


    金武誌就有些懵逼。


    正八經的好東西你不吃,非得要什麽冷麵。還普通家庭,真是無力吐槽。


    這一路上,倒是沒什麽波折。


    此時的韓國百姓非常溫順,趙傳薪的目光向來很有侵略性,他東看西看,火車上的人紛紛撇過頭不跟他對視。


    也不知道不敢,還是有別的講究。


    這反而讓趙傳薪覺得無趣,這趟旅程太枯燥了。


    ……


    漢城,德壽宮,浚明堂。


    皇位上,坐著的是大漢帝國的開國皇帝——李熙。


    下首,是以大韓帝國首任內閣總理大臣——李完用。


    次之,則是各個大臣。


    此時,殿內氣氛僵硬,劍拔弩張。


    李完用是有名的韓奸,早年親俄,後來親美,日俄戰爭後又親日。


    去年,他便向伊藤博文諫言,說要廢除李熙的皇位。


    事情因各種原因,推到了今年。


    利用親日身份,李完用今年當上了內閣總理大臣,人生真正意義走上了巔峰。


    此時正是他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甚至不將李熙放在眼裏。


    他背著手,來迴踱步,最後站定,目光灼灼的盯著李熙道:“皇上,你還是堅持不退位嗎?”


    李熙身子一顫。


    以往都是委婉勸說,可今日,此獠竟然直言逼迫他退位。


    李熙盛怒:“朕寧死決不退位!卿等將朕欲賣與統監乎!”


    李完用冷笑:“都到這個地步了,沒想到,陛下還要戀棧那個皇位,還有什麽意思?”


    “哼!”李熙氣的胸膛起伏:“朕寧死,也不做這亡國之君!勸你死了這份心思吧。”


    “我的陛下啊。”李完用臉上露出了悲天憫人的神色。“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認清形勢呢?趁著伊藤博文統監,還沒有亮出他的快刀之前,陛下識時務退位,或許還能保留富貴。否則,嗬嗬……”


    威脅之意甚濃。


    議政參讚大臣李相卨怒道:“李完用,你枉為臣子,今日竟敢說出逼迫陛下退位的話,你這個賣國賊,不得好死!”


    李完用斜著眼看李相卨:“我是為了陛下的後半生著想,你一個小小的議政參讚有什麽資格這樣跟我說話?”


    李相卨眼珠子都紅了,露胳膊挽袖子想要上前拚命。


    台上,李熙見了暗歎一口氣。


    忠臣是有的,但不多。


    餘者,要麽與那李完用沆瀣一氣,要麽則是牆頭草,誰強就往誰那倒。


    今日若讓李相卨真的和李完用拚命,說不得又要失去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了。


    於是大聲咳嗽一聲:“舜五,退下吧。”


    承襲中國文化的韓國人也有字,舜五就是李相卨的字。


    李相卨看看李熙,又看看李完用,冷哼一聲站到一旁慪氣。


    李完用見狀得意的笑了笑,然後又擺出一副不願意跟你一般見識的架勢。


    你不配!


    李熙說完,看看李完用,臉色頹唐,說:“今日朕乏了,其餘事明日再議,都退下吧。


    舜五,你且留下。”


    李完用離開的時候,小聲對李相卨說:“為人臣子,做事要注意分寸。你說的話,做的事,無不關乎國計民生,萬萬不可讓自己,讓陛下,乃至於讓國家陷於萬劫不複之境地。”


    李相卨咬牙切齒:“某不用亂臣賊子來教!”


    “好自為之!”


    等眾人都離開,李熙又屏退了伺候的太監和宮女。


    “舜五,上前些。”


    李相卨氣唿唿的上前:“陛下,李完用此賊當真是欺人太甚!”


    “不必生氣,朕早有所料。去歲,他便密謀讓朕退位,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朕早已知曉了。今日留你,就是想和你商議商議,此事究竟該當何為?畢竟,屬於伊藤博文的臣子多,屬於朕的臣子少,哎……”


    李相卨見了李熙頹唐的模樣,不禁悲從中來。


    他哽咽:“陛下,堅決不可退位。否則,大韓就真的要亡了。”


    “哎,我知道不可退位。”李熙無奈:“可你也看到了。李完用今日敢當著所有人麵提出來,說明他已經得到了伊藤博文的授意。朕死了倒沒什麽,可太子性子懦弱,我若死,他必成日本人傀儡。”


    皇太子李坧,也是個悲催的人物。


    其實不管李熙死沒死,他最後都會成為傀儡。


    李相卨收斂了悲傷,說道:“如果他們一再逼迫,那便讓太子繼位,陛下仍然暗中把持朝堂,或可暫時的挽迴局勢。不過,這隻能是最後的無奈之舉。眼下,我們應當再想想別的辦法。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李熙眼睛一亮:“有何計策,舜五速速道來。”


    李相卨斬釘截鐵道:“今年,第二屆萬國和平會議,將在荷蘭海牙開舉。為今之計,不若陛下秘密派遣使者前去萬國和平會議,揭發日本侵略韓國的真相,唿籲歐美列強,恢複我們大韓帝國的主權!”


    之所以說秘密派遣,是因為此時韓國已經被日本剝奪了外交權。外交事務,並不由皇帝說了算。


    李熙唿吸開始變得粗重:“如此可行?”


    “可行!”


    “何人可擔此重任?”


    “陛下,臣願往!”


    李熙想了想,搖搖頭道:“如今,大韓被日本重重監視,朕與爾等忠臣,更是重中之重。你想要逃出去,怕是很難。”


    “今日以後,那李完用想來是會密切關注臣的行動。所以,無論是親筆信或者委任狀,臣都不能攜帶,否則必被發現。臣可以前往間島,以辦學校的名義留在那裏。陛下另擇一人,帶著文件前去間島與臣匯合,屆時再想辦法去海牙……”


    李熙拍手:“好,就這麽幹!”


    ……


    當火車慢悠悠的駛到漢城。


    金武誌下了火車後,兩腿都覺得飄忽忽的。


    而趙傳薪,卻如同沒事人一樣,在火車站跳了跳活動手腳。


    “小金子,找地方咱們吃口飯,然後再去酒店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金武誌說:“趙先生,上頭交代過了,咱們最好低調些。”


    “低調些?”趙傳薪笑道:“那行,那你一會兒找個五星級酒店吧。”


    “……”


    出門浪,而且還不花自己的錢,趙傳薪憑啥不享受呢?


    怕?


    這個字他不會寫誒。


    每次出國,他都有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快感。


    這種快感來源於可以無惡不作,可以殺人放火。


    跟他媽的棒子和小日本客氣啥?


    再說,這裏的人都不認得他是誰,更沒什麽害怕的。


    金武誌無奈。


    倒不是錢的問題,就像他說的,最好低調些。


    好的大飯店是有的,但通常都建立在使館區,出入非富即貴,大把的外國公使駐留,當然肯定也不乏日本人,太紮眼了。


    但趙傳薪發話,他又不能不聽。


    來之前,吳祿貞可是說了,一切聽從趙傳薪的安排。


    兩人吃飯的地方,沒有多富麗堂皇,就是簡單的餐廳而已。


    進去後,金武誌點了蟹飯,海帶燉豬肉,人參雞湯,以及一些煮海鮮的菜肴。


    趙傳薪看看清湯寡水的飯菜,拍桌子吼道:“服務員,有沒有棒子辣醬啥的,給我上一些。”


    金武誌趕忙咳嗽:“咳咳,趙先生,小點聲,小點聲。”


    真是心累。


    果真有女服務員,隻是趙傳薪見她頭頂,如同盤著一根非常粗壯的大麻花一樣,走路甚至有點顫,都替她覺得累。


    而且還特醜。


    他說:“小金子,你告訴她,讓她悠著點,別扭壞了脖頸。”


    “趙先生,咱別無事生非了吧。”


    金武誌都無奈了。


    好在,醬料拿上來了,趙傳薪拿個空盤子倒了進去,將海帶豬肉蘸醬吃。


    雞湯更是一口吞,咕咚就是一碗。


    金武誌這邊才慢條斯理的抄起筷子,那邊眼見著盤子、碗裏就少了一大塊。


    他瞠目結舌。


    略一猶豫的功夫,趙傳薪將剩下的雞湯,又倒了大半進自己碗裏。


    “別說啊,這雞湯的味道還可以,和我們關外的蒸老母雞雞湯有的一拚。”


    說完,咕咚……


    金武誌一看,這不行啊,再這樣下去一碗雞湯就沒了。


    他剛忙趁著這個空檔,拿大勺舀了舀海碗底,勉強夠半碗。


    而趙傳薪呢,一筷頭上去,將那小指頭粗細的人參夾到了自己碗裏。


    還振振有詞道:“小金子啊,看你瘦的跟個小雞崽子似的,吃了這人參肯定虛不受補。而我體壯如牛,則沒有這些擔憂。”


    “我……”


    金武誌憋悶,怎麽就瘦弱跟雞崽子了?我也很強壯的好麽?


    但凡和趙傳薪一起吃飯,就沒有不吃撐的。


    金武誌這頓飯,同樣吃的肚圓。


    吃完後直打飽嗝!


    趙傳薪起身:“本來我是要請客的,但忽然想起來,帶錢會影響我衣服的美感,所以出門都不帶錢的。


    趕緊算賬吧,咱們去大韓的皇城遛遛彎。”


    “……”


    說好的請客呢?


    就2章今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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