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趙傳薪必須脫身了。


    剛想開口,忽然一道身影閃現過來。


    “趙先生,這位是你朋友?”


    趙傳薪轉頭,見竟然是李梓寧。


    “怎麽哪都有你?”


    他頓時沒好氣。


    澤娜·基思狐疑,偷偷溜進來,還能碰上熟人?


    尤其還是一個明顯受西風影響甚深的女子,長相秀麗,臉蛋記憶點頗高,讓人很容易記住。


    李梓寧更氣,她好心過來打招唿,為啥就不能對她禮貌些?


    貌似,她也沒做錯過什麽。


    趙傳薪說:“那邊有漢堡,哎呀,我真是餓了,你們聊,伱們先聊。”


    說著,一溜煙跑了過去,從侍應生手裏將漢堡奪過。


    澤娜·基思一頭霧水。


    而李梓寧也搞不清楚狀況。


    拿了漢堡,趙傳薪直接出門,去了走廊拐角吃了起來。


    一來他擔心朝海光懷疑,二來他也怕澤娜·基思糾纏不休。


    反正今天主角不是自己。


    清末民初,男女情愛什麽的一般都很固執的,而且也很謎。


    比如眼前這位澤娜·基思,自己分明都說破產了,以她的人設,特麽竟然不知道退避三舍,還主動倒貼?顯你錢多是嗎?


    比如後麵民國時期的某些高知綠茶,渣人無數偏偏有人愛她們愛的死去活來。


    而趙傳薪,換成是他,嗬嗬……隨便來渣他。


    但他要是動一絲感情,趙字倒過來寫!


    才剛琢磨這些事,就見李梓寧竟然也跟了過來。


    趙傳薪這個氣啊:“你怎麽陰魂不散呢?”


    李梓寧也發飆了:“你是大英雄,你是有錢人,可你也不能如此眼高於頂吧?我除了第一天,咱們有些誤會外,哪裏得罪你了?我隻是想跟你道個歉而已!”


    說著說著,她自己眼睛先紅了。


    “誒,你這人的內心戲可真是豐富呀?我用得著你道歉嗎?你該幹嘛幹嘛去就得了。”趙傳薪莫名其妙。“滾吧。”


    說著,兩口便吃一個漢堡,堪稱深淵巨口。


    “你憑什麽讓我滾?”


    趙傳薪手裏多了一瓶格瓦斯,幹了一口,將漢堡順下腹。


    “你崇洋媚外,你不滾誰滾?”


    李梓寧可沒覺得自己崇洋媚外,她非常憤怒,被李梓鈺慣出來的小性子發作,猛地推了趙傳薪一把。


    哎我擦,趙傳薪能慣她這毛病?


    當即猛的一推她,將她推的背後撞牆。


    這下撞的不輕,經過兩秒時間,李梓寧一口氣才搗上來。


    “你,你,你推我?”李梓寧以為趙傳薪是那種不打女人的男人。“你再推個試試?”


    趙傳薪樂了:“長這麽大,我頭一次聽這麽奇特的要求。”


    於是,他伸出手臂,一下接著一下的推,將李梓寧後背撞的duangduang響。


    遠處,有個侍應生鬼鬼祟祟來到餐廳門口,正想進去,忽然聽見拐角處傳來奇怪的咚咚聲,好奇一伸頭……


    我曹,啥情況?


    他隻隱約看到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穿著露背洋裝,頭發燙成西洋式的大波浪,後背一下一下的撞牆,嘴裏不斷的發出悶哼。


    他看的臉羞臊的彤紅,憤怒又壓抑自己聲音嘟囔:“真是道德淪喪,敗壞風氣,品質惡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價值扭曲,臭不要臉……”


    罵了半分鍾,也定定的看了半分鍾,然後他猛然反應過來:我還有要事,怎麽能耽誤在這種醃臢事上?


    於是,整理一下侍應生的製服,直起腰板,推門而入。


    他的目標是——趙傳薪!


    進門後,他徑直朝李光宗走去。


    當李光宗和彌墩說的口幹舌燥的時候,去一旁找酒水,侍應生趕忙端著一杯紅酒過來。


    李光宗一愣:“多謝。”


    然而,侍應生忽然小聲道:“趙先生,孫公武先生想見您一麵。”


    這下李光宗真的愣住了:“誰?”


    侍應生見李光宗似乎沒聽過這個化名,就湊到近前,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而李光宗立即眯起了眼睛。


    眼鏡後麵閃過一道精芒。


    侍應生小聲說完後,為了避免麻煩,他挪開些保持正常距離,壓低嗓子說:“孫公武先生想要和您談談。”


    李光宗先掃視一周,卻沒找到趙傳薪的身影。


    這人顯然誤以為他是趙傳薪了。


    不過這也沒關係,他略做思考就答應下來:“時間,地點?”


    “時間是明天上午,地點您定。”


    “可以,那就在石澳半島,咱們龍脊上見吧。”


    侍應生如釋重負,臉上露出笑意,衝李光宗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出門後,他歪頭瞥了一眼,那邊已經不見了奇怪的身影和動靜。


    其實,奇怪的身影和動靜還在,不過換了個地方。


    趙傳薪將李梓寧推的後背都麻了,生疼生疼的。


    李梓寧哭了。


    趙傳薪煩她,見狀轉身就走。


    而李梓寧呢,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一邊哭著一邊又追了上來。


    這樣哭哭啼啼,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趙傳薪就往黑暗裏走,女人肯定都怕黑。


    可李梓寧就像個狗皮膏藥一樣,一直跟著。


    “你必須給我道歉。”


    趙傳薪頭也不迴:“道個幾把,快滾!”


    “你真是衣冠禽獸,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呸,老子就是真小人,誰稀得當什麽偽君子?”


    “你不是人。”


    “你還是狗呢,賴巴狗!”


    “你不是男人!”


    趙傳薪霍然轉身:“你試過?我咋不記得了?”


    李梓寧一愣,旋即怒火中燒,手揚起來,就想要打趙傳薪:“你這個潑皮無賴!”


    顯然她搞懂了含義。


    呸,還以為什麽純潔人士呢!


    小細胳膊小細腿的,還敢動手打人?


    趙傳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手一嘴巴過去。


    啪!


    李梓寧被打的一愣。


    趙傳薪正手又一巴掌。


    見李梓寧還發愣,反手又一巴掌。


    當然並未盡全力,可也啪啪作響,李梓寧的臉立刻就紅了。


    她是真的驚呆了,這個男人,是真的不慣人啊!


    管你女人不女人的,說打就打!


    什麽好男不跟女鬥,什麽大丈夫不打弱女子,在趙傳薪這裏是不存在的。


    他連鹿崗鎮潑皮的老娘一把年紀了,敢撒潑他都照踹不誤。


    要是惹到他了,王母娘娘也薅下來扇倆嘴巴子。


    更別說李梓寧了。


    “你他媽可真是煩人啊,你再煩我,我就抽死你,聽見沒?”


    本以為這女人要麽嚇傻了,要麽會瘋掉。


    可最令趙傳薪想不到的是,李梓寧竟然低頭,訥訥的:“嗯。”


    見狀,趙傳薪腦瓜子嗡嗡的。


    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碰上精神病了?


    “懶得理你!”


    說著,反身又往迴走。


    他故意邁大步,畢竟身高在那擺著,他快走的速度,一般女人就是小跑也跟不上。


    等李梓寧小跑著跟上來,發現已經不見了趙傳薪的身影。


    她推開餐廳門,餐廳內三兩交談,觥籌交錯,到處是高腳杯碰撞的清脆聲音。


    她看見了剛剛趙傳薪接觸的那個洋婦。


    那女人正和彌墩交流著什麽。她快步走過去偷聽。


    澤娜·基思麵帶充滿成熟風韻的笑:“彌墩先生,感謝今日的邀請。”


    彌墩聽她口音,知道她是英國人,也生了親近之心。


    “基思小姐客氣了,朝海光先生此前說過,你最近的畫展辦的十分順利,看來基思小姐的技藝又有所提高。”


    “叫我澤娜就好。”西方不流行過於謙遜,澤娜·基思大大方方的說:“是啊,這還多虧了一個人的指點,那人的繪畫天賦和造詣非常高。對了,彌墩先生,他叫伊森·趙,不知道你是否認得?”


    她旁敲側擊的問,盡量掩飾自己的情緒。


    伊森·趙?


    彌墩沒聽過。


    趙傳薪他就認得。


    他搖搖頭,說:“不認識,聽名字,像是中國人?”


    澤娜·基思鬆口氣,看來趙桑沒有騙她,他或許真是溜進來的。


    不過以他的身份,雖然現在破產了,可認識幾個上流社會的人也不足為奇。


    “是的,他是中國人。”澤娜·基思點頭。“很少有中國人,對西方的藝術了解的這般透徹。如果有機會,我會給您引薦他……”


    旁邊聽著的李梓寧,揉了揉自己已經不痛但發熱的臉頰。心說這個洋婆子和那個可惡的趙傳薪,肯定有些肮髒的關係。


    要不然,她為何旁敲側擊的總是打聽趙傳薪。


    彌墩作為男人或許粗心聽不懂,可她作為女人,卻從澤娜·基思每每說到趙傳薪時,表情上的蛛絲馬跡看出些門道。


    通過談話,她又得知澤娜·基思有個日本人丈夫,而且今天就在場。


    那這種關係,就更加齷齪了!


    正在這時,有個魁梧的西裝革履的白人來到李梓寧身旁。


    “哈嘍。”


    “你好。”


    李梓寧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迴道。


    “自我介紹一下。”男人說。“鄙人埃德加·李,美國海軍少校。”


    要換做以前,李梓寧還是很願意交流一下的,畢竟海軍少校也是個拿得出手的銜兒了。


    可今天被趙傳薪抽了一頓後,再聽這人自我介紹,她莫名的煩躁:“好的,我知道了。”


    啥?


    你知道了?


    這人有點懵。


    他還是繼續說:“那個高大的男人,就是跟著鹿崗鎮慈善會一起來的,對你不太禮貌的那個人,他叫趙對麽?”


    李梓寧忽然警惕:“你問這個做什麽?”


    她哥哥李梓鈺曾經給她講過,關於美國間諜機構的事情。


    美國獨立戰爭時候,就已經有了情報機構,叫作莫爾頓。


    可獨立戰爭勝利以後,美府開始不重視對外情報工作,連從事密碼破譯的“黑室”都關閉了。


    時至今日,美國的情報工作早已陷入混亂,對外由國務、陸軍和海軍等多個部門共同管理,許多情報開始變得重複,瑣碎,沒有效率。


    許多來到中國的美海軍,


    其實從某方麵來講,也都是間諜。


    而趙傳薪身份過於敏感,李梓寧見這人打聽趙傳薪,立刻警惕起來。


    她並非無知的市井婦人,可不容易被糊弄。


    那少校一聽,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你誤會了,我其實有事找他,想讓你牽線搭橋,我隻是想先了解了解他,若事成,我不會讓你白白幫忙的,那不是朋友之道。”


    這就是想出錢買通李梓寧了。


    許多交際花,也是掮客。


    信息的流通,其實也是一種貨幣。


    少校露出個你懂的眼神。


    李梓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恕不奉陪!”


    說完,轉身離開,找李梓鈺去了。


    她相信,這人絕非什麽海軍少校。


    此時的英國和美國,因為日本的原因不算和睦。


    她甚至懷疑,這人是偷偷溜進來刺探情報的。趙傳薪在美國幹的那些事,足以讓美國人對他恨之入骨。


    於是,將這件事悄悄地告知了李梓鈺。


    果然,那人見李梓寧冷淡的走了,神色有些慌張,轉身離開了宴會廳。


    李梓鈺找了一圈,沒找到趙傳薪,就去李光宗那打小報告去了。


    李光宗看他神色焦急,安慰說:“你不了解先生,沒事的,別說一個美國間諜,就是來一百個,也是有來無迴。”


    “……”


    這麽自信的麽?


    趙傳薪的確很自信。


    作為男人,可以沒錢,可以沒權,但是沒了自信前二者皆不可得。


    他已經離開港島大飯店了。


    走在臨海街道,海風拂麵,少了車水馬龍的雜音,還是挺享受的。


    有個胡須濃密頭發卷曲的矮個男人,背著一把樂器,挨個的進出街邊餐廳酒館,然後一次次被人趕出來。


    趙傳薪朝他走了過去。


    “嘿,你背著的是吉他麽?”


    那人用蹩腳的英文迴答:“是的,先生。”


    趙傳薪來了興趣。


    此時在國內,想看見一把吉他幾乎不可能。


    就算是在美國的時候,他也沒見過有人玩吉他。


    吉他發展曆史很曲折,十九世紀中葉由於鋼琴和提琴樂器出現了一批名震青史的演奏大師,吉他進入音樂曆史低潮期。


    吉他的塞戈維亞時代還未到來,而過去輝煌已經落幕,此時正是吉他遭受冷落的時候。


    也就是西班牙人玩吉他玩的最多。


    看看眼前這個男人相貌特征,應該就是個西班牙人。


    “把吉他賣給我吧。”


    “啊?那不行,我需要它,我靠它生存。”


    西班牙人見趙傳薪人高馬大,有點緊張的說。


    “你多少錢買的?”


    “很貴的,先生,買一把吉他要30元!”


    樂器一直很貴,即便後世也是如此。


    趙傳薪掏出兩摞銀元:“這裏差不多有40,賣給我。”


    “不是錢的問題。”


    “50塊,這是最後價格,不賣我就走了。”


    “成交!”


    趙傳薪接過吉他,扒拉兩下,有聲音。


    至於音色,他根本不懂。


    但是他會彈僅僅一首半歌。當初死記硬背下來的,教他的妹子恰好用的就是古典吉他。


    西班牙人交了吉他,道了聲謝喜滋滋的跑了。


    趙傳薪拎著吉他在海邊散步,不多會兒到了船屋那。


    海映星稀,露凝月華。


    夜色裏,他看到了坐在船頭,呆呆看著他的船屋的漁家姑娘。


    當趙傳薪腳步落在船上的時候,動靜很大。


    漁家姑娘轉頭,語氣帶著些驚喜:“你迴來啦?”


    趙傳薪笑了笑:“你做什麽呢?”


    “我幫你看船呢,這段時間有很多賊。”


    小姑娘心眼太實在了。


    這些小船,每天都要出港撈海貨,雖然走不遠,可每次迴來停泊的位置都不同。


    但小姑娘家的船屋,卻始終靠在趙傳薪這邊。


    趙傳薪看看周圍,發現今晚上這邊孤零零的就兩艘小船。


    怪不得小丫頭在這看守著。


    他在船舷坐了下來。


    小姑娘好奇問:“你拿著的是什麽?”


    “這個?這叫吉他,是一種西洋樂器。”


    說著,趙傳薪橫放吉他,輕撥琴弦,找了找感覺和迴憶。


    手指頭從生疏到嫻熟,用了至少幾分鍾。


    小姑娘雙手拄著下巴靜靜的聽著,看著,她也聽不懂好壞。


    找到些感覺,趙傳薪開口:


    並沒要求有誰能體會,更別善作慈悲。同情才不會給我安慰,反而讓我流淚……


    然後,停下了。


    小姑娘等了半天,大眼睛忽閃忽閃:“怎麽不唱了,很好聽呢。”


    趙傳薪很“靦腆”的一笑:“這首歌我就會彈開頭。”


    當初聽這歌的時候,覺得前綴相當棒,後麵就不感興趣了。


    此時,多數人缺乏娛樂,聽戲,或者勾欄聽曲,那得是家境殷實的人家才有本錢幹的事。


    窮苦人拉拉家常,嘴裏嘰裏咕嚕的說某些人閑話,這大概就是娛樂了。


    當趙傳薪彈吉他唱歌,竟然有船屋主動靠攏,幾個漁家人在附近停泊下來,都圍在船舷望著這邊。


    “再唱一個!”


    “唱得好。”


    當一個人鼓噪,其他人也幫腔。


    他們太閑了。


    趙傳薪沒理會他們,朝小姑娘眨眨眼:“還想聽嗎?”


    漁家姑娘點點頭,紮的辮子隨之甩動。


    再次撥動琴弦,這次節奏緩和了些,同樣的前奏他彈了兩遍。


    眾人聽得眼睛一亮。


    此時聽曲兒,都是戲腔,大家哪裏聽過趙傳薪彈的這個?


    鍾聲響起歸家的訊號,在他生命裏,仿佛帶點唏噓。


    黃色肌膚給他的意義,是一生奉獻,膚色鬥爭中……


    經趙傳薪一番歌詞魔改,在這個時代還挺應景的。


    而遠處,有一群人結隊而行,似餐後散步。


    他們也被歌聲吸引,緩緩靠近……


    1907年還隻是個開始。所有精彩還都在後麵呢,不知道為什麽有人說寫不下去了。


    偶爾有進去的章節,想辦法修改放出來就行。


    這麽說吧,沒400-500萬字,大綱都寫不完。


    有票捧個票場,沒票捧個人場。


    感謝大家一路支持,讓我動力十足。有成績,作者很容易就能堅持下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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