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心說,以武會友的時候,雙方的內力都深厚,自然會很久很久。


    他一點都不慌。


    澤娜·基思除了運動後,臉色略微潮紅外,也渾作沒事人一樣,介紹說:“這位先生是伊森·趙,這位是我的丈夫,朝海光。”


    朝海光這個日本人在他們國家算是大高個了。


    年紀略大,頭發略禿,但看光鮮的穿著,應當是中產階級。


    在雙方握手的時候,趙傳薪笑著用漢語說了一句:“老哥幫你疏通了妻子,不用謝我!”


    這是每個熱心腸都應該做的。


    朝海光皺眉,他是略能聽懂一些漢話的,但是這一句他沒聽懂。


    但不知怎地,心裏就莫名有些發堵。


    尤其是他要仰著頭和趙傳薪說話的時候更是如此。


    “趙桑,幸會。”


    朝海光露出勉強的笑。


    “幸會幸會,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趙傳薪打了個哈哈。


    “鄙人忝為神戶鈴木商社外貿部的主管,不知趙桑從事什麽行業?”


    “厲害厲害。”趙傳薪笑嘻嘻的說:“我是做運輸業的,馬馬虎虎的糊口而已。


    你做的外貿種類是什麽?或許咱們有機會合作呢?”


    既然幫他疏通了婆娘,自然要收迴點利息的。


    總不能白白付出吧?


    “原本做砂糖和樟腦生意,現在涉獵了糧食等食品產業,未來或許還會進入鋼鐵業。


    從規模而言,或許我們現在比不上三井,但我們已經在積極擴招畢業大學生以及從事貿易行業相關人才……”


    趙傳薪聽他在那鼓吹神戶鈴木商社,聽得昏昏欲睡。


    隻有聽說涉及了糧食產業,才有了一點精神頭。


    “糧食產業是一步好棋。


    不過,想來你們目前做的不大吧?”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激將法,朝海光立即上套:“不然,實際上鈴木商社目前在神戶港口的進口倉裏,囤積了大量的糧食。近幾年世界戰亂頻繁,一旦爆發戰爭,鈴木商社以糧食為杠杆,能直接調控物價。


    未來,將是鈴木商社與三菱和三井三分天下的局麵。”


    說到這裏,朝海光神采飛揚,自信非常。


    再看澤娜·基思,臉上露出了“迷醉”之色。


    仿佛對於自己丈夫的自信表現極為滿意。


    趙傳薪看的好笑,這可不是個善茬。玩歸玩鬧歸鬧,演技卻必須高。


    仿佛被朝海光的話打動,趙傳薪說:“朝海光先生,對於貴商社的遠大誌向,趙某感到敬佩。


    沒想到你們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真了不起!


    不知道能否有機會參觀你們的港口倉儲?


    我在紐約港也些倉庫,事實上,我正嚐試進行物流運輸改革,或許能借鑒你們先進的經驗也說不定。”


    朝海光遲疑:“這個……”


    見他遲疑,趙傳薪馬上善解人意的說:“哦,


    是我唐突了。


    我知道關於倉儲,非高層怕是不可以隨意走動的。”


    這下,朝海光趕忙擺手:“算不得什麽大事,我隻是顧忌這次帶著澤娜去華旅行,手頭積壓了一些工作而已。


    等到了神戶,我願意帶趙桑參觀一二。


    借鑒談不上,交流交流罷了。”


    而這時候澤娜·基思開口:“你們男人就喜歡談論生意,多沒意思。


    趙先生,你關心藝術嗎?


    我是個畫家,或許可以請你斧正一二。”


    見妻子似乎對眼前這人很感興趣,朝海光就有些吃醋了。


    他拚命的提醒自己:要有格局!


    卻見趙傳薪眼睛一亮:“是嗎?


    我平時也喜歡作畫,能跟二位一起去看看那些畫嗎?”


    澤娜·基思欣然同意。


    她當初嫁給朝海光,正是因為朝海光有財力和人脈為她發展藝術事業。


    趙傳薪和朝海光在客船的餐廳吧台等待,澤娜去拿畫了。


    繼續旁敲側擊的引著朝海光說了些關於糧食的話題。


    朝海光忽然問:“趙桑,你是大清國人麽?”


    “不。”趙傳薪矢口否認。“我是中國人!”


    朝海光懵逼,那不是一個意思麽?


    剛想進一步詢問,澤娜興衝衝的拿著幾幅畫迴來了。


    趙傳薪接過,其中一些竟然是彩色的木版畫。


    記錄了中國的風土人情,有蘇州閶門熱鬧的街市,上麵是男女老少,林立的店鋪招牌,甚至招牌上的漢字清晰可見;有bj紫禁城外碧空之下倦鳥歸林,有拉車的夫婦和乘客,德勝門在夜色的襯托下莊嚴肅穆……


    原本隻是在配合演戲的趙傳薪,這時候真的來了興趣。


    他仔細的翻看著,嘖嘖稱讚:“澤娜你的畫就像是一麵鏡子,把你的所見及心境,用藝術的形式反射出來。


    難得的是,在這些色彩中,我沒有看到任何以西方為中心的文化偏見。


    我看到了鄉愁與憐愛,烏篷船船家晚飯的溫馨,我甚至能夠想象當你停筆時,與幾簇燈火為伴。小船裏是船家沉悶的鼾聲,以及女人安撫孩子入睡的低吟。


    我能看出,你畫的這些城市裏,似乎也藏著一些讓你傷感的事。


    實在是了不起的藝術成就。”


    朝海光是個商人,精力有限,根本沒有餘力去研究藝術。


    但趙傳薪不同,他本來就有一定的藝術鑒賞眼光,不然也不會靠著雕刻當網紅了。


    這兩年更是閑的發慌,倒是讓自己的藝術眼光和境界升華不少。


    所以,澤娜·基思瞪大眼睛:“趙先生,若非當時在我身旁陪伴我的是我丈夫,我甚至都懷疑你也在場了!


    你是真的懂我想要表達的藝術!”


    她的話,讓朝海光酸意更濃。


    老子耗費時間和財力帶你旅行畫畫,到頭來不如這人的幾句稱讚是吧?


    趙傳薪眼珠子一轉:“澤娜,實不相瞞,我非常欣賞你的畫。


    不如這樣,你賣給我幾幅,等歸程我要帶迴去留作紀念。”


    畫家圖的就是名利。


    名利是不分家的,不然舉辦畫展做什麽?


    見有人不但欣賞自己的畫,還要出錢購買,澤娜·基思簡直和之前鼓掌的時候一樣興奮,臉色潮紅起來。


    “你真的喜歡這些畫麽?”


    趙傳薪聳聳肩:“你覺得呢?


    開個價吧。”


    澤娜·基思看向了朝海光。


    朝海光哪裏懂這個。


    雖說澤娜·基思在朝海光的幫助下,也參加過畫展,可參觀者興趣寥寥。


    你可以說這些畫值千金,也可以說一文不值。


    朝海光之前都是當她玩鬧而已。


    見朝海光也是發懵,澤娜·基思不好意思的挽了挽金發。


    “趙先生,既然你喜歡,我送給你兩幅好了。”


    她的畫是沒得到過認可的。


    哪裏好意思張口要價呢?


    況且,兩人還曾借著起伏的海浪,有過美妙的以武會友。


    趙傳薪卻是擺手:“免費送?


    那是對這些藝術的侮辱!


    你們等等!”


    說著,他轉頭就走。


    留下了朝海光和澤娜·基思麵麵相覷。


    朝海光不確定道:“澤娜,你的畫,真的那麽好麽?”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要是趙傳薪聽見了這話,肯定要親切的讚一句:真蠢。


    這種情商,要不是有錢,估計澤娜連看他一眼都欠奉。


    澤娜·基思剛剛的不好意思一掃而空,驕傲的挺胸:“自然是很好的,隻不過以前沒人懂得欣賞。


    親愛的,你還記得那晚上,咱們在河邊作畫的時候麽?


    你覺得換做是你,靠著一幅畫,你能還原作畫的場景麽?”


    朝海光傻愣愣的搖頭:“不能。”


    “這就是了!”澤娜更驕傲了:“一開始我還以為他隻是客氣,但後來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懂藝術!”


    “好吧。”


    朝海光忽然有種挫敗感。


    但馬上他給自己催眠:你才是成功的,他們都是閑得蛋疼!


    對話結束時,趙傳薪迴來了。


    他拎著一個小皮包,走路嘩啦唿啦作響,惹的旁人矚目。


    將皮包墩在吧台上,又是嘩啦一聲。


    打開皮包扣子,趙傳薪扒開包口,裏麵全是銀元。


    “兩位,這裏是500塊。澤娜,我能挑幾幅喜歡的麽?”


    此時日本的基尼係數0.465左右,人均收入貧富差距雖然拉開了,但差距遠沒有後世那麽大。


    朝海光哪怕是中產階級,又有家族餘蔭,但500塊銀元對他來說也絕非小數目。


    兩人都瞪大了眼睛。


    這下連澤娜·基思都感覺不可置信了。


    “這……”澤娜·基思吞吞吐吐:“用不了的,趙先生。”


    “要的要的,你的藝術成就不止這個價,是金子早晚會發光的。”


    兩人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這就是人傻錢多麽?


    其實趙傳薪確實很喜歡這些畫,但他也不覺得沒有名氣的澤娜·基思值這個錢。


    但比起他即將得到的糧食的錢,這點錢隻是毛毛雨。


    現在他要讓兩人覺得欠了他一個人情,方便後續行事。


    果然,朝海光的酸意都沒了,朝服務生打了個響指:“開一瓶好酒過來。”


    趙傳薪趕忙攔住:“別,太浪費了,我喝酒喝的很少的。有果汁麽,來一杯就好。”


    在朝海光視線轉移的時候,澤娜·基思偷偷給趙傳薪拋了個媚眼,眼波流轉,誘惑十足。


    就算二十一世紀,房價+車價+彩禮也遠比愛情價更高。


    釣凱子是任何時代都有的。


    趙傳薪表情絲毫不變。


    老子可是正經人來著!


    接下來的氣氛就愉快多了,三個人還一起吃了頓午飯。


    皆大歡喜!


    好像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澤娜·基思得到了認可,朝海光得到了錢,趙傳薪達成了目的。


    趙傳薪本來想要迴去休息,可似乎澤娜·基思並不想輕易放過他。


    舌頭舔舔嘴角,忽然開口:“趙先生,你說你也畫畫,能為我作一副肖像嗎?”


    趙傳薪敏銳的發現,朝海光臉上又閃現了一絲醋意。


    現在是一種微妙的平衡。


    他不能讓朝海光因為吃醋,最後不帶他去“參觀”糧倉。


    也不能讓澤娜·基思得不到滿足,千萬別對他懷恨在心,然後去給朝海光吹耳邊風。


    想了想,他提議道:“走,咱們三個去甲板上。”


    朝海光最擔心的就是兩人將他撇下,單獨行事。


    藝術家的事麽,那都是很隱私的。


    要是趙傳薪真提出那種要求,他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三個人最好了。


    假裝迴去拿畫板和紙筆,三人來到甲板上。


    趙傳薪說:“我同時把你們二位都畫下來。”


    朝海光暗暗給他豎起大拇指。


    澤娜·基思不太開心,但也勉強能接受。


    看著恰到好處的海風,趙傳薪促狹心思又起:“我給你們設計一個造型。”


    他讓澤娜·基思站在前麵張開雙臂,讓朝海光在她背後環住她的腰,迎風而站。


    朝海光特興奮:“這個姿勢真不錯。”


    澤娜·基思噘著嘴:“這樣很累的。”


    趙傳薪壞笑說:“堅持兩分鍾,我起個稿,你就可以將手放下了。”


    他作畫速度向來很快,三庭五眼,主要軀幹線,刷刷刷幾筆就出來了。


    “行了,放下吧。”


    澤娜·基思放下手臂,甩了甩表示自己很累。


    然後朝趙傳薪看了過來,再次舔舔嘴唇。


    輕咳一聲,趙傳薪道:“澤娜,請把頭轉過去,按照我設計的姿勢來。”


    約麽一個小時,朝海光的腿都站麻了。


    “好了,細節方麵我都記在腦子裏了,你們不需要站著了。”


    一般素描畫個半身頭像,高手一二十分鍾就完事,生手要一兩個小時。


    趙傳薪現在也能算得上是高手了,他畫的是腰身以上,也沒用多久。


    兩人興衝衝的繞到趙傳薪身後觀看。


    畫中的澤娜·基思還原度頗高,但朝海光的樣子,趙傳薪卻是多少給他美顏了。


    “哇,這個角度,竟然有這種效果?”


    澤娜·基思是懂藝術的。


    畫裏她望向海麵,海風將她的發絲拂起,目光迷離。身後朝海光環住她的腰,深情的望著她。


    她發現,


    趙傳薪自己添加了一些細節,讓畫麵看起來更加飽滿,比如手臂上纏著的紗巾。


    畫麵太唯美了。


    美中不足,她背後的人是朝海光,不是趙傳薪。


    她開始腦補,如果是趙傳薪在背後,比她高一頭,微微低垂,而自己側著腦袋滿眼愛意的看著他。


    以前的瑪麗蘇幻想,竟然發現現實有人能夠滿足誒。


    於是出現了這樣的場景,


    朝海光嘖嘖有聲讚歎畫作,而澤娜·基恩則盯著趙傳薪認真作畫的側臉。


    朝海光問:“趙桑,你給這幅畫起了什麽名字?”


    “哈哈,它叫,《我心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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