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卻不知道,他的那位高祖,已經對他有所猜測了。


    雖然不正確,但方向是對的。


    當然,他覺得,趙忠義無論如何也不會猜到他真實身份的。或許有一天自己會告訴他,真想知道他那會是什麽表情。


    除夕夜,就這樣過去了。


    趙傳薪沒守歲,他不想遭那個罪,直接就睡下了。


    全村,就屬他家的燈籠掛的最高,亮了一整夜都沒熄滅。


    光緒三十年,正月初一。


    趙傳薪換上新鞋襪衣褲,和幹飯吃完早餐,就坐在辦公桌前寫著訓練計劃。


    哪怕現在才是大年初一,也必須抓緊訓練了,時間不等人那。


    也不光是趙傳薪在奮鬥。


    京師大學堂的學生丁開嶂,此時也正在和同學張榕商議。


    “豈有此理,日本和俄國,竟然在中國的土地上打起來了,可恥!”丁開嶂異常憤慨。“我們必須行動起來。”


    他的頭發濃密,留著中分,激動的時候頭發會在頭頂亂顫。


    張榕留著八字胡,看似沉穩,實則為人其實比丁開嶂更加衝動和熱血。


    他皺著眉頭:“想要成事,不能光靠刊物,不能光靠文人,我們需要出關,集結一切可用的力量。”


    他的家境殷實,叔父在遼地既有聲望又有財富,所以他敢於喊這個口號。


    顯然,丁開嶂也知道他的情況,當即拍桌子:“那還等什麽,咱們這就買車票,去關外!”


    此二位,皆是這個時期的革命家,頗有作為。丁開嶂最後病死,已經算得上善終了。而張榕卻是遭到了趙爾巽、張作霖合謀暗殺。


    ……


    到了光緒三十年,中國的時間仿佛變得快了。


    每個人的節奏都很緊張。


    誠明帶著人灰溜溜的撤軍了。


    一切如同趙傳薪所言,長順收了好處,令他撤軍。


    當誠明來到鹿崗嶺村的時候,是帶著滿肚子怨氣來的。


    砰!


    誠明把茶杯頓在了茶幾上。


    趙傳薪趕忙道:“擦,這可是在盛京花了不少錢買的,別給我摔壞了。”


    誠明旋即又垂頭喪氣:“果如你所料,那楊玉樹買通了長順。”


    趙傳薪暗道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他根本沒翻起多大的浪花,事情照常發展著。


    他問:“那麽,你打聽到了楊玉樹的所在了嗎?”


    誠明悶聲道:“打聽好了,就在你們這邊的小孤山上,在一個叫作占中花的綹子山上。”


    “著啊!”趙傳薪十分高興。“省的我跑老遠去找他了。”


    誠明眯著眼道:“那麽,咱們要怎麽配合?長順已經下令讓我撤軍,現在我手裏的可用人手不多。”


    趙傳薪從架子上取下一張地圖:“你看,這就是小孤山。小孤山雖然險要,但並非隻有一條路。我正麵進攻,如果能打跑他們,他們必然從這裏突圍。我人手不夠,隻能打一麵。你埋伏在這,等他們逃走的時候貼臉打,貼臉打你總能打贏吧?”


    這話說得,好像他誠明有多廢物一樣。


    不過看看這張非常詳細而特別的地圖,誠明倒是吃了一驚。


    這人原來早就圖謀小孤山了?


    他咬咬牙說:“我人手也不會太多,但是如果伱死我活的拚殺,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趙傳薪拍拍他的肩膀:“事情沒那麽糟糕。你也隻需要拖住他一下就行,我會以最快的時間趕過去,咱們給他來個兩麵夾擊,插翅難逃。”


    說動身就動身。


    趙傳薪召集保險隊。


    保險隊一共十三個人,加無可加。因為合適的人就那麽多,畢竟鹿崗嶺村的體量十分有限。


    但是,因為上次去盛京的大量繳獲,趙傳薪把一些老的磨損嚴重的武器,包括一些土槍,全都交給村民,偶爾讓他們放兩槍練練手。


    此時,將武器發放道他們手裏,萬一老家被偷,他們就要組織起來抵抗。


    誠明看著一個個腰杆子筆直,精壯有力的保險隊成員,暗自點頭。


    這趙傳薪練兵,絕對是一把好手。


    趙傳薪也不廢話:“之前就和你們說了,要開打了。目標楊玉樹,此時在小孤山上。贏了,咱們未來幾年的槍支彈藥都不用愁,山上還有大量的財貨,發財這件小事,你們想必都懂。”


    雙喜第一個起哄:“懂,俺可懂了!”


    “哈哈哈……”


    旁邊的誠明:“……”


    怎麽感覺這才是一群土匪呢?


    一聽見要發財,眼珠子都冒綠光。


    他忽然就想插一句嘴,沒忍住就說了出來:“小孤山上的人馬至少百十個呢,你們才十三個人。”


    一個叫張大全的保險隊成員馬上就眼睛放光道:“百十個綹子,錢肯定比小金字兒他們多!”


    “對,人越多錢越多。”


    “是這個理兒,錢少了都養不活這些人。”


    “那楊玉樹有的是產業,牛子厚的貨都搶了,錢肯定老鼻子了!”


    誠明無話可說。


    這些人腦筋不正常。


    各個都是失心瘋。


    趙傳薪笑嗬嗬的說:“沒啥的,你們不死,這一趟要發大財了,等迴來覺得賺夠了,就退役,讓新人頂上好發財。人死了,錢分給你家人,估計這輩子吃喝不愁了。”


    雙喜喊道:“退啥役啊,俺還要蓋大房子,給婆娘買幾十套衣裳,還要養牛養馬,多少錢也不夠啊。”


    他婆娘,就是從盛京拐迴來的那位。


    “對,繼續搶,東三省的綹子馬胡子有的是,搶不完的。”


    這下,連趙傳薪都無話可說了。


    他好歹是個有理智的人,這些人幹脆就沒理智。


    窮人真可怕。


    小孤山上,楊玉樹有些鬱悶。


    他就不是能在山上耐得住寂寞的。


    他有產業,有女人,有豪華美宅,誰願意在山上待著呢?


    好在,給長順的錢起作用了。


    但是他還不敢立馬下山。


    他的眼線很多,到處有人給他通風報信。那些人告訴他,誠明雖然撤退,但此人非常恨楊玉樹,曾揚言誓必殺他。


    小孤山上的綹子倒是挺開心,楊玉樹來了,同時帶來了大量武器彈藥,米麵糧油,各種肉類。


    山上,就算有錢,日子也過得清苦。


    於是,這些日子大夥快活的很,天天吃肉喝酒。


    楊玉樹覺得自己的右眼皮總跳,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臉色很差。


    他對占中花說:“光棍不鬥勢力,這件事以後要引以為戒。你看那誠明,隻是打過一仗而已,就發誓要殺了我。換作我是官,他是賊,他就不敢這樣對我說了。”


    占中花搞不明白自己的這位“幹佬兒”心裏究竟想什麽。


    但他高興啊。幹佬兒把臨時購買的“軍火庫”,都搬到小孤山上了。雖說這些不屬於他,但好歹也能留下一部分。


    他隻是點頭哈腰:“幹爹,你說得對。但是咱也沒必要怕他誠明,在小孤山上,他誠明攻打不進來的。”


    旁邊已經成了光杆司令的孤雁比占中花更了解楊玉樹,他眼珠子一轉:“幹佬兒,要不咱們下山去吧。那誠明就算再恨咱們,也不敢違背長順的命令。大不了,把牛子厚的財貨都還迴去,我也不要了。”


    這說到楊玉樹的心坎裏去了。


    他沉吟道:“行,再過幾天,咱們就下山。你也不要覺得虧了,幹佬兒補償你,讓你東山再起。”


    孤雁大喜,等的就是這句話。


    而占中花心裏卻日了狗。


    孤雁都真的成為“孤雁”了,這老家夥竟然還要幫他再起局建綹,有那錢你咋不給我壯大勢力呢?


    深夜,眾人皆睡,唯獨楊玉樹在想心事睡不著。


    他推開門,清冷的空氣拂麵,讓他打了個冷戰。


    走出房門,唿吸著冷但新鮮的空氣,楊玉樹的精神更加振奮了,一點睡意都無。


    他慢慢踱步,寨子裏的狗咬了起來。


    有巡邏的綹子查探,發現是楊玉樹,就趕緊嗬斥那狗。


    那狗畢竟對楊玉樹這個“新來的”不熟悉,依然在叫。


    那綹子惱了,拿棍子抽了兩棍,狗子不叫喚了,委屈巴巴的迴到窩裏。


    山下林海莽莽榛榛,月光不顯,讓楊玉樹看著倒覺得影影綽綽的。


    背著手看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有些冷,便轉身迴屋了。


    人一冷再一暖和,腦袋就會迷糊。不多時,楊玉樹睡著了。


    這時,狗子又叫喚了起來。


    楊玉樹剛睡著,狗叫,加上巡邏綹子嗬斥打罵,又醒了,不多時又睡著。


    沒多久,狗又開始叫,新一輪的嗬斥打罵。


    反複幾次。


    他終於抵不住睡意,沉睡過去。


    卻說山寨上的狗子,被打了好幾次,最後終於一聲不吭了,躲在窩裏老老實實的。


    就算是應激反應,也教它學會了該怎麽夾著尾巴做狗。


    而不遠處,趙傳薪摸摸幹飯的腦袋:“好樣的。”


    山上的狗叫,是他讓幹飯去撩撥的。


    人容易被發現,但狗過去卻悄無聲息,目標很小,加上夜色掩護,根本難以發現。


    幾次三番的,山寨的狗子就被打的不叫了。


    這次劉寶貴都來了,他哈口氣搓搓手,賊兮兮的笑:“這損主意,也就傳薪你能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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