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對方好像很急,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


    清歡蹙著眉睜開眼,發現天色有些陰沉,外麵下著淅瀝瀝的雨幕,在北方的這一年鮮少能感受到雨季,前十幾年在臨安市也是常年高溫,她其實很喜歡下雨天,會讓她覺得全身都很放心。


    隻不過,她這種短暫的好心情在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就被徹底破壞掉了。


    宋嶽銘。


    她現在已經很少去迴想上一世所發生的事情了,原本以為自己會隨著時間淡忘,沒想到隻不過是被她自己封鎖在了記憶深處,猝不及防又被人給挖了出來。


    小時候清歡最羨慕宋書瑤,因為宋書瑤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宋嶽銘懷裏撒嬌,被宋嶽銘抱在懷裏讚美,她像一個小醜,隻能躲在角落裏看著那一家三口幸福的畫麵。


    在她想要向前一步,想要爸爸也抱抱自己的時候,無數次看見的都是宋嶽銘轉身的背影,還有媽媽冷漠疏離的模樣。


    她把這一切都歸為是自己不夠好,等下次自己拿了獎迴來,爸爸媽媽一定會誇自己的,一定也會把自己抱在懷裏說「歡歡真棒。」


    一次次的期待迎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在宋書瑤弄壞東西推給她的時候,在她的樂譜被宋書瑤撕壞時,在宋書瑤搶走她唯一的玩具時,在她代替宋書瑤被綁架,宋嶽銘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怎麽一點事都不懂?你能不能跟你姐姐學學?一天到晚就會惹是生非!」


    沒有人看得見她的好,不管她做什麽都是錯的,她所有的榮耀被宋書瑤搶走,哪怕在她被迫稱為宋書瑤幕後聲替的時候,宋嶽銘看見的也隻是利益。


    這些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否定她的所有,毀了她的一生。


    「喂,清歡,是不是清歡,清歡你說話!」


    電話剛接通,手機裏就傳來宋嶽銘氣急敗壞的聲音,清歡坐起來,後背靠在床頭櫃上,聲音清冷:「什麽事?」


    簡短的三個字,卻給了對方一個宣洩的口子,宋嶽銘怒斥道:「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先是你楠姨,然後是書瑤,現在輪到我了,接下來就是徹底搞垮整個宋家對不對?清歡你好歹毒的心啊。」


    清歡自虐一般把手機開了免提丟在床上,然後起身下床,擰開一瓶蘇打水,她覺得自己好渴,咕嚕咕嚕,小半瓶蘇打水入喉後,她終於唿出一口氣。


    「人呢!說話!」


    宋嶽銘也不需要清歡出聲,看見手機依舊在通話中後就喋喋不休道:「現在立刻,讓許寧舟收手,不然別怪我魚死網破!」


    什麽意思?這件事情不單單是宋嵐的手筆背後還有許寧舟的助攻?


    想到許寧舟默默做的那些事兒,清歡笑了,她說:「哦?怎麽個魚死網破?」


    「……」宋嶽銘被她這個態度一噎,突然就愣住了,在宋嶽銘的記憶中他這個小女兒是不出彩的,性子陰沉,非常不討喜。


    更別說她那張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像景瑜的臉,每當那雙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都讓宋嶽銘覺得無處遁形,無時無刻不在遭受到離婚前景瑜對自己的指責還有怨恨。


    所以宋嶽銘都是能避則避,無視清歡的存在。


    「你這是什麽態度?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然而不過是恍惚了幾秒,宋嶽銘又拿出了被捧出的上位者姿態來,在他看來自己願意給清歡打這個電話,那已經是在屈尊降貴了。


    「那你又是用什麽姿態來跟我說話?宋先生。」


    「我!」宋嶽銘的臉都青了,他差點脫口而出我是你爸,可是年前那一份親子鑑定無疑狠狠地打了他的臉,清歡不是他的女兒!


    景瑜那個賤女人騙了他,難怪當初那麽幹脆的離了婚,虧的當初為了自己出軌他還愧疚了一段時間,結果景瑜這個賤女人給他戴了這麽一頂綠帽子,還一戴就是十多年,這讓宋嶽銘把對景瑜的恨翻倍的全都加注在了清歡的身上。


    他沒有錯,錯的是這對母女。


    「你別忘了這些年都是誰養的你……」


    十八年,她在宋家生活了十八年,連一個屬於自己的生日都沒有,活的像宋書瑤的附庸品。


    清歡打斷了他的話,愣是被氣笑了:「宋先生,這十八年來宋家花在我身上的錢你自己心裏沒點數?撐死了不過幾十萬而已,年前我可是給了宋家千萬的賠款,需要我幫你迴憶一遍嗎?」


    宋嶽銘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扭曲的神情,在他聽來更是坐實了宋家這接二連三的遭遇都是因為清歡,這一切都是清歡在背後搞的鬼。


    這個掃把星!


    董事會已經把他踹了下來扶了自己的小妹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宋嶽銘一開始也以為這不過是對外的權宜之計,可是誰能想到這個不被看好的小妹竟然兩麵三刀,如今宋嵐手上握著的股份已經是最大的。


    現實是他如今徹底失去了宋氏產業的控股權,就連他媽手上那點股份不知為何竟然也全都到了宋嵐名下。


    他媽如今還在重症監護室裏,兒子女兒就連以前捧他的小弟一家對他避而不見,宋嶽銘也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才想到了清歡,他打電話的目地是什麽?


    哦對了,是想讓清歡讓她背後的許少收手,可是在聽見清歡聲音的那一刻他不受控製地把自己近日來的怨恨全都發泄出來了。


    搞砸了。


    宋嶽銘驚醒過來,如今清歡已經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歡歡,」宋嶽銘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轉而打起了感情牌,「爸爸錯了,看在我們十幾年父女的情分上,救救爸爸,難道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


    爸爸?真諷刺啊。


    清歡說:「那麽您呢?您當年救我了嗎?」


    在她七歲那年代替宋書瑤被綁架時,宋嶽銘放棄了她。


    在她被宋書瑤欺負的時候,宋嶽銘根本沒有身為人父出手製止過,就是因為他的態度,才會助長了夏如楠和宋書瑤的氣焰。


    手機掉落在地上,宋嶽銘神情麻木地推開了臥室的門,他覺得今天的家裏太安靜了,嬰兒的哭聲消失了,就連他那溫柔可人的小情兒也不來撒嬌了,宋嶽銘渾身一震,突然轉身等他顫抖著手打開自己的保險箱時……


    保險箱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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