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十九年三月之際,春光明媚之時。


    早在半年之前,晉延就已經和一眾朝臣們商量好了,來年春季在皇莊辦一個農時節,鼓勵農民們種好莊稼,種好了糧食,皇帝也是看得見的,而且官府會給種糧大戶頒發一個認證資格書,屬於朝廷特殊待遇的一種。


    所以這個農時節舉行的時間就在田裏插秧之時,上到皇帝和皇後,下到朝臣命婦們,全都得到田裏幹半個時辰的插秧活。


    所以近段時間,隸屬於戶部總管的農桑部,那是格外的忙碌。


    等到一應布置妥當之後,晉延和林清妍率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了東郊的皇莊上,其中天晉學院的學生全都參與到其中,這項會作為考核計入成績的。


    到了皇莊之後,已經午時了。


    各自用過簡單的農家菜之後,再稍微歇息了片刻之後,就進入下午的行程當中。


    林清妍吩咐下人們看好二公主和三皇子,她就帶頭領著一眾命婦們下到田裏,前世今生她也算是第一次做農活吧。


    前麵有一個皇莊上的農人示範,後麵一眾夫人就跟著做了起來。


    果然農活不是那麽好做的,就算是林清妍身康體健,頻繁的彎腰也會覺得累得很。


    堅持了半個時辰之後,今天的這場農活秀終於結束了。


    一眾命婦的臉色都不太好,她們身嬌體貴的,能堅持半個時辰已經很不錯了。


    一大群人坐在休息區休息,林清妍卻發現休息區邊緣地方有一個夫人總是以怪異的眼神瞧她,那夫人可能以為隔得遠,她的品級又低,就不會被人發現,但是林清妍現在的意識籠罩範圍可是有兩千米,可以輕輕鬆鬆聽到身邊這些夫人們在說什麽。


    #


    張氏姚芳,年輕的時候,她絕對想不到,她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國太後,最後逝去風光大葬。


    張姚芳的父親張慶,隻是一個五品小官,剛剛好在天承六年那年夠得上選秀的資格。而且她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嫡女,母親早早過世,父親續弦的繼室對她並不好,雖說沒有主動的非打即罵,但是下人都是看主母臉色行事的勢利之人,尤其是在繼母相繼生下一雙兒女之後,她的日子越發難過了。在父親讓她參加選秀之時,她其實很忐忑,皇宮那地方並不好呆。


    好在她有幾分漂亮,竟然順利通過了選秀,成為後宮妃嬪的一員。後來她警惕小心,人又本分,見多了後宮的爭鬥,也參與了其中,她終於還是在後宮活了下來。她的運氣不錯,誕下了一個皇子,排名為七皇子,盡管皇上把兒子抱給皇後了,但是她堅信母子之間的血緣關係是扯也扯不斷的,她的兒子誰也奪不走。


    果然,皇上並未阻止她靠近兒子,她試探了一段時間,發現皇後也沒有阻止她關心兒子,於是她就放心了,光明正大地關心兒子了。


    起先很多品級比她高的妃嬪們相繼逝去,後來她母憑子貴,在兒子封王時,她也成為貴妃了。


    就這樣她從一個小小的不受寵的五品官員之女當上了一國天子的貴妃,此刻她揚眉吐氣了!


    成為貴妃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迴報’娘家。


    不過三五年過去,繼母領著弟弟妹妹狼狽地逃迴了老家,留在京中備受她扶持的是和她一樣不受父親關愛的庶子而已。


    隻是那又如何,繼母那樣心腸歹毒的人活該有那樣一個下場。


    地位越高,野心越大,她知道她有成為太後的一天。


    隻是頭頂上始終有皇後壓著,她心裏很不甘,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挑釁皇後的權威。在後宮多年,她自是知道皇後的手段,不管後宮妃嬪如何爭鬥,隻要不波及她,她一向都是高高掛起,從不關心這些人為了皇上的寵愛爭得你死我活的。


    這一絲不甘擱淺到她的心裏,她覺得等她成為太後的那一天,她一定有辦法把皇後壓下去。


    可是沒有想到成為太後之日來的那麽快,此時她才四十八歲,有的是時間和母後皇太後爭鬥,後麵她的目標就是奪得那個成為太後權威代表的金令。


    可惜林氏她並未給她機會,先皇的孝期一過,她竟然搬出皇宮,住到了行宮。


    她在後宮成為唯一的太後,但是依舊沒有話語權,宮權全都在皇後手裏,就算是皇後給眾妃嬪分了權利,也到不了她手裏。


    為著心裏那一絲不甘,她使勁折騰皇後,可惜皇後像極了林氏那個賤人,三言兩語四兩撥千斤,就堵得她啞口無言,就算她向兒子訴苦,兒子也不站在她這邊,隻讓她好好地休養生息,過著清閑的日子。


    可恨她在後宮努力活著,還是死在林氏的前麵。


    去世的那一刻,她心裏很遺憾,這輩子她成為全天下最羨慕的女人了,但是還是比不上林氏。


    可能老天爺聽到了她臨死前的祈望,她在閉目過去之後,又發現迴到了過去。


    正在她野心勃勃想要在後宮開辟新局麵時,丫鬟的話陡然讓她從天堂到地獄,現在是天承七年,皇帝剛剛大婚,而她已成親兩年,嫁的人還是軍中的一個小小的軍戶。


    後來她認命了,她不知道哪裏出錯了,為何她重新迴到過去,皇上卻變了呢?


    天承十三年,她依舊在這年生下了一個兒子,與前世的兒子有七分相似,卻變成了一個整日隻知道吃喝的憨小子。


    好在這些年夫君在軍中效力立下不小的汗馬功勞,品級一升再升,雖說她沒有吊打繼母趕他們出京城的本事了,但是四品軍官也依然能夠讓繼母仰望。


    她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皇帝和皇後了,可是沒有想到這次農時節,她竟然因為夫君的品級得以隨行,她終於又見到了皇帝和皇後。


    在開場那會,她仔細觀察了皇帝,作為研究了皇帝一輩子的人,她的良人,某些習慣她自然嫻熟於心。


    她很確定,皇上依舊是那個皇上。


    她也觀察了皇後,作為研究了一輩子的對手,皇後的某些行為她自然也嫻熟於心。


    她也很確定,皇後依舊是那個皇後。


    但是今生為何皇上會獨寵皇後?到底是皇上改變了還是皇後改變了?兩人依舊是那兩人,那麽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


    皇莊很大,在做好了本分的事情,在規定的範圍內,自然是可以隨意走動。


    於是傍晚時分,林清妍和晉延也得以在皇莊悠閑散步。


    隻是沒走多久,就見到了一個命婦領著一個六七歲的孩童,那命婦正在數落孩子,但是從語言中可以聽出她的關切之言。


    林清妍詫異了一下,因為她記得這個命婦是下午頻繁偷窺她的人,而且那目光莫名的怪異。


    晉延卻在看清了那命婦的麵容之後,微微挑了下眉,思量了一會,很快眉頭高皺。


    是那個孽子的蠢母親?她怎麽在這裏?


    張氏很快就發現這片地方有另外的人,抬起頭來看到是何人之後,頓時臉色大變,拉扯著兒子跪了下去。


    “臣妾...臣婦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她垂著頭,心底翻江倒海,她怎麽就遇到了皇上皇後呢?


    林清妍又是詫異了一下,晉延已經拉扯著她從那命婦身邊過去了。


    “平身。”晉延的語氣帶著一瞬的厭惡。


    等皇上皇後走遠了,看不見身影了,張氏才在兒子的攙扶下起了身,她腿軟了,她現在不得不承認,哪怕過了兩輩子,她依舊對皇帝和皇後發怵。


    想著之前的雄心壯誌,張氏不禁苦笑,她終究是那個五品官員之女,怎麽可能和堂堂的國公之女相比?


    “娘,你怎麽了?”兒子抬起小小的臉蛋,上麵充滿了關心。


    張氏看著兒子打從心底的擔憂,不禁一笑,有得有失,興許這輩子的生活比上輩子要好呢?


    “走吧,迴去吧。娘不罰你了,不過下不為例,否則娘就告訴你爹爹,讓他打你屁股。”


    #


    另外一邊走遠了的林清妍隨意地說道:“你認識那個婦人?說吧她是你前世哪個女人?”


    晉延不禁臉色赧然,有些結巴地說道:“你..怎麽猜到的?”


    林清妍好笑地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五感很敏銳,相信你自己也了解,你修煉了無名訣之後,不管是視力還是聽覺等等都有所提高,盡管你才入門。”


    晉延像是做錯了事情一樣,小聲的嘀咕道:“沒誰,就是那孽子的蠢母親。”


    林清妍了然,不禁白了一眼晉延,“果然是多疑小心眼的皇帝。下午我了解了一下,她的身份並不高,五品官員不受寵嫡女出身,倒是她現在的夫君是一個還算是有能力之人。不過很奇怪,她看我的眼光很奇怪。”


    晉延開始東拉西扯,“好了好了,那蠢女人有什麽好談的,反正已經和我們沒有關係了。我帶你去那邊的桃花林賞花。”


    林清妍聳聳肩,她自然不在意,隻是碰巧遇到了。


    桃花林的人特別多,男人女人小孩在桃花林轉悠,欣賞著豔麗的桃花。


    林清妍和晉延到的時候,就看到自己那小搗蛋在扯一個小姑娘的辮子,很快身為大姐大的林束怡就提著小搗蛋的耳朵開始教訓他,不可以對女孩子沒有禮貌,否則大表姐棍棒伺候!


    因為他們的到來,氣氛倒是拘束了幾分,但是也不失歡樂。


    晉越呈領著自己在書院交的同窗來給林清妍和晉延見禮,見過兒子的同窗之後,晉延作為皇帝自然會有一番考驗,不過他臉上沒有繃著,倒是讓小男孩們沒有想象的那麽緊張。


    .......


    三天過去,不管這場農時節是作秀還是作秀,總之皇帝重視農桑之事傳遍天下,也讓天下的農民們覺得臉上有光了。


    農時節結束,京中的各項賞花會盛會又興盛起來了。


    林清妍作為皇後,挑選了三場比較具有代表性的宴會參加,晉延作為皇帝也挑選了比較有代表性的盛會參加。


    隻是今日芙蓉園舉辦的百花會,歌姬們表演的歌舞頓時讓林清妍和晉延就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那個歌姬唱的歌曲竟然是《水調歌頭》,還顧著清高的舉止,卻頻頻地以魅惑的眼神看向晉延。


    忍到最後百花會結束,林清妍和晉延迴了皇宮,這才覺得舒坦了。


    吳全安關於那個歌姬的資料也已經調查清楚了,林清妍和晉延看了之後,心道,果然是個穿越女,而且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穿越女。


    雖說現在大夏在晉延和林清妍的一點一滴的改變下,已經沒有過去那麽的草菅人命,但是歌姬和青樓的女子依舊是整個社會最底層的人士。就算她剛剛穿越過來不久,難道就沒有想著調查一下現在社會的狀況?莫非她還以為能夠以著新鮮的歌舞吸引皇帝的關注?


    很快這個穿越女的事跡就陸陸續續傳到林清妍耳裏,她果然不愧是全能的穿越女,在眾位達官貴人之間混得如魚得水,還迷了不少年輕公子哥的眼,紛紛想把她娶迴家去。


    不過後麵林清妍就沒有在關注她了,直到半年之後,才發現京城中好似沒有了她的消息。


    本以為這次的穿越女是個意外,卻不想這日林清妍難得悠閑在後宮散步,走到一簇花下,卻聽到牆壁那邊,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自言自語。


    “啊啊,沒有想到我真的來到天承年間了,好想見見孝琳皇後,可惜我等級好低,宮裏規矩又那麽多,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見到我的女神哦。”


    林清妍聽到這裏不禁挑眉,她自然從晉延口裏知道她在他前世的諡號,而這也有一個知道她諡號的人,她似乎和晉延來自同一個位麵。


    “不過很不對勁呀,我好像不是來的正史,這裏的曆史都被那個渣男改變了。莫非那個渣男也是穿越的,我要不要去認老鄉呢?”


    林清妍唇角露出一沫笑意,這個姑娘貌似還挺有趣的。


    那姑娘又振振有詞地說道:“肯定是穿越的,否則就天承帝那個眼瘸了的渣男,怎麽會發現我女神的美?我到底要不要去認老鄉呢?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還是老鄉見老鄉,捅我兩刀呢?”


    聽到這裏,林清妍就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那姑娘又泄氣了,“現在不是認老鄉的問題,問題是我想見我女神,可是我呆的宮殿好偏僻,哪裏能夠見到我的女神呢?不知道女神是不是真的如畫像上那麽美呢?”


    林清妍最後看著那姑娘迴到了一座偏僻的宮殿,其實這宮殿並不偏僻,離著慈善宮並不遠,隻是現在後宮沒有那麽多人了,許多宮殿空置著,這才顯得非常的偏僻。


    林清妍想,後宮那麽多宮殿不能總是這麽空著,看來得想個法子利用起來。


    迴到鳳來宮,林清妍讓人去查了查那名宮女的來曆,打算讓人關注一下,若是一個正常的女子,她不介意幫幫她。


    當然她沒打算放一個穿越女在自己身邊,那樣她會露餡的,她不喜歡。


    這邊她安排妥當了,晉延卻皺著眉頭迴來了,她一迴來就抱著林清妍,苦惱著臉說道:“夷悅,我今天又被壞女人給盯上了。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腫麽總是遇到腦子不清楚的女人?”


    林清妍一下子起了興趣,“什麽人?”


    晉延這時卻結巴了,半響林清妍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


    他今日是和官員們一起去視察新工作的,卻沒有想到有一名官員剛剛及笄的女兒竟然跟來了,還跑到他麵前說了一通肉麻當有趣的話,讓他分外生氣。


    林清妍不禁樂了,“所以說,那個女子也是你前世的寵妃,顯然她和你一樣,重生了。”


    說到重生的話題,林清妍又恍然大悟,“我明白那次農時節張氏為何如此看我了,若是沒有猜錯,她應該也重生了。”


    晉延不禁黑臉,都是些神經病呀!


    重生了不看當前的社會狀況嗎?重生很了不起呀?當年他可是低眉順目地雉伏了六年,等到他真正登上皇位這才敢大刀闊斧的行動起來。


    晉延後悔前世有那麽多寵妃了,都是些白癡!


    尤其是這位,前世在後宮確實是受寵了十多年,可惜舊人哪裏比得過新人,她一去世,他就把她忘在腦後了,要不是她鬧出這一出,他根本想不到她。


    林清妍不禁幸災樂禍了起來,捏了捏他的臉頰,“自己做的孽,躺著也受完。”


    晉延不禁黑了臉,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冒出那麽多神經病呀?還讓不讓他好好過日子了?


    林清妍捂嘴偷笑,她還沒有告訴他,後宮有一個認定他是渣男的穿越女呢。


    #


    第二日,下了朝,晉延就給林清妍模糊地說了聲,他要出宮去,可能要傍晚迴來。


    林清妍挑眉沒有在意,她倒是要看看他要去做什麽呢。


    卻沒有想到這人去寺廟找妙德大師了,妙德大師佛法又加深了,想必對這種重生穿越大鍋燉的事情很感興趣。


    可惜晉延失望了,大師是很感興趣,還樂顛顛的偷偷地跑到城裏來圍觀,卻沒有絲毫的辦法阻止那些牛鬼蛇神們冒出來。


    後麵晉延遭遇了反穿的穿越女,而且這個反穿的穿越女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名妓,耍弄一幹權貴於一手,卻能夠全身而退。為了怕這女子擾亂朝堂,晉延從林清妍那裏拿到了一包永久性的失憶藥,一顆藥下去,就解決了所有的麻煩。


    .......


    總之林清妍和妙德大師看戲看得歡樂,晉延卻累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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