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八年,中秋過後,全京城最盛大的事情就是天承帝的大婚。


    天承帝十六歲登基,迄今二十三四歲,是一個年輕的皇帝,尤其是經過這麽些年的努力,天承帝已經隱隱掌握了一部分皇權,隻待再過幾年,年輕的皇帝完全掌控朝堂,那時他將會成為一個真正的說一不二的皇帝。


    皇帝要大婚了,首先後宮的一眾妃嬪們個個心裏都不好受,憑什麽她們在後宮各種爭鬥,那個小丫頭片子一進後宮就是作為皇後的身份,這個身份還是她們畢生奮鬥的目標。


    後宮現在的妃嬪人數著實不少,不說三千,起碼也有二三十人,不過因為皇後還未正位,這些妃嬪全都沒有任何等級,一律什麽什麽妃,比如姓楊、陳,就稱唿為楊妃和陳妃,這可不是從二品有等級的六妃,而是完全沒有任何等級的稱唿。


    來頭頗大的妃嬪,比如太後侄女或者先皇禦賜的四妃嬪(隻留下三個了),都是出身於朝廷一二品大官員之家,她們一直妾身未名,一直與某些因為侍寢有功升級為宮妃的宮女一個稱唿,著實有點憋屈。此刻,皇後要進宮了,也就代表著她們的身份要落實了,太後侄女貴妃是跑不了的,其餘三人不論如何四妃的頭銜也是跑不了的。


    至於那些出身低下的妃嬪,心裏忐忑不安,後宮沒有正式的女主人,就算她們有什麽口舌之爭,除了太後之外其他妃嬪沒有任何資格懲戒她們,一旦皇後正位,後宮妃嬪品級落下了,她們妥妥被欺負的命啊。


    越是臨近九月初八,後宮表麵上越是平靜,暗地裏卻越是波濤洶湧。


    慈善宮,太後侄女楊妃此刻正伺候在太後身前,楊妃神情有點慌亂,也有點穩不住了,“姑母,皇後要進宮了。”


    太後楊氏眼底流露過失望的神色,她這個侄女不堪大任啊,七年過去,在她的幫助下,竟然沒能誕下一兒半女,後宮一代新人換舊人,看來她之前的想法也應該施行了,淑兒那丫頭比她可堪造就。


    “慌什麽,皇後是先帝聖旨禦賜的元後,就算是哀家也不可能阻止她的進宮。不過你不用擔心她,有姑母在,貴妃的位份你是跑不了的,首先就是你要誕下一個皇子,到時候什麽都有可能。”


    楊妃聽了姑母這話,頓時心裏就落定了,反正現階段皇後的位置,她不能想,但是貴妃的位置,一定不能落下,否則她在後宮還怎麽混得下去?


    “好的,姑母,侄女聽你的。隻是侄女自從上次意外流產,一直不開懷,侄女也吃了不少藥,太醫也挨個看了不少,可是就是不起作用,姑母,你有什麽辦法?”楊妃臉色有點灰敗,但是纏著太後的語音很是俏嬌。


    太後垂了垂眼眸,右手一晃一晃的執著茶蓋,語氣很是悠閑,“好了,姑母已經托人找生子偏方,等有消息傳來,姑母自然會告訴你的。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你不能出現任何差錯,尤其是不能挑釁皇後,否則皇後若是不答應,你的貴妃位份也落實不到你頭上。”


    楊妃訕訕然收迴了手,乖巧地點了點頭。


    同時其他在天承二年和楊妃一起進宮的禦賜三位妃嬪,也在各自的宮裏和心腹嬤嬤宮女商量皇後大婚之後的事情。


    其中馮妃一貫的規矩刻入骨子裏,任憑嬤嬤和丫鬟怎麽說都無動於衷,“嬤嬤,你們不用說了,皇後娘娘是皇上的元後,本宮隻是一個妃嬪,理當對皇後娘娘恭敬。至於位份的問題,看在我爹和先皇禦賜的份上,本宮的位份也不會低於四妃,所以咱們有什麽好擔心的?”


    馮妃的兩個嬤嬤和四個丫鬟,頓時啞口無言。是啊,她們能爭取什麽?不過是想想貴妃的位份而已,不過還有張妃和(歐)陽妃在,剩下的一個貴妃位份落在主子的頭上隻有三分之一的機會。但是這幾年主子在後宮不聲不響,不討皇上和太後的喜歡,貴妃位份很難得落在主子的頭上的。


    倒是張妃和陽妃兩人在自個的宮裏,和心腹嬤嬤宮女商量半天,鬥誌昂然,不想當皇後的妃嬪不是好妃嬪。


    穆國公府,十五歲的林清妍長得貌美如花,丫鬟桔霞和燕瓶接到從宮裏傳來的消息,正匯報給主子聽呢。


    自從被先皇賜給新皇為後之後,穆國公府也做了多項準備,首先就是在天承二年趁著宮裏換人之際,安插了許多的人手進宮,不管是老嬤嬤、宮女還是小太監,所以林清妍這幾年對宮裏的情況了如指掌。


    林清妍聽過後宮的消息之後,幽幽的歎口氣,後宮啊,她從來沒有想過和女人爭鬥,就為了那一根公用的黃瓜,有什麽意思呢?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穆國公夫人也就是林清妍的娘,靜宜郡主遠遠地看著亭子裏女兒的嬌顏,心裏不可謂酸楚,女兒這一輩子就踏進了後宮那個不見硝煙的戰場,她這個作娘的心裏能好受才是怪事。


    不過穆國公府經過這些年的努力,比之前權勢地位更加穩固了,以至於連朝野上下都忌憚不已,就連龍椅上還未完全坐穩皇位的皇帝,每每感激嶽父幫助他站穩朝堂,但是眼底的忌憚卻從未少過,反而越來越深重了。


    因為臨近大婚了,皇帝為了表示對皇後的尊重,早在八月份開始就不進後宮了,整個皇宮全力準備全天下最尊貴的男女的大婚儀式。


    龍翔宮是皇帝個人單獨的寢宮,月色下,天承帝心情有點激動,這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大婚,盡管他已經當了新郎許多次了,然而隻有這次才是備受全天下承認的,他才算是成親的人。


    望著天上的彎月,一陣冷風吹過,他揚起的唇角抿了起來。


    “吳全安,你說是不是大婚之後,林雲那個老狐狸才會真正地幫助朕掌控朝堂?”他的聲音隱藏起了多重情緒,盡管他已經當了八年皇帝,但是心智和手段仍舊稚嫩,林雲這些年是在一心幫助他穩固朝堂,但是林雲都有所保留,不外乎是怕他過河拆橋。


    不過他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作為,他自己的班底人手,也已經一一插入朝堂的某些重要位置,大婚之後,以往的桎梏也就不存在了,再過上三五年,朝堂上他這個皇帝才會成為真正的說一不二的帝王。


    吳全安心疼主子這些年的辛苦,但是有些話不是他一個內監可以說的。


    “皇上,皇後娘娘是世家貴女,朝堂上的事情沒法說,但是後宮有了女主人,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紊亂,以後皇上就不用操心後宮的事情,一心一意辦好朝事,也不會這麽辛苦了。”


    良久,天承帝才說道:“吳全安,後宮朕不會過問,但是你也不能放鬆,朕不想知道也就罷了,但是朕想知道的事情一定要知道,這就靠你了。”


    吳全安斬釘截鐵的聲音:“皇上,您放心,奴婢會幫你看好後宮。”


    九月六日這天,林清妍起床洗漱之後,就招了奶嬤嬤宋嬤嬤過來,吩咐了她幾句話。


    宋嬤嬤臉色很古怪,“姑娘,您這是?”宋嬤嬤捏著手裏的白色長錦帕,心裏驚訝極了。


    林清妍笑了笑,神秘地說道:“嬤嬤,你自去辦了。隻是不能告訴我娘,誰都不能說,隻能你和我知道。”最後這話她的語氣很鄭重。


    宋嬤嬤心裏七上八下,不過姑娘的話,她自然要照辦。為了不被人認出來,她出了穆國公府,先迴了自己家,然後趁著夜色下,仔細地裝扮了一下,讓別人認不出是她來的樣子,這才去了一個隱秘的青樓。


    第二日清早,宋嬤嬤拿到姑娘要的東西,迴來時,林清妍正好在洗漱。


    丫鬟和其他的嬤嬤都知道姑娘和宋嬤嬤有事情說,於是皆都退出了內屋,林清妍接過宋嬤嬤手裏的小木盒。


    “嬤嬤,辛苦你了。也謝謝你,這件事情,就請嬤嬤忘在腦後,它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嬤嬤辛苦了一夜,今兒就好好休息休息,明日隨我一起進宮,以後的日子肯定沒有現在這樣清閑。”


    宋嬤嬤舒了一口氣,林清妍抱著小木盒,自己進了內屋,閉上眼意識查看了下,丫鬟都在外屋門外,就算那四個教養嬤嬤,其中的兩個嬤嬤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到內屋的情況。


    她打開看了看,見白色錦帕上麵,殷紅一片,夾雜著某些白色的渾濁物質,知道就是這個東西,關上小木盒,右手摸著小木盒,意識中輕輕說道:“進去。”


    手邊已經沒有了任何東西,小木盒已經被她收到了隨身空間中去了。


    九月八日,舉國歡慶的日子,天承帝大婚了。


    一早,林清妍就被各種折騰,老夫人和靜宜郡主周氏,以及林清妍的四個嫂嫂,心內五味成雜,他們在家千嬌百寵的女兒卻要送到皇宮被皇上折騰,她們心裏全都不好受。


    林清媚和林清朗根本沒有出來,他們一來看見姐姐就要出嫁,以後是別人家的人了,他們就忍不住了,這會也忍不住了,正在自個的院子哭得稀裏嘩啦的。


    不過最後吉時到的時候,他們還是跑出來了,隻是隻能遠遠看著姐姐被大哥背著送上花轎。


    老天爺很給麵子,太陽照在頭頂,花轎從穆國公府到皇宮這一路上,都是鋪了紅地毯,兩邊圍滿了百姓,看熱鬧的人從來不嫌多。


    林清妍心裏很平靜,自從知道要嫁給皇帝之後,以及後來源源不斷皇宮內的各種消息傳到她的耳裏,她就已經規劃好自己的人生路了。


    此刻,她倒是分外感謝老天爺送給她一個雞肋的隨身空間,讓她在可選的方向上有一條比較輕鬆的方式行走。


    古代的婚禮都是在下午,皇宮迎娶花轎的時候,已經是晚霞爛漫半邊天了。


    花轎直接抬到了禦乾宮,文武百宮已經恭迎在此了。


    林清妍將和皇帝在此拜天地。


    等到一係列流程下來,當她被送入鳳來宮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皇帝掀開了蓋頭之後,就被迎出去和眾位大臣應酬去了。


    這給林清妍不少布置的時間了,等她洗漱完畢,吃過東西之後,就把伺候的人全都請出去了。


    此時內室已經染上了一縷香,林清妍穿著內衣坐在床上,眼珠子轉了轉,意識中外屋的大門口站了一群伺候的宮人。


    她輕輕地從床上下來,來到角落,掀開香爐的蓋子,思量了一會,唇角露出一個笑容,右手一翻,出現一些粉末,攤開手來,然後輕輕地撒在了香爐內。


    屋子裏頓時多了一股別人察覺不到的暗香,配合著待會入洞房所用的迷/幻藥一起使用,作用是加持加倍的。


    夜色逐漸深沉,在這樣的深秋,穿著單衣還是有些涼,但是林清妍絲毫不覺得冷。


    她的意識可以籠罩整個鳳來宮,鳳來宮發生的一切都逃不過她的意識,比如此刻某些宮女憤憤不平,還有某些宮女說著某某妃嬪多麽多麽溫柔.......


    這些都是有主的人,過兩天,她全部清除出去。


    二更鼓敲響的時候,外屋終於有了動靜,皇帝他終於姍姍來遲。


    天承帝並未讓宮人跟著一起進來,如此倒是趁了林清妍的心思,她用的香雖說無礙,但是人多了難保不會有人天賦異稟被發現。


    此刻寢殿內就林清妍和皇帝兩人。


    林清妍儀態款款從床上下來,隻是早在之前,她就已經打算做一個端莊賢惠古板的皇後,所以她的臉上沒有過多的笑意,隻有標準的訓練過的笑容。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被美色迷住了的皇帝,哪裏會顧忌美色的臉色好不好,尤其是皇後的容顏和袁妃的容顏不相上下。


    “皇後請起。”天承帝心慌怒放,親自執起林清妍的手腕,扶了起來。


    林清妍微微一笑:“謝過皇上。”


    兩個之前很少見麵的男女從這一刻起,在這個時代就是相攜一生的夫妻了。


    待床上的紗帳放下了,細小狹窄的空間裏,林清妍漸漸逼得自己臉色紅了起來,在名義上的丈夫伏在身上時,紗帳內頓時氣氛曖昧了起來。


    片刻後,林清妍翻過身來,看著裏麵昏睡過去的皇帝,神色很是複雜。


    隻怕這一夜過去,皇帝就對她索然無味了。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若是床上不能滿足他,隻怕她長得再漂亮,他都望而卻步了。


    自嘲了半天,她右手再攤開時,上麵有一顆雪白色的藥丸,輕輕地歎了口氣,她將藥丸吞咽了下去,然後在大床占據一角入睡。


    外屋門口守著的一幹太監和宮女,麵麵相覷,尤其是敬事房的太監心內嘀咕,以往皇上在妃嬪處過夜,哪次不是男女都鬧得挺翻騰的,這次怎麽隻有皇上的輕哼聲音?


    五更鼓敲響,林清妍輕輕地下了床,然後把床上幹淨的白色元帕收了起來,把事先準備的元帕放到床上,再用棉被遮了起來。


    林清妍穿戴整齊,這才推了推皇帝。


    天承帝睜開眼的霎那,看見麵前的一張嬌顏,很快就迴想起了昨晚的一切,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又很快恢複了平靜。


    “皇後起了,什麽時辰了?”


    林清妍笑言:“皇上,已經五更末了,是該起了,今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天承帝慢慢地起身,掀開身上的錦被時,看到被棉被壓在底下隱隱露出一絲紅色的元帕時,眼角抽了抽,瞟了瞟笑得端莊的皇後,心裏默默可惜了一下,如此漂亮的皇後,在床上怎麽表現得像個木魚似的,著實掃興致。


    穿衣洗漱時,天承帝終於自個安慰好自己了,妻子是用來尊敬的,如此這樣也好也好,反正後宮還有那麽多妃嬪,怎麽也不可能滿足不了他。


    內屋有了響動,外屋的宮人魚貫而入,四個提著木箱的老嬤嬤應聲進來了。


    “老奴參見皇上,皇上聖安。參見皇後娘娘,娘娘金安。”宮人的禮儀非常標準,沒有任何怠慢林清妍這個新任皇後。


    天承帝揮揮手,宮人起了身,四個老嬤嬤來到大床前,掀開錦被,拿起那條元帕,四個人依次看了,然後裝進木箱,再次向林清妍和天承帝行了禮,退出了鳳來宮。


    林清妍挑了挑眉,反正元帕是真的,這個時代有沒有精密的儀器,也鑒定不出元帕上的血和汙濁之物到底是不是屬於她和皇帝的。


    倒是林清妍的奶嬤嬤宋嬤嬤眼角抽了抽,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那條元帕應該是前日姑娘讓她準備的,難道昨晚姑娘沒有和皇上洞房?但是皇上又不是傻的,姑娘怎麽辦到的?或者姑娘之前不是處女之身.......宋嬤嬤越想越心驚肉跳,她決定把這事爛死在心底。


    天承帝不時的瞟著皇後的容顏,內心著實可惜,但是規矩上皇後又沒有做錯,所以他也隻能可惜了。


    林清妍不動如山,任皇帝觀察而不動聲色。


    兩人心思各異,用過早膳之後,天色還未亮起來,不過今天要祭祖,祭祖過後,她的名牌錄入宗人府和族譜,她方才算是真正的皇家人。


    兩人來到宗閆宮時,宗室人員已經來齊,就連太後也已經到場了。


    祭拜過祖先的靈位之後,林清妍從宗令和皇帝手裏接過鳳令,從這之後,她才算是成為一個有實權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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