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們去聽聽她們唱什麽?”坐著太尷尬,接下去談情,又似乎不太好,李卉芷便建議。


    “有什麽好聽的!我做花魁的時候,她們還在滴鼻涕呢!”妙兒的語氣有些發酸,她已經被更年輕的姑娘給取代了。


    這語氣在李卉芷聽起來充滿了無限蒼涼。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即使不出去,坐在屋裏也能聽到外麵的唱歌聲。


    聲音清脆,婉轉動聽。很多喝彩聲。


    李卉芷一愣,這不是前些日子自己在堤道上唱的嗎?怎麽在這裏流行起來了?


    看出李卉芷的疑問,妙兒鼓著嘴說道:“那個小蹄子!有一天不知在哪裏聽了這樣一首歌,就開始學著唱!這一連唱了這麽多天了,今天還要在花魁大會上唱!”


    滿臉的不服氣。眼看今天的花魁必然是她了!


    李卉芷沒想到自己隨口哼的一嗓子,竟然流行到這裏了!從外麵的喝彩聲中,就知道這首歌受歡迎的程度。


    看到妙兒滿臉嫉妒不甘心的樣子,有心想令她心情快點好起來,便笑笑說道:“來,我幫你再寫一首,你再將她比下去!”


    “真的?”妙兒果然心花怒放。


    “呃要不,我來念,你來寫?”李卉芷改口道。自己那點毛筆字,就不要拿出來丟人了!


    但這話在妙兒聽來,卻有種“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的意境,她臉上一陣紅暈,甜蜜的一笑,就忙去備文房四寶了。


    古代這種樂坊的女子,哪個不會呤點詩寫點字的?在這方麵,李卉芷自愧不如。詩念得多卻不會寫毛筆字。


    李卉芷開始搜腸刮肚,念哪一首好呢?想想也是丟人,以前在青園那種地方,就是不想念詩,今天反而要在這裏,助一個傻姑娘重登花魁而大肆搜括!


    自己還是個女人嗎?


    妙兒已備好了墨,笑意殷切的等著,活像個小媳婦。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迴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想了想,李卉芷念了這首虞美人,送別雖然好聽,但從年代上來看,畢竟與大唐隔了一千多年,再加上送別裏麵可以說引用了一些美國當時流行的曲風,略有些西洋化,而虞美人則是地地道道的唐代作品,不管韻味還是意境,都更符合現在的審美。


    相信這首詞可以擊敗那首送別。


    李煜,對不住了!


    想來李老應該不會見怪,他也是風月中人啊!要是知道他的詩詞能在這樣旖麗的情境下使用,想必也會釋然一笑吧!


    妙兒手裏的筆飽含著墨,卻不動筆,她杏眼看著李卉芷,動情地說道:“我就知道!從你那天騎在馬上,經過樓下,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你與其它人都不一樣。我的眼光果然是極好的!”


    李卉芷努力迴憶當天騎馬的樣子,想想還真是與眾不同,人家騎馬都是昂首闊步,姿態不凡。自己呢?緊緊地夾著,像隻鵪鶉一樣,生怕掉下來,又怕撞到碰磁的,走得還特別慢。一塊手帕從天而降,差點沒把她嚇死。就這竟然還能入了妙兒姑娘的眼!


    妙兒那天的眼睛被什麽糊住了?


    別的不說,最起碼,你得分得出是男是女啊!


    看著妙兒一臉蠟黃,雙眼卻透出無盡的喜悅,李卉芷又不忍心告訴她真相。


    唉,作孽啊


    妙兒已喜孜孜地將這首詞抄了下來。再欣賞一遍,仍是無盡的喜歡。想來妙兒也是有些品味的,想當然了,堂堂李後主的詞,能差嗎?


    妙兒連看了三遍,喜不自勝的問道:“李郎,落什麽款呢?”


    “李煜!”李卉芷想也沒想就迴答。忽然怔住,妙兒隻聽到韋大人稱自己李公子,她也就跟著喊了。實際上她還沒問過自己叫什麽!


    眼下口一快,就把虞美人的原作者名給曝出來了,這不是作死嗎?想想也算了,詞本來就是人家的,就讓他實至名歸吧!


    也好,也不算偷了人家的詞!


    時人雖然不知道大唐會在這樣的情境下滅亡,但詞裏的意境同樣也適用於後陳。而後陳王恰好同樣也是一位隻愛文學不愛江山的主兒


    就這樣吧


    地上要是有個洞,李卉芷就鑽進去了。


    妙兒根本不疑有它,很快就將這兩個字寫上去,又記了日期,蓋上她的私印。畢竟是她執的筆。


    輕輕的,她將這首詞用現在流行的曲給唱了出來。她的嗓音本來是很好的,可這些天身子一病著,聲音都有些低沉起來,不像往日那麽嬌脆。


    李卉芷歎了一口氣,這人怎麽能這麽脆弱?說病就病?想想也是,一邊要挨打,一邊還要接客,一邊還要想著這個沒弄清楚是男是女的薄情郎!能不病嗎?


    心一軟,於是便勸她道:“要不這兩天就別唱了,等病好了再唱!反正這超級女聲啊,不對,這花魁大會也是經常有的!嗓子唱壞了不劃算!”


    “李郎!你胡說什麽呢?今天你在這裏,我一定要唱給你聽,再說你一來,我的病已經全好啦!我喜歡唱給你聽!”妙兒一臉逞強。


    “可是”李卉芷心裏直發毛。


    “李郎!你聽我說。我在這裏,日日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早已看淡了一切,像這樣即使活到了一百歲,其實和早死了也沒什麽分別!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認識了你,我知道你也對我好,即使讓我明天就死,我也是開心的!你就讓我唱吧!”妙兒殷切地說道。


    她不知道,李郎下一次來是什麽時候,所以這一次趁著他在,她一定要唱給他聽。


    李卉芷汗顏:“我哪裏對你好了?”


    妙兒嬌羞一笑:“你剛才進門時,分明就是在擔心我!你當我看不出來?”


    李卉芷一愣,想起自己走進來時確實是慌慌張張的,但這就叫對你好了?我那是怕你死了呀!還不是因為那個小姑娘出去時哭哭啼啼的給嚇的!


    想必那個小姑娘其實是被妙兒吼哭的。也對,人一生病心情就會不好。可以理解,但誤會也往往是從這裏出來的。


    人生啊


    妙兒走到畫妝鏡前,重新施起了粉黛。因為她今天麵色不好,必須要多塗胭脂才行。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往常一樣。


    畫完妝了,妙兒拉著李卉芷:“你跟我一起去吧?等我唱得好時,我就大聲地說這首詞是你作的,你會把那些沒有實際才華的人都比下去!”


    她滿眼全是興奮。


    李卉芷本來也打算下去捧她的場的,但是一聽她後來說的,趕緊搖搖頭:“我還是不去了呃外麵太吵,我坐在這裏,可以隻聽到你一個人的聲音!”


    隨便找了個理由,李卉芷發覺自己陷入了撒謊的泥潭,可要她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承認這首詞是自己寫的,那


    太難了,厚不起那個臉來


    關於這一點,她想向那些穿越前輩們請教請教


    但這個理由妙兒實在是喜歡,就不勉強李卉芷跟自己下去了。


    很快就聽到妙兒略帶低沉的唱曲聲:“春花秋月何時了”


    這首詞的意境本來就有些低沉,剛好妙兒今天聲音又處於病態,唱出來的效果竟然奇佳。幾乎可以想象外麵那些人瘋狂著迷的樣子!


    也好!


    讓她奪迴花魁之位,總算也沒讓她白傷心一場。


    撫摸著妙兒的那盒珠寶箱,李卉芷心裏百味雜陳。這樣一位姑娘,竟然把生死財富看得那麽輕,把心裏的愛情看得那麽重。即使明天死了,今天也是開心的!


    她這是要當哲學老師的節奏啊!


    枯燥無味的生活,即使活一百年也當作早就死了!


    她的感悟要這麽深嗎?


    該怎麽才能告訴她,自己不值得她這樣用心呢?


    傷腦筋


    不管怎麽說,今天能助她當上超級女聲,內心裏也好過一點了。


    一曲終於唱完,外麵人的尖叫聲幾乎要沸騰了。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偶也!今天的花魁,非妙兒莫屬了。


    妙兒唱完,立即跑著迴來,幾乎是撲著跑進李卉芷的懷抱,摟著她的脖子,動情地哭泣。她太激動了,好久沒有體驗今天這種萬人著迷的滋味。特別是在心愛的情郎麵前,這讓她的病都幾乎好了一半。


    李卉芷的手僵著,她不敢去摟妙兒,也不敢推開她,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這邊正在激動著,外麵又有人唱了起來:


    “姑蘇台上烏棲時,


    吳王宮裏醉西施。


    吳歌楚舞歡未畢,


    青山欲銜半邊日。


    銀箭金壺漏水多,


    起看秋月墜江波。


    東方漸高奈樂何!”


    妙兒一聽,粉臉發白,氣得走到外麵,扶著門框罵道:“這個死蹄子!今天就非要跟我過不去!”


    剛剛才因興奮而發光的神采竟然給這首歌打擊得體無完膚!


    李卉芷問:“怎麽了?”


    妙兒咬牙切齒說道:“薑雲那蹄子必定是有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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