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一周後,宋越差不多完全理清思緒了。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不該想起的也記了不少。整個人基本已經放棄掙紮,每天墮落的躺在床上等著宋柏修投食、按摩。


    許鏡遠在外麵敲了敲門,也沒等他應聲,就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自從知道宋越吸收了不少外來意識的記憶後,許鏡遠就沒少來煩他。不過因為宋柏修不想讓宋越太耗精力,每次都站在一旁是放冷氣,所以他幹脆挑對方不在的時候過來。


    在看到宋越依舊像條鹹魚,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時,許鏡遠不由有些無語。這都幾天了,還沒接受現實?


    他隨手將門一關,走到床前坐下,翹著二郎腿忍不住打趣道:“怎麽,還接受不了現實啊?哎,也別太糾結了,你前段時間熊是熊了點,不過偶爾還是挺可愛的……”


    宋越毫無反應,過了半晌才瞟他一眼,死不承認的說:“不懂你在說什麽。”


    許鏡遠笑哼兩聲,也不多說,直接問:“今天又想起什麽沒?不是問你的記憶啊,我是問那個外來意識的記憶。”


    “沒有。”宋越語氣平平,麵色平淡,眼神一直處於放空狀態。


    許鏡遠站起後走到床邊,俯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宋越眼神終於聚焦,掃了他一眼問:“看什麽?”


    許鏡遠“嘖嘖”兩聲,直起身道:“我以為你這狀態是要修仙呢,怎麽?準備拜徐天師為師了?”


    “徐天師是修道。”宋越移迴視線,麵無表情地說。


    “哦,那不是重點。”許鏡遠懶得分辯,再度坐迴椅子上揉了揉額角問:“我想問的是,你這個狀態還要保持多久?”


    宋越這才神色正常起來,想到陌生記憶的衝擊,他隱隱又覺得頭有些痛了起來。勉力抬起上半身後,症狀似乎才有所緩解。許鏡遠上前將枕頭靠在後麵,扶著他靠坐在了床頭。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歡唿聲。


    兩人不約而同朝門的方向看去,宋越皺了皺眉,坐好後先說了句“謝謝”。


    “還真有點不習慣。”對比了一下之前意識狀態的宋越,許鏡遠忍不住輕笑道。


    宋越表情立刻又變成了之前的放空狀態,本來打算說的話也不說了。許鏡遠搖搖頭,加上外麵的聲音一直沒停,幹脆說:“算了,我出去看看怎麽迴事。”


    不過還沒等他出去,宋柏修就先推門而入,外麵的聲音也隨著傳了進來,隱約聽見“成功了”幾個字眼。


    見許鏡遠也在,宋柏修神色微訝,問:“李教授的項目取得了重大進展,你沒去恭賀?”


    “哪個項目?”許鏡遠先是一愣,繼而想到什麽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語氣難掩激動的問:“是隔斷母嬰傳播那個?”


    宋柏修點點頭,剛要再說什麽,對方就一陣風似的衝出去了。宋越也愣住了,他剛要說點什麽,對方就這麽跑了?視線再移迴站在門邊的宋柏修身上,他頓時覺得頭又開始疼了。


    宋柏修以為是外麵太吵,輕輕將門關上後輕車熟路的走到床邊,照例先按摩了一會兒才問:“許鏡遠又來問你那些記憶的事了?”


    宋越搖了搖頭,遲疑一下後,又點了點頭。宋柏修將他扶靠在懷裏,換了個姿勢邊按摩邊說:“他有點急躁了,飛艦的問題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頭疼的話就不要想太多。”


    宋越身體微僵,本想起來,但奈何這麽躺著實在舒服。想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幹脆好好享受起來。聽了宋柏修的話,他眯著眼睛聲音懶懶的說:“他是怕時間一長,我全給忘了。”


    宋柏修手上動作微頓,繼而輕笑道:“終於肯理我?”


    宋越一愣,繼而惱怒道:“頭疼,快點按摩。”


    宋柏修神色了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些其他事情。


    “儲老說這兩天你就可以起來動動了,躺的太久肌肉都萎縮了,強身劑還有半個月就失效了,這期間一定得把身體鍛煉好。瑤瑤跟你外公昨天要來看你,被吳銘越攔住了,對了,吳……呃,就是那個人,現在也在沙梭,擔任第三集團軍最高指揮職務,說是今天要來看你,估計也快到了……”


    宋越皺了皺眉,扭開頭看著他說:“你現在話真不是一般的多。”


    他的頭發之前被全剃了,現在隻冒出一層發茬,從手心擦過有些紮手。宋柏修卻覺得癢到了心裏,忍不住又伸手蹭了蹭。


    宋越無奈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不明白他這又是什麽愛好,隻習慣性的又靠迴去說:“吳……嗯,我跟他也不是特別熟啊,真說起來還沒有跟吳希寧熟呢。不過確實別讓外公跟瑤瑤出來,等我好了再去看他們。”


    其實記憶剛理出些頭緒的時候,他就向宋柏修問過外公和宋瑤的情況。那時記憶紊亂,在得知他們沒事後便鬆了口氣,之後也一沒精力去想。現在聽宋柏修提起,他才忽然察覺已經很久沒見過外公和宋瑤了,也不知道那小丫頭長高裏沒有。還有宋辛、狗蛋、特別行動小組的那群人……這麽想著,心中竟有些迫不及待,忙轉頭對宋柏修說:“我們今天就開始練習吧,我想早點看外公和瑤瑤了,還有宋辛,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跟白隴他們一起……”


    說到宋辛,他忽然就想起了宋甲,不由停了下來。他記得意識形態時曾聽宋柏修說過,宋甲……死在東海了。


    見他神色忽然黯淡,宋柏修自然明白是怎麽迴事,心中也不由悵然。迴想末世前,竟恍如隔世。


    “宋甲叔叔真的……”宋越有些遲疑的問。


    宋柏修沒有出聲,隻點了點頭。宋越並沒看見,眼睛卻有些泛紅,低聲道:“剛到你們家時,隻有他對我最好,後來有了宋辛……”


    “對不起。”宋柏修忽然收緊雙臂,將他緊緊箍在懷裏。初知曉這個消息時,還是意識形態的宋越曾笨笨拙拙的安慰他。現在,角色倒是要顛倒了。


    “宋辛快迴來了,大概這兩天你就能看到他。”宋柏修隻能轉開話題來安慰。


    宋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宋柏修,我在意識形態時說的……”


    宋柏修下意識的又緊了緊手臂,自從宋越迴到身體後,兩人都下意識的避開了那段時間的承諾。而在理清記憶後的這段時間裏,宋越也未做出什麽抗拒性的舉動,甚至依然像以前那樣習慣性的依賴自己,這宋柏修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期望對方其實是默認了,所以從不曾明言點破。


    但現在宋越主動提起,卻讓他心底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宋柏修緊緊將人抱在懷裏,神情不變預期卻難掩緊張的問:“越越,你不會反悔了吧?”


    “等等,宋柏修……”宋越有些艱難的開口。


    宋柏修卻很快打斷道:“當時你可是跟我保證過,不會反悔的。”


    宋越咬牙切齒道:“什麽反悔不反悔的,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宋柏修一驚,慌忙鬆開手,這才察覺宋越原本蒼白的臉頰已經憋出了一些血色,看著倒像是健康了些,就是唿吸重了些。宋柏修忙用手幫他順了順氣,滿含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剛才沒注意……”


    宋越翻了個白眼,剛要說什麽,忽然又響起一陣敲門聲。還沒等兩人做出反應,來人就直接推門而入,一陣爽朗的聲音也隨之而來:“越越啊,爸爸來看你了啊!我聽儲老說你是住……”


    話音戛然而止,吳銘越看著眼前兩人忽然愣住了,身後幾個提著東西的人被堵在門外,見此情形眼神不由往裏瞄了瞄。


    宋柏修此時側坐在床邊,宋越正躺在他的懷中,兩人同時望向門口,神情一致的驚愕。


    吳銘越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來,幹脆大跨步走進去往椅子上一坐,然後踢了一腳宋柏修,偷偷問:“在幹什呢?”


    宋柏修迴過神後,表情十分淡然地說:“按摩。”


    宋越這次卻是真的有些臉紅了,心底十分鄙視宋柏修,表麵上卻一本正經的配合道:“嗯,最近……經常頭疼。”


    “是嗎?”吳銘越立刻緊張起來,心底十分想表現一番,忙對宋柏修說:“你按這麽久也累了吧,要不換我來,你去休息休息?”


    宋柏修看了他一眼,轉迴頭說:“手法特殊,你不會,按錯了容易出事。”


    吳銘越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深深感覺收到了鄙視。末世前也沒聽說宋柏修對宋越多好,怎麽末世後反而熱乎起來了,這不是在跟他搶嗎?吳銘越有些氣不過,但萬一真是什麽特殊的按摩手法呢?轉念一想,還是兒子要緊。


    於是也不計較,轉頭朝門口幾個人就吼:“你幾個,傻站在那幹什麽呢?還不趕緊進來!”


    這嗓門可謂是中氣十足,還沒等宋越有什麽反應,宋柏修就先皺著眉道:“宋越現在精神力還不穩定,你小聲一點。”


    吳銘越又被噎了一下,瞪他一眼,小聲道:“你不早說。”


    然後又不斷催促門口的幾個人:“快點快點,把東西都拿進來。”


    “沒事,其實沒那麽誇張。”宋越一陣尷尬,隻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變成了瓷娃娃,一碰就碎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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