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時,儲老和林睿已經做好了前期準備。宋越被剃光頭發,頭部和身上貼了數十個感應片,有些還有進入丨體丨內的。


    現場最重要的一台儀器是當初撤退時林睿冒死非要從a區帶出的器材之一。到了小基地後,他與許鏡遠又一起根據宋越的情況,對這台可以放大、利用精神力的儀器進行了一番改造。


    林睿曾在a區實驗室工作過一段時間,對許多器材都十分熟悉。調試完後,見宋柏修進來後便問:“宋越也來了?”


    宋柏修點了點頭,林睿鬆了口氣說:“那這就開始吧,具體過程你們都清楚,我就不多說了,宋團長先過來坐下吧。”


    本來已經做好準備的宋越,在聽到這句話後忽然又緊張起來。此時他沒有使用隱匿法,宋柏修能大概察覺他的位置。在對方朝他安慰的笑了笑,他才略有些放心。


    林睿手裏拿著一個頭盔,先對宋越說:“你迴到身體後,要盡力與大腦神經係統融合,融合期會發生什麽我們無法猜測,隻能靠你自己去克服。其實外來意識的存在有好處也有壞處,起碼它讓你的神經係統一直活躍著。而且從目前來看那個意識是歡迎你迴去的,雖然歡迎的是屬於外星生物的那部分,所以一定要注意不能被它主導和吞噬。”


    然後又對已經靠坐在椅子上的宋柏修說:“意識非正常離體後,很難再重新迴去,你要做的就是引導他迴到大腦神經係統。開始可能會被排斥,但被熟悉後就好了,畢竟那本來就是他的身體。另外儀器會在晶核的作用下將你的精神力放大,要小心控製‘度’,這些你之前也練習過,沒問題的話我就開始了。”


    “沒問題。”宋柏修略微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頭盔戴上後,他的精神力仿佛被什麽力量吸走了一般,很快開始自發的沿著既定線路遊走。耳邊也同時傳來林睿的聲音:“注意控製。”


    宋越下意識的緊張了一下,宋柏修對這種情況已經十分熟悉,立刻掌握了控製權。就像關小了水龍頭一樣,讓這些精神力如穩定的水流般遊走。在與儀器轉化的晶核能量匯聚後,精神力猶如溪流匯入了江河,瞬間變得洶湧。


    此時精神力也變得難以控製起來,但這之後還有一次轉化。這之後,精神力變得柔和而不易被穿透,但卻更難控製。或者說,這已經不是純粹的精神力了。


    宋柏修的額頭開始冒汗,漸漸從鬢角流下,宋越也跟著愈發緊張起來。很快,宋柏修覺得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漸漸變成了高密度的輕柔箔片。這種感覺他依舊熟悉,但不熟悉的是宋越的意識。


    宋柏修隻知道他意識的大概位置,卻不知道是什麽形態的,多大範圍?他隻能控製著精神力,在盡可能大範圍的將其包裹,然後慢慢收攏。


    周圍的人雖然看不到,神情卻都十分緊張。


    宋越很快便感到一陣壓力襲來,漸漸的,似乎被一陣無形的力量包裹住。他知道這時宋柏修的精神力,便任由著這股力量將他緩緩牽引。


    林睿與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屏幕,當部分感應片傳來反應時,幾名人員開始按既定計劃對宋越的頭皮進行輕微的刺激,使神經元變得活絡。不過為免不驚擾那個外來的意識,幾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被那股輕柔的力量推入頭部後,所有的景象瞬間消失。宋越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領域,這裏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什麽也看不見。無形中有股力量在將他向外推擠,但送他的那股力量依舊籠罩著他,讓他進不得也退不得。


    感受到從內向外傳來的壓力,宋柏修更加小心控製。額際的汗水不斷流下,旁邊人怕驚擾到他,竟也不敢幫忙擦拭。


    宋越覺得這裏雖然排斥他,但卻隱隱有些熟悉。對,就是他之前逃離的那個地方。宋越有些生氣,明明就是自己的地方,現在還不讓他迴來?


    於是他借助著宋柏修的那股力量,拚命往排斥他的地方擠。


    就在同時,探測儀突然也有了反應。林睿一驚,神色難看的說:“竟然被驚醒了。”


    旁邊一個工作人員戰戰兢兢的問:“要不要再注射一支?”


    林睿沒有迴答,將目光移向儲老,儲老擺擺手冷靜的說:“不可,萬一影響到他們兩個就不好了,現在隻能靠他們自己。”


    如同林睿所說,那個意識果然歡迎宋越的迴去。宋越很快感覺到排斥他的那股力量深處,又有一股力量似在將他往裏拉扯,但隻拉了部分,這讓他有種快要被撕裂的錯覺。


    宋越強忍著痛楚,一邊往前擠一邊攻擊那個拉扯他的力量。也許應為他是原住意識的原因,排斥的力量漸漸變弱,這讓宋越鬆了口氣,轉而奮力攻擊拉他的那股意識。


    然而下一刻,排斥力量忽然消失。宋越一時不妨,瞬間跌入茫茫黑暗之中。緊接著,他發覺自己不受控製起來,開始慢慢消散,融進這無邊的黑暗中。


    難道他要被吞噬了?宋越開始恐懼,想大聲喊宋柏修,卻發現他什麽也做不了,隻能任由自己一點點消融,慢慢失去意識。


    宋柏修無法“看”到宋越的意識,卻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推拒的力量消失了,隱隱卻有另一股力量在拉扯,而且宋越的意識也不知道去哪了。


    宋柏修不確定這股力量是不是外來意識產生的,隻能試探著阻隔它,不讓它亂動。


    陷入無邊黑暗的宋越猶如陷入夢境,無數記憶的片段從它身邊飛過。漸漸的,那些片段似乎發現了他,開始洶湧的朝他而來。


    無數碎片入潮水般湧入識海,漸漸拚成一幅幅畫麵。一個個人形生物、半透明生物在不斷出現,他們說出的每一句話,表達的每一個信息都在不斷閃過。宋越隻覺感到無邊無際的疼痛,疼的似乎要炸開。


    漸漸地,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包裹而來,帶著潮水般的涼意。絲絲涼意慢慢浸入,帶來一陣舒適,宋越開始漸漸沉淪。他仿佛忘記了自己是誰,再度置身在無邊無際的海洋中。無數星子映在平靜的海麵中,點綴出片片星光。


    宋越有些沉醉於這樣的美景,那些用兩條腿站立的巨型生物的畫麵不斷飛逝,越來越遠。消逝的畫麵越來越多,宋越開始還有些不舍,漸漸地,卻好似習慣了,任由他們遠去。


    又一幅畫麵出現在麵前,畫麵中的女子輕輕為一個小孩擦拭著臉上的髒汙。小孩抿著嘴,眼中卻止不住流露出得意。


    那是個溫婉的異族雌性,宋越疲憊的想。女子的樣子漸漸清晰,對他笑的很溫暖,宋越很喜歡。


    “宋越……”


    他聽見雌性這麽叫他,“以後不要故意摔倒了……”


    “媽媽……”宋越喃喃喊道。


    微笑的臉漸漸消散,他想挽留,卻什麽也沒留下。


    一個漂亮的小丫頭也緊跟著消失了,一個頭發花白老頭……他們都微笑著,卻不留下。


    庭院中的黑色背影也跟著越走越遠,宋越開始覺得難過。


    半透明生物的畫麵漸漸多了起來,他看著它們在海中嬉遊、生活,用強大的精神力建成無數的海底奇跡。然後恆星萎縮,它們開始逃離……


    宋越漸漸看的入迷,似乎忘記了難過。宋柏修卻愈加覺得不對勁,那股拉扯的力量也消失了,跟宋越一樣忽然就不見了。


    他心中愈加不安,終於忍不住利用精神力向宋越的識海傳遞信息。


    宋越正看的入迷,忽然隱隱聽見一聲唿喚。


    “宋越……”


    宋越忍不住朝源頭尋去,那個遠去的背影忽然轉迴身,朝他走了過來:“宋越……”


    那人臉上帶著讓他熟悉的微笑,一點點走近。周圍的景象也忽然變成了熟悉的庭院,宋越怔怔的看著他,遲疑的上前試探:“宋……柏修?”


    來人麵容忽然從微笑變成焦急:“宋越,你怎麽了?”


    “宋越?”宋越先是疑惑,然後忽然一個激靈,猛然驚醒。


    “對,我是宋越。”他喃喃自語道,卻忽然發覺自己好像被無數冰涼的絲線纏繞、侵入,無法動彈。之前舒適的清涼也變成冰冷的寒意。


    宋越心中一緊,忙奮力掙脫。那些絲線卻越掙越緊,而且越來越多。它們每深入一寸,宋越就感到記憶空白一處。然而無論他怎麽著急,依舊怎麽也動不了,隻能任由它們不斷將自己。


    眼看就要被絲線密密匝匝的包裹起來了,他終於忍不住喊:“我被它困住了動不了。”


    宋柏修竟聽到了這一句,但他依舊不知道宋越在哪,隻能繼續向識海傳話:“掙不開就反過來吞噬它,你精神力比它強,沒有輸的道理。”


    宋越覺得很有道理,聽完憑添了幾分信心,幹脆不再掙紮,也將精神力化為屢屢絲線,反朝對方意識鑽去。


    這個過程十分痛苦,不僅要忍受被吞噬的痛苦,還要主動接受對方的大量記憶。宋越一邊強忍著痛楚,一邊保持著清醒。


    最終,因為他精神力較強,漸漸站了上峰。外來意識因為精神力減弱,也終於無法隱藏自己。


    宋柏修發現對方後,也開始幫著攻擊。不過由於擔心誤傷宋越,他做得十分小心。


    這讓宋越鬆了口氣,因為接受了大量外星生物了記憶,他很快支撐不住,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此時外來意識隻剩下些許殘片,宋柏修發覺宋越沒有動靜後,便盡心盡力的幫他一點點消除。


    儲老等人看到探測儀上再次出現外來意識波動時,不由都心中一緊,但眼見著它漸漸變弱直至消失,心中不由都鬆了口氣。


    等宋柏修睜開眼後,大家雖都一臉期待著圍著他,心中卻是早已有了猜測。


    見宋柏修輕舒一口氣,朝他們笑了笑後,眾人這才放鬆,忍不住輕唿出聲,互相道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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