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長舌一叢叢的搖擺著,貪婪的舔舐著磚石,大口吞噬著桌椅、書本、紙頁、還有逐漸萎縮焦枯的屍體……所有的一切。<strong>八零電子書</strong>啪嚓,不知何處燒的發脆的琉璃爆裂開,焦黑的木梁不堪重負粉碎了,一排瓦片傾盆而下的落下,在火中飛濺出的揚塵裹挾著絢爛的火星衝向四周……


    一片三角形的還在燃燒的書頁殘片帶著在這片紛亂中飛起,乘著熱浪卷向天空,又被倒卷的氣流壓下,乘著唿嘯的晨風疾行飛舞,眼看就要從石牆坍塌的一角吹出去……兩根纖細小巧的手指捉住了它,手指的主人悠然的抽迴那隻套在白絲花邊黑袖裏的小手,輕輕的攤開手掌,仿佛好奇的欣賞著一隻無意間飛進手心的蝴蝶。


    黑色的係扣小皮靴輕輕踮在灼熱的礫石上,周圍的火焰如朝聖的信徒般匍匐著退開一個圈,漫卷的炎浪仿佛有著靈智般契合著長裙的絲邊搖擺的形狀而搖曳變形,不留下一絲灼痕。塞西莉亞微微偏著腦袋,手指輕輕的摩桬著掌心殘缺紙頁,低垂的目光卻穿過了那紙頁,向著無限遙遠的地方延伸開去……不,她的目光並非追隨著某個距離,而是越過了時間和維度看向她遙遠記憶裏、深藏在心中的某個地方……


    “啊……啊……”廢墟間傳來喑啞的慘叫聲,牆上殘存的一扇歪斜木門轟然倒下,一個半身焦黑的人形滾了進來,當他抬起頭的時候,視線不經意的和塞西莉亞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


    疑惑、驚恐、畏懼、絕望,眼神中一樣是那些記憶中熟悉的東西,就在塞西莉亞沉浸在迴憶中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拄著半截殘腿向著癱倒的牆洞處艱難的爬去了,直到……


    唔!天空中傳來哨音般的咆哮聲。一個兩三米高的龐然大物拖曳著火舌如流星般從上麵一層跳了下來,那人甚至來不及抬起頭就被沉重的金屬夯進了地麵的碎石中。miniball有些別扭的從凹陷的土坑裏拔出腳掌,還不放心的對著裏麵用20機炮補了兩槍。


    “娘娘!乃做什麽呢?乃可不能被人看到哇。”艙蓋刷的彈開,艾吉歐從裏麵伸出腦袋喊道。


    “啊,抱歉,稍稍有點走神。”塞西莉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會再犯了。”


    艾吉歐縮了下腦袋,似乎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失禮而不好意思:“嘎,下麵已經有人過來,偶瞅著差不多了,來找乃討辣個符文。”


    “文庫的備份呢?”一個吃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仿佛他在那裏已經很久了。


    伊川從燃燒的門楣後走了出來,他的語氣保持著一種刻意壓抑的平靜,但是即便戴著鳥喙狀的兜帽,他仍然掩蓋不住臉上凸起著大片泛藍光的血管,眼圈的疲乏陰影比以前更勝,兩眼卻瘋狂的努睜到極致,充滿了血絲,“文庫的備份必須完成,那些都是珍貴的知識,不準有絲毫疏漏。【愛去.】”


    “嘎?那些書?時間不夠了哇,我管不鳥……”艾吉歐搔了搔腦袋正說著,伊川麵無表情,但是垂下的右手忽然握成了爪狀,一團光球在掌心凝結成刃狀。


    塞西莉亞一言不發的一步上前,不動聲色的攔在了伊川身前,小手搖曳著袖子的白色花邊輕輕一擺甩出一條火舌,在miniball外裝甲上蜷曲成圓陣和一圈字符:“這是符文,去吧,艾吉歐。匯合點見。”


    “嘎”艾吉歐綠豆小眼眨巴了一下,似乎也覺得氣氛有些地方不對頭,但還是聽話的縮迴了駕駛艙。操縱miniball拔身而起,從魔法塔廢墟的邊緣破口處跳了下去了。


    “你……在袒護他?”伊川熄滅了手中的光焰,但是腦袋詭異的一斜,竭力維持的平靜表情在抽搐著崩潰,聲音開始變得惱怒“袒護……它……那樣的……東西……”


    “嘛……”塞西莉亞搖擺了下腦袋,晃動著領子說道,“跟夫君他們在一起後很容易習慣於忽視種族間的差別。[.超多好看小說]”


    “不……不是……你不該……。”浮凸的青筋開始蔓延到了眼眶和臉頰,伊川的眸光仿佛在渙散般失去焦點,對著麵前某個方向開始低吼“追求超凡入聖者,是拒絕了平凡的孤獨,狗頭人也好……人類也好……都是……卑微的……”失去焦點的雙眼開始低垂,表情卻變得兇礪,“……凡人,不得質疑……反抗……隻有服從……服從……或……淨化……”


    “思憶的反噬麽?”塞西莉亞輕輕嘟噥一聲,轉過來看向伊川的雙眼,她的眼神中有種力量,迫使伊川不得不抬起頭與之對視。“迴答我,這是你的願望麽?”塞西莉亞問道。


    “願望……我的……”伊川表情抽動著,卻忽然愣住了,臉上浮現的瘋狂開始慢慢淡去,雙眸開始重新聚焦在塞西莉亞身上,但那眼神空虛而迷惘,“我……我……”


    “再怎麽強大的思憶,也隻是過去的迴音而已,忠實的發出自己的聲音,不要被其吞噬。”塞西莉亞唇瓣微啟仿佛在說話,發出的卻不是人類的話語,而是一種沉重迴響的雜亂低音,但蘊含的信息卻穿透了伊川疲乏的肉體和混亂的思緒,直達靈魂深處。


    伊川恍惚了一下“我……我……不對……是……她……是……啊!”他痛苦的悶哼一聲,連著兜帽一起捂住了額頭,醉酒似的搖擺了幾下後靠在了身後的斷壁上。


    “等下,那裏不行!”塞西莉亞忽然急叫了一聲,“什……麽……”伊川艱澀的睜開眼睛,聲音痛的發顫。塞西莉亞過來拽起他的袖子拉的他往前走,“這裏,坐在這裏。”她指了指瓦礫堆裏埋著的半張板凳,伊川眼睛裏已經積滿了眼淚,搖搖晃晃幾乎是摔的坐了下去。


    “這兒?”伊川有氣無力的問道。


    “對,”塞西莉亞爬到了椅子對麵的碎條石上,洋洋得意的伸出一隻手搭上了伊川的額頭,“這樣我就夠的得到啦!”


    眼淚真的從伊川指縫間流了出來:“我現在真的很難受唉!”


    “什麽墊的不算,夠到了就是夠到了,而且也沒有用飛的,我……呀呀,不,伊川先生我不是和你說話啦。你把手鬆開點。”塞西莉亞踮著腳前傾,把伊川的兜帽向後輕輕揭開。


    伊川曾經黑褐色的短發,如今已經變成了衰老的灰白色,那塊晶體正嵌在伊川前額,深的埋進骨頭,仿佛植物一樣向四周伸出藍色的根須深深紮進他的血肉。


    塞西莉亞歎了一聲,“果然……你太心急了啊,你要投影的神偶,再怎麽說也是亞神級別的存在,那麽短時間完成具現化的話,這種巨大的負擔甚至會直接損壞您的法力根基乃至靈魂印記。”


    “必須……盡快……進階。”伊川扶著額頭,痛的身體微微發顫,“我……有自己的……考慮。”


    塞西莉亞虛摁著伊川腦門上的晶體,伊川頓時感覺那種仿佛榨幹腦漿的痛苦壓力順著手指分流過去了一部分,同時,一股清涼的感覺也隨之傳來,抵消了一部分灼痛:“稍稍,替你分擔一下吧。”


    一瞬間,塞西莉亞眼前閃爍過無數的畫麵。無數光柱落下的遺跡,帶著金色翼冠的雪藍色長發的女子、廢墟中鏽蝕汙濁的人偶殘骸、倒插的騎槍、明亮的出口、半透明的幽魂殘影在風中逐漸消散……


    “……唿”那些畫麵逐漸朦朧消失,塞西莉亞輕輕收迴了手,有些吃力的唿出一口氣“我隻能做那麽多,布置屏蔽命運預言的結界已經消耗了現在這具身體太多的力量。”


    “……剩下的……我可以……獨自承受。”伊川似乎已經喘迴了一口氣,疲憊而感激的點了點頭。


    “你……隻是為了這個麽?”仿佛在迴味剛才分擔的那部分思憶,片刻後塞西莉亞幽幽歎了一聲,“我應該向你道歉……你並沒有想要成為孤獨者,我讓你做出這樣的選擇一定讓您非常痛苦。”


    伊川的眼睛映照著天翼公會法師塔廢墟上搖曳的火光,默然不語。


    “你……後悔麽?”猶豫了一下,塞西莉亞還是問道。


    伊川落寞的一笑:“我早已決定付出一切……”


    “即便那隻是過去殘像麽?那隻是……還沒消散的遺音……”塞西莉亞用敘述著一個殘忍的事實的口吻說道,“你看到的那個存在,她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經隕落了很久了,我曾經親眼見證了她……以及所有人造神偶的結局,你追逐的不過是……”


    “我知道……知道……”伊川虛弱的點了點頭打斷了她的話,“或許,我看到的不過是幻影,又或者……我希望是,她的鬼魂……”


    “太可憐了……”伊川目光看著前方不存在的某個東西,伸出手似乎想抓著什麽,目光出神,“明明那麽強大,那麽深邃,那麽美麗,卻隻是奴隸……到死都是……背負著必須為神的命令……直到隕落才得以解脫……我隻希望,這份自由,可以延長的再久一點……哪怕隻是我的妄想……”伊川的聲音越來越輕,塞西莉亞分擔他一部分壓力的同時在他身上注入的凝神法術讓他飽受煎熬的靈魂的得到了一點點喘息的機會,哪怕隻有幾分鍾,甚至可能隻有幾秒,但應該足夠他挺過這艱難的一關了。


    塞西莉亞輕輕抓著伊川的手放了下來,既不解又好奇的自言自語:“就這樣麽?這麽簡單,隻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你付出那麽多……你……”


    水銀的眼珠做成的紐扣在領口閃爍,魔鏡女士的聲音在腦海中迴響著:“願望不需要理性,當抹去一切謀略、權衡、理智時,來自最簡單最直接的本能,在狂亂中獻祭自己所有的一切——生命、智慧乃至理性,直至付出一切所某求之物,那就是願望了。這種與生俱來的渴望,便是區別生與死,生命與工具的區別……喂,你在聽麽?”


    “……唔,久違了呢,你的說教。”塞西莉亞輕輕撫摸了一下那顆紐扣,在心中默語。


    “哼,一百個世紀了呢……說起來,你倒還是和當初一樣傻乎乎的,空有智慧和力量卻沒有變成人類後的自覺。”


    “原來如此,”塞西莉亞輕聲呢喃著,手指敲著嘴唇,“這就是夫君的本意麽?難怪他追求妾身,原來是毫無理性的本能追求,這就是名為愛的願望麽?”


    “……說……說什麽傻話呢,他隻是個老色鬼而已,他渴慕的不過是你的虛假的外表容顏,他和我們之間這種出於心與心的羈絆,連性別異同都不在乎的真愛怎麽可以相提並論。”


    “凡人並非隻有隻能看到外表哦。你看,這是夫君剛給我發過來的……這才是真的戀‘心’啊,我們當年都沒那麽……那麽超脫……”塞西莉亞兩隻手一起用食指和拇指托起一個小巧的pda——殖民地較高層人員通用配發的標準裝備。屏幕上正打開著一個張虎發過來的帶視頻訊號,塞西莉亞輕輕敲了一下重播鍵。


    “唔歐ooooo……哈……隊長,老子當年沒跟錯人呐,你丫真是吾輩楷模啊!”屏幕上的張虎在指揮中心好像發情的公狗一樣嗷嗷狂叫,後麵背景裏還有一個嘴裏堵著馬嚼子四肢在背後向上吊起來慢慢旋轉的女刺客,“各位,我知道這是軍用保密頻道,我tm也知道現在在打仗!我知道!但是這玩意兒我不群發的話我肯定憋出前列腺炎,以下畫麵是來自戰場最前線,由隊長的動力鎧甲上的自動戰術記錄儀,也就是殖民地目前最高清的立體攝錄器材現場攝錄,一刀未剪的壯觀畫麵!啊啊啊!啊啊啊!老朽要**了啊!”畫麵啪的一閃,切換到了一個略微陰暗,但是開啟了微光補償的室內場景,而畫麵上的內容則是……一個光頭的中年人抱著一團蠕動的血肉似的、有著變異扭曲的人頭以及部分外露器官的不可名狀之物東西,在做這啥、那啥的激烈運動,重要部位被打上了馬賽克。


    “看啊,娜莉娜,克亞奇和楚小姐就是無視種族和外表的心戀……”


    “夠啦,住手,快關掉!”腦海裏傳來魔鏡女士懊喪的哀嚎,“不作數,這東西不作數啊啊啊,那個克亞奇分明是個bian態啊!”


    “是真愛!”塞西莉亞很認真的說道,“我和克亞奇先生接觸過,他對美麗的鑒賞和普通人一樣,他和楚小姐這樣子的結合已經跨越了肉身和種族的界限……”


    “啊啊,塞茜!我剛過你說過要有人類的自覺啊,人類的理性是不接受這種離譜的結合的啊,那個克亞奇已經超越了人類的道德底線,已經是異常了啊!”


    “願望是沒有理性的,如果我是不夠作為人類的自覺地話,那你留下了太多為人類時候的烙印。我認同我的夫君對克亞奇的讚美,我欣賞克亞奇對‘愛’的純粹。就像當初你我互相吸引一樣……”


    “就算是無理的願望,也該衡量……呃,你說……什麽……”


    “千載萬年,時光荏苒。縱然我已經不再朝夕相伴生死相依,縱然我們已經……長大,但是那段時光於我仍然近在眼前,我從沒忘卻過,也沒有後悔過……如果這都不算愛……”


    “塞茜……我……”


    轟,一聲巨響,魔法塔塔基搖晃起來,同時一陣熙熙攘攘的喊叫聲,依靠著牆壁的伊川一個晃動,從半沉眠中蘇醒過來,他踉蹌著支撐著牆壁站起:“怎麽……”


    塞西莉亞飄然到牆壁的缺口處,向下望了一眼“miniball已經確保有目擊者,並且執行了自毀程序。我們該走了。”


    “是麽……我知道了。”伊川倚著牆壁有些艱難的向內走著,“塞西莉亞小姐,麻煩您……先去傳送法陣吧……我……等下和你們會和。”


    “傳送陣魔力池之前已經蓄滿,隨時可以發動,你是到哪裏去?”


    “圖書館!”背對著塞西莉亞的伊川艱難的喘了口氣,“法師塔的魔法鎖解除……有固定的程序,起爆前……還有點時間,我還是……想搶救一部分……文庫……”


    “……我明白了,但你的狀況,可以獨行麽?”


    一片蔚藍色的光芒透體而出,一個半透明的手持騎槍的人形虛影浮現在他的身後,如同守護靈一般。


    “開始實體化了麽……”塞西莉亞不再說什麽,輕輕一甩袖,腳底浮現出發光的法陣,整個人如同下沉一般開始穿過腳下樓層麵前往傳送間的那一層。


    “呐,塞茜,謝謝……”魔鏡女士的聲音在她心中傲嬌的說道,“啊呀啊呀,又是久違的學術爭辯呢,真沒想到這次竟然是我輸了,哼,還真有點不甘心。”


    正在穿越樓層的塞西莉亞微微一笑……


    ————————


    “嘎巴”pda上出現了蛛網狀的裂紋,大家被異響所吸引,桌上商討停戰條約的眾人紛紛投來詫異的眼神。


    “火花!”一旁的伊菲麗爾既著急又困惑,不明白為什麽火花(安雅)要在這個時候做出引起他們警覺的事情。


    “我的錯。”安雅喑啞的說道,將捏爆的pda塞迴了鎧甲腰間的戰術背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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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嘩啦”靠近貝爾蒙的臨時醫療駐地內,托盤落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奧露婭蹲了下來,一件一件將散落的東西拾迴來。


    一隻pda落在一旁的地上,靜靜的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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