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車輪碾著路麵上的煤渣,一陣陣唿嘯而過。


    “迴家還是去學校?”楊枝問她,司機在等她們商量的結論,特意把車速放得很慢。


    紀茶之有氣無力的靠在車窗上,寒風從微微放下的窗玻璃外打進來,剮蹭得她臉頰生疼,眼淚不用流就已經被吹幹了。


    “迴學校吧。”她像是成了個反應遲鈍的老人,這個問題足足思考了數分鍾之久。


    如果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她一定會去哄景丞丞,她知道他在跟她慪氣,今天這事兒確實傷了他身為男性的自尊。


    被自己老婆親手推到二哥的心上人懷裏,攤上誰也不能樂得起來。


    可是眼下這情況……


    紀茶之掛斷不停響的手機,關機。


    將錯就錯吧,反正也是沒可能了。


    沒一會兒,楊枝的手機又響起來。


    她遞過來,“是晨曦,肯定是找你的。”


    “怎麽了?”紀茶之看也沒看,像是自言自語似的。


    “你又搞什麽?手機關機幹嘛?十七八個往我這兒掛電話,姓蔣的都找到片場來了!”


    夏晨曦中氣十足的咆哮聲隔著屏幕傳來,讓她有種被河東獅盯上了的感覺。


    “沒什麽啊,他這是找借口想去探你班呢。”紀茶之迴頭看了眼,保鏢車仍舊不急不緩的跟著,始終保持在三米距離。


    “甭跟我這兒插科打諢,現在在哪兒呢?”


    “準備迴學校。”


    “在學校等著我!”


    “不用啊,你好好拍你的戲,真的沒什麽,我跟楊枝在一起呢。”紀茶之把手機遞給楊枝,“來,你跟她說。”


    趁著楊枝跟夏晨曦打電話的功夫她拍拍司機座椅,“不去人大文學院了,您先送我去南池子大街吧。”


    有保鏢盯著,她去哪兒也沒用。


    一進書房,翻箱倒櫃找結婚證和戶口本。


    “小吳,我記得我的結婚證原來就放在這抽屜裏的,怎麽沒了?”


    剛才大院裏的鬧劇小吳這兒早就收到風,這會兒又見紀茶之要找結婚證,嚇得臉都白了,“迴三少奶奶的話,我也不知道啊,這東西一直都是三少自己收著呢,要不您打電話問問?”


    她原是想偷著拿了這倆東西去給景老爺子,讓他自己看著辦,也就算徹底撇幹淨了,這會兒東西沒了讓她自己去問景丞丞,她會去那就怪了!


    “紀茶之!”夏晨曦穿著戲服跑進來,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幹嘛?”


    “幹嘛?你是不是吃擰了?這麽好的老公你就這樣拱手讓人了?”見她杵著不動,夏晨曦氣急之下索性把她扛了起來,“老子可是翹出來的,別磨磨唧唧,你們家那位等著你去哄呢!”


    “你先放我下來,你就算把我扛去了也沒用,我跟他不可能的。”


    “怎麽就不可能了?他那麽愛你你也這麽愛他。”


    “那小蔣這麽愛你你也這麽小蔣,你躲他幹嘛?”


    一句話,把夏晨曦給問住了。


    她把她放下來,“說你呢,別往我身上扯,你到底想幹嘛?”


    “小吳你先出去吧。”紀茶之整整被她弄皺的衣服,整理了下思路,“我生不了,不能害他。”


    她有多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夏晨曦皺著眉頭坐在茶幾上,“不是說傅教授有辦法嗎?”


    “能試的都試過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就這樣嗎?”


    “不然呢?”紀茶之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們倆在一起後一直就沒有過太平日子,大概就是有緣無分這麽個說法,分開也好,起碼他的生活能恢複平靜。”


    “三少真的很愛你。”夏晨曦跟著她一起歎氣。


    以紀茶之這樣依賴景丞丞的性格卻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恐怕也是滿腹委屈無處說吧,景家這樣的家庭,別的不說,單是無法生育那可不就是死罪!


    “我知道。”她木訥的在她身邊坐下,“你先迴去拍戲吧,免得又被人挑刺兒,我自己心裏有數的。”


    她把夏晨曦送出門,吩咐小吳閉門謝客。


    書桌上座機一直在響,紀茶之想也沒想就把電話線拔了,紋絲不動的坐在書桌前伸手去捋手上的戒指。


    這是後來景丞丞又給補的求婚戒指,之前帶著剛好,這會兒卻像是在她左手中指上生了根似的,卡在關節那兒怎麽也脫不下來。


    她咬牙發狠,扣著那枚戒指自虐似的往下生扯硬拽,直拽得指關節那一片全都通紅發腫,這才突然無聲的哭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怎樣。


    “三少奶奶,您該用晚飯了。”小吳又在外麵敲門。


    她不吱聲兒,他就一直說:“您要是餓著了迴頭三少知道又該心疼了。”


    三少知道又該心疼了。


    這是小吳平時最愛說的一句話,每次他這麽說紀茶之就沒轍,可是這迴,她隻裝作自己沒聽到。


    “景三,你們家傭人剛打電話來了,小軟玉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肯吃飯呢。”


    蕭淩陌把手機遞過去,卻被景丞丞推開,“打牌呢,沒看到?”


    “幹嘛?你們倆這是真打算搞破鞋?”他歪著腦袋看看景丞丞又看看蘇七七。


    蘇七七抓起一把籌碼朝他砸去,“少他娘的胡說八道,我們倆這是兩情相悅惺惺相惜,上有月老牽線下有紅娘做媒。”


    “我謝謝您呐,您可別糟踐月老了!有這溜嘴皮子的功夫拜托您趕緊給景二哥打個電話吧,人走的時候可是氣得夠嗆,迴頭帶兵移平了我這地兒可怎麽算?”


    “關我什麽事?我都要做三少奶奶的人了,得避嫌。”


    “得了七七你就甭跟著瞎摻和了,平時倒不見你出現,一出現準好事兒!看把三三給氣的。”莊堯敲敲桌麵,“誒,三三該你了,你握著牌生利息呢?要是心疼就迴去瞧瞧,別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們又不會心疼你。”


    可不就是,跟供祖宗似的疼著那小東西,結果這東西倒好三兩下被老爺子策反愣是把他往別人懷裏塞,佛祖都要被氣還俗了!


    “由她鬧去,欠收拾了。”話雖這樣說著,景丞丞卻是將手裏的牌全都塞到一旁看著的程佑庭手裏,“累了,你打。”


    一想到那丫頭可能餓著肚子哭著,他這心就疼得跟刀拉似的。


    從桌上也不知道誰的煙盒兒裏摸了根煙過來,捏著擱在鼻尖嗅。


    “要抽就點上,光聞有什麽用?”


    程佑庭點著打火機送過來,他卻是躲開,隨手將煙摁在了煙灰缸裏,“戒了。”


    “德行!”


    景丞丞靠在沙發上挑眉,“羨慕?”


    “同情。”蕭淩陌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你看看你,這都把自己作成什麽樣兒了?”


    “我得有幾天不在,我們家那小東西你們幾個多看著點兒,她容易犯蠢。”他拍拍蕭淩陌的肩頭。


    “這有什麽說的,不過你又幹嘛去?不迴去哄哄真的沒事兒嗎?”


    話音被突然關上的包廂門隔斷。


    景丞丞不見了。


    從那天過後接連幾天都沒出現過,懶園沒迴大院不在,景家人找,紀茶之也找,上下亂作一團。


    紀茶之在懶園等了好幾天,想等景丞丞迴來跟她說離婚的事情,可一直沒見到人,給他打電話一直關機,給蔣尋和混蛋幫那幾位打電話也都說不知道。


    無奈之下她隻能從景霈霖哪兒打聽了蘇七七的電話,蘇七七有些不待見她,不過總算沒掛她電話,隻說讓她去恆韻找她,紀茶之這才知道原來蘇七七前陣子迴國後就一直在恆韻上班,主要負責服裝方麵,而且她跟溫暖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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