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中,一人一馬飛快地奔馳在茫茫雪原之上,然而當匹馬經過一個路口時,忽然從小樹林中躥出一隊提刀兵士,攔著駿馬道:“站住,前麵是冷家軍營,閑人繞道。”


    騎馬者將圍巾從臉上拉開,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對士兵道:“我是霽月城的一等金花男爵楊言,想要拜見你們的冷爵爺,這是拜見信函,請你們轉達一下。”


    那些士兵疑惑道:“你說你是楊家家主?有何憑證?”


    楊言於是將懷中旗幟拿出,展開來給眾人瞧,隻見黑旗藍鷹隨風飄舞,正是楊家家主之旗。


    士兵們態度立刻恭敬起來,雖說楊家目前是敵對勢力,但楊言畢竟是貴族血統,在這個時代尊貴的血統在任何地方都備受推崇,即使對方是敵人。


    當日冷正綱正在軍營中與眾將商量滅楊之策,忽見軍士進來報:“報告冷爵爺,楊家家主楊言奉上拜帖,說有要事當麵相商。”


    冷正綱詫異道:“你沒聽錯吧,這楊言不是傻子嗎?有什麽能力代表楊家來與我談判?”


    “迴爵爺,這是楊言親自到軍營外來投的拜貼,我們並沒聽錯。”


    “什麽?這人居然親自來了,怎麽事先沒有一點消息?他帶了多少人馬?”冷正綱十分詫異,按理說隻要附近百裏之內有軍隊出現,都會有人通報給他。


    “迴爵爺,他沒有帶任何隨從,隻一人一騎而已,手中還拿著楊家的家主之徽,所以我們才認定是他本人。”士兵說道。


    冷正綱詫異了一會,方才與眾謀士笑道:“這小子膽子倒挺大啊,看起來倒不像是個傻子。”


    眾謀士也十分不解,對他道:“或許先前情報有誤,這楊二爺並非是傻子?”


    冷正綱搖頭道:“怎麽可能會有誤,楊平先那家夥再無恥,也絕不敢來騙我,或許此人是楊家設計冒充的也未可知,總之既然他下了拜貼,我們就見一見也無妨,若此次楊家再敢戲弄於我,必叫他雞犬不留。”說畢又轉身對軍士道:“請他進來吧。”


    這裏楊言牽馬在雪地裏等了好一會,才見軍士過來對他道:“我們爵爺有請。”說畢讓他交上隨身佩劍,一時又有兩個軍士過來在他身上搜了一陣,這才領著他往大營裏走。


    沿途隻見帶甲侍衛排列整齊,紛紛對他怒目而視。楊言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努力使自己不露出半點懼意。


    不一會兒走道主帳門口,正要入內,忽然一個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大漢道:“爾輩區區男爵,有何資格麵見我們伯爵老爺,帳外跪候聽宣。”這一聲如平地綻雷,攝人心魄,膽子小的不免當場嚇一跳,然而楊言早料對方會用各種手段示威,於是並不介意,不過微微一笑,不亢不卑道:“從來諸侯隻有跪皇上,未曾見男爵跪伯爵的,就算我願意跪,你們老爺隻怕也收受不起。”


    那大漢怒道:“你當真不跪?”


    楊言笑道:“跪也無妨,我從來不假清高,隻是有一個條件,除非你們老爺受諸侯擁戴,自稱皇帝,大家都跟著跪了,我也就無所謂了你說是不?”


    那大漢被他一頓搶白說的啞口無語,當即持杖來打,嘴裏吼著:“我平生最厭巧言令色之輩,吃我一杖再說。”


    楊言不躲不閃,隻是微笑而已。眼見那大漢的刀杖即將落在身上,忽然傳來一聲斷喝:“趙鈞,不得無禮。”


    那大漢方才停下動作,杖頭離楊言頭顱不過數寸而已。


    接著從帳中走出一青袍老者,喝退大漢,向楊言拱手笑道:“見過楊爵爺,我乃冷家帳下幕僚張庭露,受冷爵爺所托,特來接待楊爵爺。”


    楊言含笑施禮,兩人簡單寒暄一番,這才進入帳門之中,卻見裏麵空無一人,心下不禁生疑。


    那張庭露笑道:“冷爵爺有事出去,估計下午才會迴來,臨走前吩咐我好生招待楊爵爺,我不敢怠慢,所以備了美食佳肴以及歌姬數人招待您。”


    說著拍了拍手,立刻有幾個軍士端著各色菜肴和美酒絡繹不絕地放在賓位之上,擺了整整一桌。一時香氣彌漫整個帳篷,接著又有幾個苗條舞女穿著半透明的輕紗翩翩而入。


    楊言不由得吃了一驚,轉頭去問張庭露,那裏還有他的身影?正要去尋,被那幾個舞女淺笑輕語地拉著來到美食前,有人就用蔥蔥玉指夾了糕點來喂他,又有人斟酒來灌他。


    楊言不知這冷正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那裏有心思享受,雖然被溫香軟玉包圍,心神卻更加不寧,忍不住推開眾女道:“你們迴去告訴冷正綱,有什麽事直接當麵來談,不必搞這些花花腸子來試探我。大家都是聰明人,費那些力氣做什麽?”


    一語未了,忽然外麵走入一人,撫掌笑道:“你果然不是傻子。”又對其餘人道:“都退下吧。”


    楊言見此人身著蟒袍玉帶,頭發花白,身材偉岸,料想便知是冷正綱,起身拱手道:“晚輩楊言拜見冷前輩。”


    冷正綱笑道:“看來我是誤會楊庭先了,我就說了,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婚,既然如此,你就是我冷家的客人,你們都進來吧。”


    話音剛落,冷家的謀士和將軍分左右魚貫而入。大家在各自位置上坐定,接著又有士兵端來新菜肴,要換掉楊言桌前的美食。楊言看著這滿盤菜肴還未吃過就要倒掉,覺得蠻可惜的,連忙道:“不用換了,這樣太浪費糧食。”


    冷正綱哈哈笑道:“沒想到你倒挺節約的嘛,不像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不過說到節約,我是最讚成的,此次雖然是我誤會的楊廷先,不過咱們冷家為了此次出征,調動了十鎮軍馬,光每日糧草、軍餉就消耗有百萬兩銀子之巨,如果空手而迴,豈不讓諸侯們笑掉大牙,我作為十鎮封地的伯爵,也難以向百姓和屬下們交代。”


    眾謀士將軍也連忙點頭附和道:“沒錯,我冷家那次出征不是攻城略地滿載而歸,斷然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此次雖然是誤會,但戰爭已經不可避免,楊爵爺既然不是傳言中的傻子,必然有過人的謀略,現在可以迴去調集兵馬,我們沙場上分出勝負之後,就可以斷了悠悠眾口。”


    一幫人七嘴八舌說了起來,楊言心中卻已明白了大概,這幫人眼見著出師名不正言不順,但是卻裝出一副要打仗的樣子,無非是要逼著他賠償一些軍費而已,然而楊言根本沒打算替這場還未開打的戰爭買單,他不由得哈哈笑道:“誰說我是來求和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登時議論紛紛。連一直閉著眼養神的冷正綱也不由得睜開眼看向他。


    張庭露起身道:“既然不是來求和,你是來幹嘛的?莫非是想消遣我們?”


    “沒錯,你不打算求和的話,我們還坐在這裏說什麽廢話?”


    “冷爵爺,快宰了他,竟敢戲弄我們。”楊言任憑眾人說,隻閉著嘴不答話。


    眾人吵嚷起來,冷正綱揮手讓眾人安靜下來,冷著臉向楊言道:“說吧,你想幹什麽?”


    楊言起身道:“此次晚輩前來不為戰事,為的是實現先前楊家與冷家訂下的婚約。”


    眾人聞言登時又議論起來,冷正綱冷笑道:“婚約?沒錯,我是和你們訂過婚約,可是後來我覺得你配不上我的三女兒,所以決定斷了這場婚約,所以楊、冷兩家已經沒有絲毫關係。”


    “那麽,冷前輩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楊言淡淡的說道。


    冷正綱心下生疑,連忙對張庭露道:“你跟我來,其餘人陪楊言繼續喝酒。”


    兩人走到外邊一處空曠的雪地中,看看左右無人,冷正綱便道:“現在情況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們繼續斷婚的話,是不是會影響到冷家的聲譽?”


    張庭露正色道:“迴爵爺,剛才我也深思了一下,的確有影響,這件事若是知道的人少還不要緊,如今鬧得天下共知,隻怕經此一事之後,大家會認為我們冷家反複無常,三小姐今後再難嫁出去,其二,楊言此番前來是以求婚的名義來求和,可謂是給了我們罷兵的台階下,十分高明,若是我們不予理會繼續進兵的話,滅掉楊家並非有十足的把握,別忘了楊夫人是任伯爵的女兒,若是楊夫人向他求救的話,任伯爵必定會出手相助,咱們兩家實力相當,打起來隻怕會兩敗俱傷,況且如今楊言證明了自己不是傻子,我們出師無名,隻怕會激起各方諸侯的忌憚,形勢對我們更加不妙,所以我鬥膽建議,接受楊言的要求,兩家和親之後,勢必結為同盟,這樣一來,我們在諸侯會議上就會掌握更多的話語權,而且我看楊言這個人雖然年紀輕輕,麵對強權卻不卑躬屈膝,麵對誘惑又坐懷不亂,實在是一個幹大事的人,將來必定對冷家有所幫助,不知爵爺您是否願意?”


    冷正綱哈哈一笑:“聽你這麽一說,搞得好像你不是咱家的謀士,倒像是楊家的說客。”


    一席話嚇得張庭露連忙跪下道:“爵爺明鑒,臣這番話完全是為咱冷家作想,若有半點虛假,天打雷劈。”


    冷正綱連忙扶起他道:“我不過開一個玩笑,直得你這樣?你和楊庭先互相欣賞,我是知道的,其實我又何曾不欣賞楊庭先,所謂英雄惺惺相惜,這很正常,隻要記住各自站的立場不同就不要緊,快起來,這大雪地裏也不怕凍著。”


    張庭露一身冷汗,心中暗暗發誓以後牽扯到楊家的事一律不再過問。兩人又說了一會方才返迴軍帳內,隻見眾人都隻管坐著,眼前的酒菜都沒動過。


    冷正綱向眾人道:“等我幹嘛,趕緊吃起來,這菜都冷了。”眾人方才吃喝起來,唯有楊言沒有心思動筷子,眼見著已酒過三巡,冷正綱卻還不提正事,終於沉不住氣問道:“方才的事,冷爵爺意下如何,我好迴去稟報家父家母。”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這麽大的事我們當然要好好商量一下。你迴去之後,替我向你父母問好,哎,想當年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還是受先帝的旨意出征黑骨國,轉眼已經又二十年時間,大家都老了……”楊庭先正說著,忽然外麵有士兵進來道:“有楊府的人過來,說有要事找楊言。”


    楊言告了聲擾,隨那士兵走了出去,迎麵看見一個青衣小廝跑過來氣喘籲籲道:“二爺,大事不妙。”楊言認得此人是新來的小廝阿桂,連忙捂著他的口,牽著他來到無人處方說道:“什麽事情?”


    阿桂見此方才明白他的用意,不敢再大聲說話,悄悄再耳旁道:“夫人讓我告訴你,老爺殯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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