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太後的壽寧宮在坤晏宮的東北偏北方向,同坤晏宮有一定距離。

    跟著秦無衣出門的除了小琴,還有新侍女芷蘭。她本名雪蘭,隻因同應夫人的乳名應雪兒犯衝,改為了芷蘭。

    幾人走到一處拐角,迎麵跑來一個比秦無衣略微高大的太監。他喜滋滋地跑著,懷裏不知抱著什麽東西,嘴裏還一個勁兒地碎碎叨叨,腳步快得好像要飛起來。

    秦無衣眼疾手快,迅速側身退開。那太監卻因為收勢不住腳下一個趔趄,懷裏抱著的東西立即飛了出去。

    “金魚——”

    那太監一聲驚唿撲上去抓,腳下一滑,眼看就要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這條路乃細碎鵝卵石鋪就,防滑的同時有一個弊端——人一旦摔倒,什麽地方著地,什麽地方破皮。有些石子兒還帶著尖角,這要是一下巴或者一臉紮上去,還不破相?

    秦無衣一把將那太監拉住,隨即朝後仰腳,從太監懷中跌落的魚缸便穩穩地擱在秦無衣橫伸得筆直而有力的腿上。

    透明的玻璃魚缸晃蕩的水,魚兒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依舊悠閑地暢遊,吐著陽光下泛光的透明泡沫。

    秦無衣將魚缸往他麵前一遞:“小心,別再摔了。”

    隻是秦無衣看著那太監的臉,卻有些微愣。十九二十年紀,神情有些呆滯,但五官卻有些熟悉。特別是那薄薄的嘴唇,當真像極了……

    太監抱著魚缸驚魂未定地查看了半天,隨即忙不迭朝秦無衣鞠躬:“多謝王後,多謝王後,多謝王後!”

    “我不是……誒……”

    然而秦無衣還來不及澄清,那小太監已經又抱著他的寶貝似的魚缸幸福地往前跑去,轉眼便消失在拐角。

    “怎麽覺得見過他似的……”秦無衣皺著眉頭,小聲嘀咕。

    不多時秦無衣來到冬欣宮,一群妃嬪也正準備出門。

    說是一群,其實也不過四五名嬪妃。當頭一名女子穿著海棠紅色的裙裳,饒是這樣大雪天氣,依舊露出半截酥胸,瑩瑩得與雪爭色。正是應夫人。

    她親密地攙著一位十四五歲的粉襖女孩兒,不知道說了什麽笑話,逗得那女孩兒掩帕而笑。

    應夫人細長的蛇眼一挑,便看見了秦無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驚豔,而後是濃濃的妒忌,語氣中說不出的諷刺:“喲,這不是咱們新晉的秦美人麽?”

    冬欣

    宮裏出來的幾位妃嬪本來有說有笑,這時都朝這邊看來。

    但見晴光正好,秦無衣一身玫瑰色的深衣長裙,精致的金色繡暗花滾邊將她窈窕的曲線勾勒。

    一張明麗而白皙的臉龐,並未施什麽豔麗的胭脂,但唇紅齒白五官嬌美,如同一塊自然發光的美玉。而那眉眼間自帶的風華,真不知該用什麽言語來形容。

    隻是這些人看見秦無衣的那一刻,心裏都齊齊發出了深深的歎息,歎息這世間究竟要擁有怎樣的福氣,才讓造物主將所有的美好都匯聚在她的身上。

    “臣妾見過應夫人,”秦無衣按著禮數對那應雪兒行了禮,隨即轉向應映雪身邊的幾位妃嬪,“見過許貴人、司徒婕妤、馥修儀。”

    “臣妾?!”應雪兒蛇眼一眯,皺眉挑刺,“在本夫人麵前,你竟也敢自稱臣妾?那是你的自稱麽?彩鳳,掌她的嘴,讓她知道知道什麽叫尊卑有別!”

    彩鳳上前,睜著雙利眼,對著秦無衣就是一巴掌!

    眾妃嬪中有覺得不妥的,然而應夫人位分最高,誰敢多說什麽?

    預料中的巴掌聲卻遲遲未曾落下。一雙有力的大手輕鬆抓住了彩鳳的胳膊。

    彩鳳怒了雙眼正要怒斥,忽然看見天青色的衣角,急得下跪不迭:“大王恕罪,奴婢該死!”

    話未說完,已然渾身戰栗。

    秦無衣收迴出到一半的手,側臉,果然看見黎湛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身邊。然而一看之下,秦無衣卻有些微愣。

    他依舊背剪雙手,然高大頎長的身形陽光下耀眼得令人挪不開目光。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攝得仿佛陽光都失去了溫度。

    而他那原本蓄滿溫柔的眼中,此刻卻宛若凝結了千年的冰雪。那如薄如削的嘴角,此刻才真正顯示他冰冷的弧度,像刀,一開一合:“誰給你的膽子?”

    那不緊不慢的語氣,卻好像一股冷氣,彩鳳頓時嚇得頭皮發麻,不知所措:“奴婢……奴婢……”她怎麽料到黎湛會在這時候出現。

    黎湛的目光往應夫人頭上一溜,彩鳳趕緊低頭應下:“此事奴婢逾矩,奴婢願受大王任何懲罰!”

    “以下犯上,自到左貴嬪處領罰,”黎湛的語氣毫無溫度,“下不為例。”

    應夫人緊張地跪在地上,直到黎湛帶著秦無衣走遠,這才抬頭,恨恨地捶了下地麵,連破皮出血了都不自知。

    本以為能在

    第一天給秦無衣個下馬威,誰知道大王竟這樣護著她!

    秦無衣同黎湛並肩走著,半晌都未曾有人說話,最後還是黎湛開了口:“怎麽,被本王嚇到了?”

    “嚇?”秦無衣卻隻是在想自己的事,“嚇到?怎麽會?你幫了我,我謝你。”她終於想起剛才見到的那個太監像誰了,那薄得刀削一樣的嘴唇,還有那微寬的額頭,都像極了黎湛。

    可是一個太監,怎麽會和黎湛長得那麽像?!而且那個太監看起來似乎有些心智不全,不是寅生的那一種,卻好像比寅生更嚴重些。

    黎湛卻不知秦無衣此刻心裏的疑惑,薄唇輕啟,看向秦無衣的眼神又帶了些狡黠:“你打算怎麽謝?”

    對上黎湛光華如瀲的眼神,秦無衣又想起早上那一地的碎衣服,頓時咬牙有些恨恨。那可是雲姑花了好多個晚上熬夜趕出來的嫁衣,就這麽被毀了。

    水靈靈的眼珠子轉一轉,秦無衣賊賊道:“要不,我做道菜給你吃?飛蝗騰達怎麽樣?或者旱地飛蝦?誒你別走啊,那蝗蟲炸出來油光滑亮的,吃在嘴裏嘎吱嘎吱脆,你真的不吃?”

    看著黎湛逃也似的轉過拐角,秦無衣眸光熠熠,笑得那叫一個得意。小樣兒,還怕治不了你?!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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