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河的血日終於落下了,帶走的不但是戚家軍和川軍將士的性命,還有天啟朝遼東戰場大明最後的希望。


    如果沈陽城中的總兵賀世賢不貿然出擊,等四萬援軍抵達,大明或許還有希望。


    如果總兵朱萬良、李秉誠和薑弼始能聽從袁應泰的指揮,率軍疾行與老將陳策並駕齊驅,渾河之戰或許又是另外一個結局。


    如果他們後麵不畏敵怯戰,在建奴圍攻戚家軍的時候能衝上去跟敵人拚命,或許還能逼的建奴退迴沈陽城。


    渾河血戰之後,遼東已經沒有如果,因為大明最強的精兵和最勇猛的悍將都在這一戰死光了,遼東已無人能阻擋建奴的步伐,至少這個時候,遼東沒有。


    這個時候的遼東或許還有那麽幾位悍不畏死的猛將,但是,他們卻沒有合格的統帥,他們的臨時統帥袁應泰隻是個純粹的文官,根本就不會領兵打仗。


    袁應泰代熊廷弼經略遼東也是無奈之舉,對於大明朝廷和他本人來說都是無奈之舉,因為這個時候的閹黨還不夠成熟,他們擼掉熊廷弼隻是臨時起意,不管是姚宗文還是魏忠賢,都沒仔細考慮過擼掉熊廷弼之後的事情。


    姚宗文原本隻是想刁難一下熊廷弼,然後訛點錢,沒想到這熊廷弼這麽不識趣,他擼掉熊廷弼的想法是被氣出來的,並不是早有預謀。


    至於魏忠賢,那就更是操蛋了,他就是因為痛恨東林黨才想著要擼掉東林黨支持的熊廷弼,純粹就是臨時起意,想要展現一下自己的手段。


    簡單來說,就是,我看你跟東林黨關係好,不爽,我要擼掉你,以此來警告其他朝堂官員,讓他們眼珠子放亮一點,不要跟著東林黨混了,趕緊來跟著灑家混,不然,灑家把你們全擼了!


    他這會兒是隻管殺不管埋,把熊廷弼擼了卻沒有準備好接班人。


    袁應泰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從遼東巡撫變成了代理遼東經略,他的職位並沒有提升,他的職責卻變了,他從此不再是隻管民政和後勤的文官,軍政也壓在了他的肩上。


    袁應泰這個人,怎麽說呢,管民政他是一把好手,他曾經在臨漳治水,他曾經在河內修渠,他曾經在山東賑災,每到一地都想盡辦法為老百姓謀福利,深得老百姓的愛戴。


    他管後勤也很有一手,萬曆末至天啟初他以按察使的身份在永平治水並負責遼東的糧草和軍需供應,關外的糧草、火藥、箭矢等他都能及時供應,深受經略熊廷弼信賴,這才將其提拔為遼東巡撫。


    可惜,他雖然精明能幹,能力卻都在文職上,用兵並非其所長,而且他還有個缺點,那就是太過寬厚仁慈,或者說他是典型的婦人之仁。


    嚴格來說,寬厚仁慈並不是一個缺點,很多時候還是個優點,治理民政的時候,對老百姓寬厚仁慈,老百姓就有福氣了,但是,用寬厚仁慈來治軍,那就完了!


    慈不掌兵,這是常識,治軍必須執法嚴明,嚴肅軍紀,不然,手下就會成為一盤散沙。


    如果他軍紀嚴明,賀世賢敢在打仗的時候飲酒嗎,你敢飲酒,直接拖出去一頓軍棍,看你還喝不喝了。


    如果他軍紀嚴明,朱萬良、李秉誠和薑弼始敢拖拖拉拉嗎,你們敢延誤軍機,直接拖出去砍了,看你們還敢不敢陽奉陰違了。


    可惜,他軍紀一點都不嚴明,領兵將領犯了錯,甚至是不聽他指揮,他壓根就不責罰,朱萬良、李秉誠和薑弼始拖拖拉拉,畏敵怯戰,以致老將陳策所率的戚家軍和川軍白杆兵全軍覆沒,他為了所謂的團結,竟然當這事沒發生過一樣,這三個家夥逃迴來以後,他還是對他們客客氣氣。


    這下,這些將領更不把他當迴事了,努爾哈赤率五萬八旗精銳直撲遼陽的時候,他要求各路人馬進遼陽城固守,朱萬良、李秉誠和薑弼始尿都不尿他,徑直聯合另外兩個總兵侯世祿和梁仲善跑去城外五裏與建奴接戰,結果被打的大敗而迴。


    這個時候,袁應泰如果能拿出男人的尿性來,強硬一把,強令這五位總兵率軍進城死守,或許遼陽城還不至於失陷,因為他們五位總兵手下足足又五萬人馬,一次接戰失利損失的人馬也不到一萬,再加上城中守軍,還是五萬人馬,五萬對五萬,建奴要能拿下當時的遼東第一雄城遼陽,那努爾哈赤就是戰神了。


    可惜,他還是婦人之仁,五位總兵不願領兵進城,他不但不嗬斥,不責罰,反而出城去慰問他們!


    結果,建奴大軍一衝過來,五位總兵手下的四萬多人馬一下就被衝散了,逃入城中的才寥寥數千人,五位總兵更是跑的人影都不見了!


    這下遼陽城就危險了,努爾哈赤揮軍攻城,袁應泰親自披掛上陣,率軍與建奴大戰,奈何他沒有任何領軍作戰的經驗,打一次輸一次,城中的守軍越戰越少,監司高出、胡應棟等也翻城牆逃走了,遼陽城人心離散,他再堅持也無濟於事了。


    他率軍堅守了二十多天,本就疲憊不堪,城中還老是有建奴奸細放火殺人,搞得他心力交瘁,無力再守,最後在城門樓上拔劍自刎而死,遼陽城就這麽失陷了。


    張斌說到這裏,默然無語,袁應泰這個人,真心不知道怎麽說他了,也不知他這書是怎麽讀的,就算他不會領兵打仗也應該知道戰場上不能有婦人之仁啊!


    朱慈烺也是沉默了半天才弱弱的問道:“師傅,戰場上真的容不得半點仁慈嗎?”


    張斌想了想,搖頭道:“這話倒不能這麽說,所謂慈不掌兵主要還是針對軍紀這一個方麵來說的,軍紀是必須嚴明,該斬的就斬,該罰的就罰,這樣大家才能擰成一股繩,全力與敵人拚殺。至於其他方麵,該仁慈的還是要仁慈,比如,對受傷的將士必要的安撫還是要有的,人家遵紀守法,全力拚殺,受傷了,你如果理都不理,那也會影響軍心士氣。總之,軍紀方麵必須嚴厲,至於其他方麵,該仁慈的就仁慈,該嚴厲的就嚴厲。“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點頭道:“師傅,這遼陽城失守就是因為袁應泰太婦人之仁了嗎?”


    張斌肯定的點頭道:“是的,作為三軍主帥,他應該對遼陽城的失守負責,不過,閹黨卻在事後故意造謠,搬弄是非,說什麽袁應泰婦人之仁,收留蒙元難民才是沈陽和遼陽失守的主要原因,這就有點混淆視聽了。”


    朱慈烺不解的問道:“袁應泰為什麽要收留蒙元難民呢?”


    張斌耐心的解釋道:“有時候,這人,不能以族群來分,而應該以地域來分,在我大明境內的不管是什麽族群都是我大明的子民,遼東、奴兒幹都司、朵顏三衛的蒙元人那也是大明的子民,不能因為他們是蒙元人就棄之不顧。”


    朱慈烺想了想,還是不解的問道:“師傅,你剛不是說他守城的時候有奸細在城中殺人放火嗎,這難道不是遼陽失陷的原因嗎?”


    張斌搖頭道:“派奸細混進城中搗亂,這是攻城最慣用的伎倆,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袁應泰的失誤主要是沒統禦好手下的人馬,如果他能強令五位總兵率軍進城堅守,幾個奸細算得了什麽,逮住殺了就是了,能有什麽影響,倒是他如果不接收蒙元難民進城影響就大了。”


    朱慈烺不由驚奇道:“啊,這是為什麽?”


    張斌分析道:“成祖永樂年間組建的三大營精銳,其中的三千營就全部是蒙元騎兵,遼東一帶的蒙元百姓大多都是他們的族人,他們可是為大明做出了不少貢獻,而且,遼東軍中也有很多人都是蒙元後裔,比如大將滿桂就是蒙元後裔,關寧鐵騎蒙元後裔更是占了一大半,他們的族人我們如果棄之不顧,那遼東軍就不戰自亂了。“


    朱慈烺還是似懂非懂的點頭道:”哦,那閹黨為什麽要這樣造謠呢?“


    張斌不屑道:“他們這是想把沈陽和遼陽失陷的責任全推袁應泰身上,用以遮掩他們陷害熊廷弼的醜行。袁應泰本來就是輔佐熊廷弼管後勤的,他後勤管的好好的,你硬趕鴨子上架,逼的人家去領兵打仗,這事難道反而成了袁應泰的錯?還有,熊廷弼在的時候可是打的努爾哈赤焦頭爛額,他一走,遼東形勢就翻了個邊,沈陽和遼陽相繼失陷,閹黨再怎麽遮掩,這個事實他們是遮掩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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