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首輔溫體仁被皇上打入詔獄,大明朝堂上下一片嘩然,


    這無異於一場官場大地震,因為有明一朝,自有內閣首輔這個職位以來,還從來沒有哪個內閣首輔被皇帝打入詔獄,一般都是年老致仕,間或有一些遭受降職處罰的,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罪,最多也就是罷官削籍而已。


    像嘉靖朝有名的奸相嚴嵩,也不過是罷官削籍。


    現在,溫體仁竟然被皇上打入詔獄,他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啊?


    朝堂官員或多或少都知道,溫體仁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他到底壞到什麽程度還真沒幾個人清楚。


    皇上如此嚴懲一個內閣首輔,的確把所有朝堂官員給鎮住了,有的為之驚駭莫名,有的為之惶恐不安,有的為之目瞪口呆,當然,也有拍手稱快的,這些基本上都是被溫體仁迫害過的。


    崇禎並沒讓朝堂官員等多久,沒過幾天,他便公布了溫體仁的罪狀,這家夥,好長一串啊,而且,每條罪狀後麵都帶有詳細的說明。


    比如,欺君罔上,膽大妄為,這一點毋庸置疑,溫體仁的特長就是欺君,他在崇禎跟前就沒說過幾句真話,這種事隨便翻翻就能翻出一籮筐來。


    又比如,結黨營私,任人唯親,這一點也是很明顯的,像閔洪學、閔夢得、唐世濟、張捷、史範、王應熊、吳振纓、喻安性等等,他提拔起來的浙黨官員加一起足可組個小朝廷了。


    再比如,迫害忠良,禍國殃民,被他禍害過的忠良多了,像曹於汴、畢自嚴、袁崇煥等等,不知凡幾。


    還有什麽貪贓枉法、奪人家產、害人性命等等,這些足以讓一般官員殺頭的罪名對他來說,那都不算什麽了。


    像溫體仁這麽一個大奸臣,有明一朝能跟他比的還真沒幾個,不過,曆史上他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因為那時候崇禎剛發現他結黨營私,他便主動請辭了,崇禎那時候正被建奴和反賊搞的焦頭爛額,壓根就沒空搭理他,順勢就準了他的辭呈,所以,才讓他逃過一劫。


    這會兒,他可就沒這麽走運了,張斌早就在收集他的罪狀了,崇禎一發飆將其拿下,張斌便讓都察院左都禦史黃承昊將他的罪狀一股腦全部呈了上去。


    崇禎之所以能這麽快公布溫體仁的罪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他隻要令人核查了一下就行了,這些罪狀都確有其事,核查起來並不是很難,所以他的動作才這麽快。


    這麽一個大奸臣,該怎麽處置呢?


    崇禎倒沒他老祖宗朱元璋那麽兇殘,動不動就株連九族,一殺就是一大片,他一般都隻嚴懲主犯,其他相關人等他都不會做太嚴厲的懲罰。


    所以,他對溫體仁一案最後做出的處罰隻是將首犯溫體仁斬首示眾、家產充公、家人戎邊、餘黨皆罷官削籍。


    溫體仁的餘黨有多少,這個還真不好界定,不能說浙江籍官員就一定是浙黨,比如張斌的親信,現任禮部尚書蔡善繼就是浙江烏程人,跟溫體仁一個地方的,但是,他妥妥不是浙黨;又比如溫體仁的親信,原吏部尚書內閣大學士王應熊就是四川巴縣人,壓根就不是浙江的,但是,他卻是妥妥的浙黨。


    浙黨的清查暫且不論,有一件事卻是當務之急,因為溫體仁是內閣首輔,他這一落馬,內閣大學士也出缺了,內閣首輔也沒了,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再加上被他牽連罷官的內閣次輔錢象坤,內閣一下就缺了兩個人,而且缺的還是內閣首輔和內閣次輔。


    這兩個人可不能缺,因為他們負責著奏折的票擬,一天四五百份奏折,如果沒人組織票擬,那崇禎可就要累死了,因為他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奏折他更是從沒有積壓過,哪怕不睡覺,也要把當天的奏折批示完,如果奏折上沒有票擬,他每份奏折都得仔細看一遍,再考慮一番,然後再做出批示,那他就是不睡覺也批不完了,因為一天最少有四五百份奏折啊!


    溫體仁論罪這幾天,是徐光啟暫代著首輔之職,“組織”張斌和黃承昊兩個內閣大學士寫票擬,三個人是從早忙到晚,才堪堪把票擬寫完,崇禎再做出批示,基本上就不用睡覺了,因為徐光啟他們票擬最晚一批要到晚上亥時左右才能寫完票擬送給他啊,他再做出批示,基本上就快要到早朝時間了。


    這樣搞了幾天,不但崇禎累的不行了,就連徐光啟、張斌和黃承昊都累的不行了,增補內閣大學士,確定內閣首輔和內閣次輔人選是勢在必行了,不然,這麽搞下去,非得把人累趴下不可。


    於是乎,剛草草處置完溫體仁一案,崇禎便宣布,組織廷推,增補內閣大學士,確定內閣首輔和內閣次輔人選。


    這下,朝堂上下又變得有些詭異了,因為按以往的慣例,當內閣出缺的時候,一般都由禮部尚書和禮部左侍郎順位增補,但是,大部分朝臣都知道,禮部尚書蔡善繼和禮部左侍郎陳子壯都是張斌的人,這兩個人一天順勢入閣,張斌豈不要把持內閣了,除了個不問朝政的徐光啟,其他都是他的人啊!


    這點崇禎自然也心知肚明,他會讓張斌順利把持內閣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他宣布完廷推閣臣之事後,便命人將徐光啟招到禦書房之中。


    這會兒大家都很忙,一天有那麽多奏折要處理呢,崇禎也沒囉嗦,君臣一番見禮之後,崇禎便直接了當道:“子先,明天還是要麻煩你幫朕個忙。”


    徐光啟聞言,心裏不由咯噔一下,他當然知道皇上要他幫什麽忙,因為明天早朝廷推閣臣啊!


    皇上這是有了自己的人選,讓他來推舉啊,他可以肯定不是蔡善繼和陳子壯,因為蔡善繼和陳子壯壓根就不需要他推舉,張斌和黃承昊肯定會推舉,這點,他明白,崇禎也明白。


    怎麽辦呢?


    我也是張斌一黨的人好不好,皇上,您這不是難為人嗎!


    當然,他可不敢把這個秘密告訴崇禎,他隻能裝出忠心耿耿的模樣,“毫不猶豫”的道:“為皇上辦事,是微臣的本分,不敢說幫忙二字,但請皇上吩咐。”


    崇禎點了點頭,鄭重的道:“子先,你也知道,蔡善繼和陳子壯都曾在張斌手下任職,他們雖然不一定結黨營私,但是,張斌畢竟曾經是他們的上官,如果張斌讓他們辦什麽事,他們肯定不好迴絕,再加上你又是不問世事的性子,要是讓他們兩個都入閣,那內閣差不多就要成為張斌的一言堂了。這樣肯定不行,所以,明天廷推的時候,你推舉一下兵部尚書楊嗣昌和吏部尚書薛國觀,至於內閣首輔,你先辛苦一下,擔起此重任吧。”


    徐光啟這個暈啊,皇上這簡直要把他架火上烤啊,要張斌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非弄死他不可,推舉跟他不對付的人入閣,還奪了他內閣首輔的位置,這不是故意氣人家嗎!


    還好,他知道張斌並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相反,眼前這個皇上才有點小肚雞腸,你要是敢違背其意願,分分鍾跟你唱變臉。


    徐光啟無奈之下,隻能拱手應道:“微臣遵旨。”


    這事,真他娘的操蛋啊,連徐光啟這樣的鴻儒都忍不住在心裏爆了句粗口。


    他滿心無奈的從禦書房走出來,那腳步都有點猶豫了,這事怎麽跟張斌說啊,他甚至都有點不好意思迴內閣,不好意思麵對張斌了。


    人生有時候就是充滿了無奈,這楊嗣昌和薛國觀他必須得推,這首輔他必須得當,這內閣他還必須得迴,這張斌他也必須麵對。


    事已至此,再無奈也無用,還是趕緊找張斌商議商議吧。


    想到這裏,他又加快了步伐,疾步往內閣值房走去。


    這麽重要的事情,就在皇宮之中,就在內閣值房與張斌商議自然是不可能的,因為隔牆有耳,內閣可不止他們三個,還有很多打雜的呢,萬一被有心人發現了,他們就完了。


    不過,跟張斌說幾句話的機會還是有的,他迴到內閣值房之後,便隨手拿起一疊奏折,向張斌的值房走去。


    一般這奏折都是由雜役太監去送的,他隻要招招手就行了,當然,他也可以親自去送,人坐久了,想起來活動活動是很正常的,他要一天坐那裏一動不動,從早坐到晚,拿著奏折寫個沒完,那才叫不正常,所以,他經常親自拿著奏折去張斌又或者黃承昊的書房跟他們寒暄幾句,這點倒不會有人懷疑。


    張斌這會兒正坐在那裏沉思呢,因為剛下早朝徐光啟就被皇上叫去了,這奏折還沒發下來,趁這點時間,他正好想想廷推的事情。


    這次廷推還真是有點麻煩啊,朝堂之上詭異的氣氛他也發現了,蔡善繼和陳子壯擺明了都是他的人啊,把這兩人都推入閣,其他人會怎麽看,崇禎又會怎麽想?


    還有,內閣首輔之位,自己真能坐上去嗎,如果坐上去,引起了崇禎的反感,反而得不償失啊!


    怎麽辦呢?


    正當他皺眉苦思的時候,外麵突然響起徐光啟的聲音:“雙全,有空嗎?”


    這就是句廢話,就算人沒空也不會不搭理他啊,他隻是告訴張斌,他來了。


    張斌聞言,連忙起身,疾步上前打開房門,客氣道:“徐大人,您來了啊,請進,請進。”


    他們明明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是“同黨”,但是,卻不能表現出來,因為這事不能讓崇禎知道,如果崇禎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所以,表麵上,他們裝的跟正常的同僚一樣,不是很親近,也不是很疏遠。


    徐光啟微笑著點了點頭,拿著奏折走進書房,嘴裏還自嘲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這站了一早上,腿都有點麻了,坐都坐不下去。”


    張斌順手把房門一關,跟上去關切道:“徐大人,身體要緊啊,要不明天廷推完了,您跟皇上告個假,休息幾天吧。”


    這話都是說給別人聽的,張斌一湊上去,徐光啟便低聲在他耳邊道:“雙全,晚上去我那裏一趟,有要事相商,關於明天廷推的。”


    張斌聞言一愣,看樣子,崇禎應該是找徐光啟去說廷推的事情了,這個昏君,又出了什麽昏招呢?


    他不好在這裏問徐光啟,因為這事不是一時半會能說的清楚的,這會兒內閣總共就三個人,一天到晚處理奏折都忙不贏,兩個人窩這裏不處理奏折,密議半天,肯定會引起人懷疑,他隻能點頭輕聲道:“好。”


    這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亥時左右,他們才將奏折處理完,天都烏漆嘛黑了,張斌也累的不行了,但是,他還不能休息,一迴到府邸,他便招唿張差帶了幾個人,一起換上夜行衣,往徐光啟府邸摸去。


    徐光啟的府邸也在西長安街附近,離他的府邸倒不是很遠,不到一刻鍾,他便在張差等人的協助下翻入徐光啟的府邸,這會兒府邸中其他房間的燈都熄了,唯有書房的燈還亮著,而且還有幾扇窗戶打開在那裏。


    張斌一躍翻進書房,徐光啟正坐客座主位上憂心忡忡的看著他呢。


    他順著徐光啟的手勢坐到其旁邊,這才揭下蒙麵巾,開口問道:“子先兄,怎麽了,皇上是不是已經確定閣臣人選了?”


    徐光啟尷尬的點頭道:“是啊,皇上讓我推舉兵部尚書楊嗣昌和吏部尚書薛國觀入閣,而且還讓我出任內閣首輔。雙全,怎麽辦啊,要不我明天托病不去?”


    這事整的,真是操蛋啊,崇禎就喜歡自作聰明。


    其實,他已經考慮過了,實在不行就讓出一個內閣大學士的名額來,自己這邊隻推舉蔡善繼入閣,以免引起崇禎的反感,沒想到,這崇禎,兩個名額都要,而且還要推舉薛國觀這個閹黨餘孽入閣,他嗎還能更操蛋一點嗎!


    張斌皺眉沉思了一陣,隻能無奈的歎息道:“算了,就這樣吧,你也別冒險裝病了,就按皇上的意思來吧。”


    “啊!”,徐光啟聞言,不由輕唿道:“那薛國觀可是閹黨餘孽,真推他入閣嗎?還有,我來當這個內閣首輔不合適吧!“


    張斌還是搖頭歎息道:“皇上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跟他對著幹,不然會適得其反。薛國觀這是找死,他以為傍上楊嗣昌就沒事了嗎,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再收拾他就行了。至於內閣首輔,你當我當不是一樣的嗎,就是怕皇上是想讓楊嗣昌接班啊,因為他剛入閣,還沒有當首輔的資曆,如果過個一兩年,他資曆到了,皇上恐怕會推他上位啊,這才是最麻煩的。”


    徐光啟已經七十多了,要不是張斌讓藥聖李家人給他精心調理,這會兒他恐怕都掛了,這內閣首輔他肯定是當不了多長時間的,怎麽接下他的班才是這會兒該考慮的問題,兩人又密議了一陣,張斌這才告辭而去。


    第二天一早,廷推閣臣,奇事出現了,竟然隻有內閣大學士徐光啟一個人出來推舉兵部尚書楊嗣昌和吏部尚書薛國觀,張斌沒動靜,黃承昊也沒動靜,甚至六部尚書都沒一個開口的,楊嗣昌和薛國觀就這麽順利入閣了!


    緊接著,楊嗣昌便投桃報李,推舉徐光啟為內閣首輔,這時候,張斌竟然也沒出來爭,隻是最後推選內閣次輔的時候,黃承昊出來推舉了一下張斌。


    崇禎這會兒也是雲裏霧裏,張斌竟然什麽都不爭,這內閣次輔,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不給張斌了!


    張斌當然不是不爭,他隻是不想擺明了跟崇禎爭而已,畢竟崇禎是皇上,擺明了跟他爭是沒好果子吃的,至於暗地裏會怎麽樣,本卷終,請看下卷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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