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這段時間真的很忙,這新年伊始,又是大計又是會試和殿試,他還要籌備消滅建奴和剿滅反賊的事宜,簡直忙的不可開交。


    廢寢忘食的忙活了十餘天,他終於忙抽出點時間來檢查太子的學習情況了,這天下午酉時三刻,崇禎匆匆吃了點飯,便擺駕慈寧宮,來看太子朱慈烺了。


    這個時候,朱慈烺竟然沒有去玩耍,也沒有休息,而是在張嫣的陪伴下,坐在自己的書房中練字呢。


    聽聞自己的兒子竟然這麽好學,崇禎簡直激動壞了,他揮退左右,輕手輕腳的走進朱慈烺的書房,又對裏麵的張嫣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這才偷偷走到朱慈烺身後伸頭看起來。


    這一看,他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朱慈烺竟然真的會寫字了,而且寫的還頗為工整,這才幾天啊!


    他屏息靜氣看了一會兒,這才輕輕咳嗽一聲,欣喜道:“烺兒,這麽快就會寫字了啊?”


    朱慈烺聞言,迴頭驚喜道:“父皇,您來了啊。”


    崇禎點了點頭,湊上去,指著朱慈烺寫的字,滿含期待道:“烺兒,這是什麽字?”


    朱慈烺正好在寫明字,他毫不猶豫的朗聲道:“日月明,大明的明。”


    “好,烺兒真聰明。”,崇禎激動的問道:“這幾天你還學了些什麽字啊?”


    朱慈烺驕傲的道:“學的可多了,有人口手,山石田、牛羊馬,一火滅,二木林,三木森,兩人從,三人眾,好多好多,還有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這麽多!崇禎難以置信的道:“真的嗎,你都會寫嗎?”


    朱慈烺驕傲的點頭道:“會。”


    崇禎立馬迫不及待的道:“快,都寫給父皇看看。”


    朱慈烺聞言,毫不猶豫的抽出一張白紙,認真的寫起來,從日月明,人口手,山石田、牛羊馬一直寫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幾十個漢字,都沒有停頓一下,很快,桌上就鋪滿了他寫的字。


    這些字隻能說工整而已,跟那些堪比書法家的大臣寫的字比起來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但是,崇禎卻如同看到了書法珍品一般,雙眼冒光,雙手發顫,一張張拿起來,愛不釋手的看著,嘴裏還一個勁的念叨:“好,寫的好!”


    他對朱慈烺的學習已經完全放心了,十餘天就能學會這麽多字,學習十年那還得了,不說狀元之姿,進士水準是沒有一點問題。


    這個張斌還真是能幹啊,不管任何事都沒讓他失望過。


    但是,他打壓張斌的心思卻沒有變,盡管張斌已經卸下福廣總督的重任接受了詹事府詹事這個閑職,盡管張斌這段時間什麽都沒管一心教導太子,他還是要打壓,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皇權,這種人,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對此,他心中沒有任何愧疚,他認為,當皇帝的人就要冷酷無情!


    甚至,等太子成年之後,他還要告訴太子,這種人不能用,就讓他當一輩子詹事府詹事吧,教完皇太子教其他皇子,教完其他皇子教皇太孫,反正就是不能讓他掌權。


    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種事情曆朝曆代的皇室都是這麽做的,朱明皇室做的更為徹底,崇禎認為這才是為君之道,他這樣做是應該的!


    他也不看看,現在皇太極那隻狡兔還在遼東蹦躂,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這些飛鳥還在西北到處亂飛,這個時候就想著收拾張斌,他簡直是腦子有病。


    不管張斌把太子朱慈烺教導的多好,第二天一早,上完早朝,他還是將溫體仁、唐世濟、王應熊這幾個“不黨不群,忠心侍君”的大忠臣叫到書房,開始商議,怎麽打壓張斌,清除張斌的黨羽。


    這會兒大計已經開始了,地方官員也開始陸續迴京敘職了,正是打壓張斌,清除張斌黨羽的好時機。


    在他手裏,有一份長長的名單,這正是溫體仁統計出來的所有張斌黨羽,盧象升、孫傳庭、畢懋康、蔡善繼、鄒維璉、陳子壯等三品以上的文官列了一堆,曹文詔、戚元功、俞成龍、鄭芝龍等武將也沒有放過,反正隻要在張斌出任福建巡撫和福廣總督期間提拔起來的三品以上官員全部都列出來了,王徵、孫元化、宋應星等人倒是沒有列,還有曹化淳、駱養性、徐光啟、張之極他們更是一個不知。


    不過,光是這些就已經足夠了,三品以上的官員足有十多個,這已經夠嚇人的了。


    崇禎倒還沒有癲狂到凡是張斌提拔起來的官員全部砍了又或是全部撤職查辦,畢竟他隻是懷疑而已,並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這些人也沒有做任何對大明不利的事情,相反,他們很多都有功於大明,如果全部砍了又或者全部撤職查辦,大明官場非亂套不可。


    他定下的策略是明升實降,將這些人全部邊緣化,讓他們和張斌一樣,出任沒有什麽實權的閑職。


    崇禎定下基調之後,便開始一個個的商議起來。


    第一個就是大名巡撫盧象升,他認為,雖然已經將盧象升從總督將到巡撫,但還是不保險,因為他盧象升裏還有兵權,這樣很不安全。


    這裏反正都是“自己人”,崇禎毫不忌諱的問道:“盧象升這個該怎麽調動,你們有什麽意見沒,反正,不管怎麽說,不能讓他掌兵權。”


    溫體仁心中暗笑,這點他最在行啊,說到陰人,誰有他厲害,他不加思索道:“盧象升這會兒不是右僉都禦史嗎,不若直接給他升南都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皇上您看怎麽樣?”


    南都都察院那也是閑的蛋疼的衙門,一年到頭基本沒什麽事,也管不了幾個官員。


    崇禎聞言,點頭道:“嗯,很好,就擢升盧象升為南都都察院右副都禦史,至於大名巡撫之職就讓陝西左布政使陳奇瑜接任吧。”


    陳奇瑜是他比較看好的一個官員,當初三邊總督出缺的時候,他就曾經考慮過,不過最後卻變成了孫傳庭和洪承疇的爭奪,提名陳奇瑜的人是一個沒什麽權勢的禦史,根本就沒有能力和溫體仁還有張斌爭,所以,他很快便偃旗息鼓了,不過,崇禎卻記住了這個陳奇瑜,一番考察之後,他絕對陳奇瑜的確是個人才,所以這次他便趁機把陳奇瑜提到了大名巡撫的位置上,雖然這會兒這個職位看著有點低,但是一旦要追剿農民軍,便可讓他總督山西和宣大兵馬,到時候一下就提上去了。


    其實,溫體仁也有這個想法,甚至連盧象升的接替人選他都準備好了,可惜,崇禎突然“自作主張”提了個陳奇瑜,他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大讚道:“皇上英明。”


    崇禎很是受用的接下了這記馬屁,接著又睿智道:“孫傳庭這次就算了,已經貶為順天府丞了,再降也沒什麽意思了,接下來就是福建現任官員了,就從畢懋康開始吧,長卿,你有什麽建議?”


    溫體仁對怎麽打壓張斌一係的官員自然早有定計,他毫不猶豫的道:“畢懋康以前不是出任過南都工部左侍郎嗎,不若直接將他擢升為南都工部尚書,皇上您看怎麽樣?”


    南都工部就是個純粹的閑散衙門,你不找事幹基本上就沒事幹,就算你找事幹也幹不出什麽名堂來,正好把人丟過去閑賦。


    崇禎聞言不由點頭道:“嗯,很好,下一個,蔡善繼。”


    溫體仁陰陰的道:“這個蔡善繼也無甚拿的出手的功績,不若就將他調到南都都察院去當右都禦史吧。”


    就算京城都察院右都禦史都隻是掛個名,並沒有任何職權,南都都察院自然更無任何權力,純粹就是掛個名而已。


    崇禎滿意的點頭道:“嗯,很好,下一個,鄒維璉。”


    溫體仁還是毫不猶豫的道:“鄒維璉曾出任延平推官,辦案能力應該很強,不若擢升其為南都刑部尚書,皇上您看怎麽樣?”


    南都刑部哪有什麽案子可審,就跟應天府推官差不多,的確蠻合適鄒維璉去閑賦的。


    崇禎再次滿意的點頭道:“嗯,很好,下一個,陳子壯。”


    溫體仁繼續陰陰的道:“陳子壯乃一甲探花,上上之才,不過,他這職位卻是被張斌硬生生擢升上去的,這樣對他的仕途發展不利,不若讓他去南都禮部任左侍郎,先鍛煉鍛煉,皇上您看怎麽樣?”


    這話說的,貌似是為陳子壯好,其實就是讓他去南都禮部閑賦,崇禎自然沒意見,接下來,他繼續照個名單一個個的往下念去,這些人溫體仁早就想好了去處,大多都是南都六部和都察院等閑散衙門的閑職,基本沒有任何職權,像南都兵部和南都戶部等稍微有點職權的都沒他們的份。


    這些人如果有閑情逸致的話倒是可以天天聚到一起吟詩作對,體驗秦淮風月,但是,他們都是憂國憂民的賢臣,把他們放到養老衙門閑賦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崇禎在曆史上就經常幹些這莫名其妙的事情,像赫赫有名的孫傳庭,在陝西剿滅農民軍主力,活捉農民軍首領高迎祥,又設計埋伏李自成,殺的李自成僅餘十八騎逃脫,戰功卓越,令農民軍聞風喪膽。


    但是,崇禎就是聽信閹黨餘孽薛國觀和楊嗣昌的謠言,不但不重用孫傳庭,當孫傳庭進京勤王的時候,他還將孫傳庭拒之門外,連見都不願意見一麵,氣的孫傳庭憂憤交加,以致耳聾,孫傳庭因此引病告退,他又聽信讒言把孫傳庭貶為平民並將其囚禁,足足關了孫傳庭將近四年。


    等盧象升被楊嗣昌和高起潛害死,形勢急轉直下,大明危在旦夕,他又從監牢裏把孫傳庭提出來,令孫傳庭去跟農民軍拚命,此時農民軍大勢已成,光李自成手下就有雄兵數十萬,孫傳庭被逼倉促應戰,結果戰死渭南,崇禎還聽信讒言,認為他詐死潛逃,連一句話慰藉的話都沒有!


    崇禎之昏聵,簡直令人無法理解,其實,可以歸結為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識人不明。


    當皇帝的,或者說當老板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知人善用,隻要用對了人,躺著都可以收錢,一旦信錯了人,自己累死都沒用,看不清人,才是崇禎最大的悲哀。


    他不是沒有付出過信任,但是,他信任的差不多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所以,他累死都沒用。


    這會兒,他就在饒有興致的跟溫體仁、唐世濟和王應熊這幫奸臣討論怎麽收拾為國為民的忠臣,收拾完文臣,他連武將都不放過。


    武將排在第一的就是曹文詔,這位明末第一猛將,現在在他眼裏就是張斌手下的頭號打手,廣東總兵官其實手下並沒有什麽人馬,但是,他還是不願意輕易放過,他跟溫體仁等人商討過後,決定直接將曹文詔“擢升”為南都五軍都督府前軍右都督,這官職說起來嚇死人,其實就是管屯衛的,沒有兵部的調令,曹文詔一兵一卒都調不動!


    對功勳卓越的戚元功他同樣荒唐,他聽信了溫體仁的讒言,認為戚家軍已經成為張斌的私兵,不但不可用,還浪費糧餉,幹脆下旨,就地解散戚家軍,並將戚元功“擢升”為南都五軍都督府後軍右都督,還是個有名無實的閑職。


    俞成龍的命運同樣如此,直接“擢升”為南都五軍都督府左軍右都督,讓他們到金陵玩去!


    最後一個鄭芝龍他們卻不敢亂來了,因為鄭芝龍這家夥就是個海盜,你敢收拾他,他就敢造反,你敢不給他發糧餉,他就敢占這月港和珠海自己收糧餉,麵對這麽一塊滾刀肉,不但溫體仁心裏發怵,連崇禎都有點心裏發毛,十多萬海盜可不是鬧著玩的,真要把人家逼反了,那簡直無法收拾,最後,他們一致認為,鄭芝龍這個就不要動了,隨他去吧,一個海盜也不大可能為張斌拚命。


    把“張斌的黨羽”全部安排好了,貌似這次商討就結束了,溫體仁卻是突然提議道:“皇上,福廣官員這麽一換恐怕會變成一盤散沙,各自為政,要不派個總督或者巡撫過去震懾一下?”


    崇禎聞言,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那就派山東左布政使熊文燦巡撫福建,兼撫廣東吧。”


    “噗”,溫體仁聞言,好懸沒一口血噴出來,他是想安排自己人過去繼續貪腐,卻不曾想崇禎早已有了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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