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軍在開始幾年裏的確打不過朝廷大軍,甚至連屯衛都打不過,因為他們裝備落後,單兵作戰能力差,沒什麽戰術素養,更重要的,因為他們不齊心。


    其實,三十六營二十多萬大軍就算再差,也不可能拿一萬戚家軍沒辦法,但是,他們一開始就想著保存實力,然後又相互算計,不肯齊心協力,甚至朝廷大軍還沒來,很多人就已經開始策劃怎麽跑路了,這樣自然不可能打勝仗。


    農民軍裏麵最有心機的當屬李自成,他一開始就看穿了張獻忠的計謀,提前跑了一百多裏,跑起路來自然是最快的,甚至,他預備的拒馬叉都沒用上,因為他開始跑路的時候,朝廷大軍壓根連影子都還沒有一個。


    本來,他是想把拒馬叉擺在大名府城到內黃縣城的大小官道上,將後麵的農民軍擋一擋,讓他們跟官兵糾纏一下,以保證自己有更充足的時間逃跑,但是,高迎祥不同意。


    高迎祥還沒那麽狠毒,敗不相幫這種事情他可能做的出來,但是坑害其他各路農民軍的事情,他還真幹不出來。


    因此,農民軍最後就剩下李自成和張獻忠這兩路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們有頭腦,懂戰術,更重要的是他們夠狠,對其他各路農民軍下的去手。


    像李自成,他為了搶奪農民軍的控製權,甚至連多次幫他死裏逃生的救命恩人羅汝才都殺,所以,他才能從一路農民軍的二當家混成所有農民軍裏麵最強大的,建立了自己的政權,當上了皇帝。


    當然,這會兒他還沒展露頭角,隻能聽他舅舅高迎祥的,所以,他不得不把拒馬叉撇路邊上,跟著高迎祥跑了。


    這排名第二的原本應該是張獻忠,但是,因為這次他忍不住出了個頭,堅持要打到京城轉一圈,沒法提前跑路,所以被革左五營搶了個先。


    其實,馬應守一開始並沒有識破張獻忠的險惡用心,他隻是不想參與攻城,不想消耗革左五營的實力,才自告奮勇去籌集糧草。


    但是,到了後麵,他也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安陽都失去聯係了,張獻忠還不肯跑路。


    為什麽呢,難道打下大名府城真的那麽重要嗎?


    當然不是,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張獻忠這是想消耗大家的實力,如果能打下大名府城然後去京城轉一圈,引得天下兵馬進京勤王自然最好,如果不行,他張獻忠絕對跑的比誰都快。


    所以,一聽說張獻忠帶著羅汝才跑大名府城以南紮營去了,他立馬率革左五營跑去整個大名府以南籌集糧草,張獻忠最多也就能先跑十來裏,而他卻已經先跑了幾十裏了。


    當然,張獻忠準備工作還是做的比較好的,分開攻城第二天晚上,他就偷偷跟羅汝才說了,大家不齊心,這大名府城怕是打不下來了,趕緊準備跑路才是正經。


    所以,第三天一早,張獻忠和羅汝才便命令手下開始收拾東西了,他們之所以還率軍去攻了波城並不是在做最後的努力,主要還是為了麻痹王自用所率的農民軍主力,讓他們以為這邊還沒有放棄,同時也是為了擋住明軍的視線,不讓他們看到後麵的營盤已經拆掉了。


    他這一跑,不但讓王自用如夢方醒,也讓城裏的張斌發現了農民軍逃跑的意圖。


    張斌立馬令人快馬通知盧象升和張宗衡,讓他們趕緊出擊,包圍農民軍主力,同時,他也親率五千戚家軍,直接從大名府城西門湧出來,準備收網了。


    他也不敢太大意,把城裏麵的戚家軍全部帶出來,萬一農民軍玩什麽佯裝撤退的把戲,那可就麻煩了,他更不敢率五千戚家軍直接衝進十多萬農民軍主力當中,這會兒他們還有數萬騎兵在那裏等著呢,自己率五千步卒衝上去跟找死沒什麽區別,他隻能背靠城牆等著,等著盧象升率軍前來,嚇得農民軍開始潰逃,再衝上去撿漏。


    這會兒王自用的確在防著西門外的五千官兵,張獻忠和羅汝才跑路的消息他已經收到了,他也隻能抱怨幾句,因為三天打不下來就跑路這是早就商議好的,人家並沒有做錯什麽,隻是他自己慢了半拍而已。


    不過,這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隻當是正常撤退,所以並沒有太過慌亂。


    他一麵命各營主力騎兵在兩側集結,隨時準備截擊出城的官兵,一麵令各營步卒集合隊伍,收拾營帳,一切都是那麽的有條不紊,完全沒有潰逃的跡象。


    張斌也不著急,反正他也沒打算全殲農民軍主力,能留下一大半就算不錯了,


    正是由於雙方都不急,所以西門外的情況顯得詭異之極。


    十多萬農民軍對出城的五千官兵竟然不聞不問,隻顧著收拾東西,就好像前麵的官兵不存在一樣。


    出城的五千官兵也一點進攻的意思都沒有,隻是排著整齊的隊形站在那裏,就好像是給農民軍送行一樣。


    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還不到一個時辰,農民軍大營就開始亂了,因為北邊的斥候傳迴來消息,有一萬官兵正從魏縣壓過來,離農民軍大營已經不足十裏了。


    這時候,農民軍終於怕了,各營首領不顧王自用的勸阻,紛紛帶著手下落荒而逃,王自用沒了辦法,隻能跟著一路往南逃去,丟下一個混亂不堪的大營,到處都是沒收拾完的帳篷。


    這還隻是開始,農民軍主力剛開始逃竄,西邊又傳來消息,有上萬明軍騎兵正從安陽方西直撲內黃縣城方向,欲阻斷南逃之路。


    這下,農民軍陣營徹底大亂,各營首領紛紛率領手下騎兵往南疾馳而去,至於步卒,他們已經管不上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他們的運氣了。


    張斌打馬立在戚家軍陣前,舉著望遠鏡看著農民軍的亂象,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到北邊出現整齊的腳步聲,盧象升所率的新軍已經出現在大名府城以北,他才大手一揮,不慌不忙的下令道:“正步前進,壓上去。”


    令旗揮舞,戚家軍終於動了,他們並沒有拚命追趕,隻是踏著整齊的步伐跟在農民軍步卒的後麵,緩緩向前推進。


    “啪啪啪”,整齊的腳步聲仿佛警鍾一樣敲在農民軍步卒的心頭,所有人都嚇得撒開腳丫子瘋狂逃竄起來,大名府城以南頓時到處都是農民軍逃竄的身影。


    看著漸漸遠處的農民軍步卒,張斌還是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命令,所有步卒小跑步前進。”


    又是一陣令旗揮舞,傳令兵四散,五千戚家軍將士和盧象升所率的一萬新兵都慢慢加速,跑動起來,不過,他們並沒有全力追趕,隻是保持著一定的頻率,不疾不徐的向前跑去。


    此時,內黃縣以北的衛河一線同樣混亂不堪,因為農民軍張獻忠羅汝才部和革左五營在這裏遭遇了。


    革左五營雖然早就開始南逃,但卻不敢逃太遠,因為他們假假意思還是在大名府城附近籌集糧草,跑出大名縣境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如果跑出大名縣境,其他各營首領非跟他們翻臉不可。


    過了衛河可就是內黃縣境了,不說王自用,就算是麵對高迎祥他們也沒法交待,你籌集糧草怎麽籌集到百多裏外的內黃縣境內來了,一百多裏路來迴運送糧草不需要時間嗎,你這不是擺明了想臨陣脫逃嗎?


    所以,他們隻是在衛河北岸徘徊,等著農民軍主力撤退,並沒有跨過衛河。


    好死不死,農民軍主力撤退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張獻忠和羅汝才正好率軍逃到衛河北岸。


    這下就徹底亂套了,衛河雖然不是很寬,上麵的橋卻隻有那麽幾座,七八萬農民軍就算排著整齊的隊伍,有條不紊的通過,也的個把時辰,這會兒兩股農民軍往橋上一擠,過河的速度反而更慢了。


    這邊張獻忠羅汝才部和革左五營還在僅有的幾座橋上擠的不可開交,那邊王自用等三十六營其他首領已經率領騎兵逃過來了。


    王自用一見這情況,二話不說,帶著手下騎兵尋了處比較平緩的河堤直接打馬衝了下去,涉水過河,落荒而逃,後麵各路農民軍首領自然有樣學樣,跟著涉水跑了,這衛河的水其實並不深,最深處也就兩三尺,甚至馬腿都淹不掉,隻是步卒所攜帶的馬車和騾車無法涉水過河而已,所以張獻忠他們才會擠在橋上麵。


    這會兒一看這架勢,張獻忠他們也知道是官兵追上來了,他們也顧不得步卒了,直接打馬涉水過河,瘋狂向南逃竄而去,隻剩下數萬步卒還在那裏拚命的擠,當然也有聰明的步卒撇下馬車和騾車,直接跳下河堤,涉水跑了。


    正在這時,張宗衡所率的一萬騎兵終於趕到了,他接到的命令正是在衛河以南攔截,阻斷農民軍南逃之路,因為他手下總共才一萬人馬,在別的地方肯定擋不住十多萬農民軍,唯有這衛河南岸,可以借助河道將農民軍擋住。


    這下農民軍步卒徹底亂了,擠在橋上的都不知道是繼續往南逃還是迴頭往北逃,剛過橋的又被張宗衡趕了迴來,沒上橋的也在那裏猶豫,要不要往北逃去與主力匯合,整個衛河沿岸,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農民軍步卒。


    過了不久,北邊鋪天蓋地出現十餘萬農民軍步卒,他們一看衛河沿岸的情形,頓時絕望了,有很多甚至立馬就倒地上抽搐起來,因為他們已經被後麵的官兵追的跑了將近百裏了,早就到極限了,要不是心中還有逃出生天的意念支持,他們早就躺地上跑不動了,這會兒一看衛河沿線被阻斷,他們立馬就沒了精神支撐,整個人都瞬間就垮了。


    又過了大約一刻鍾,張斌和盧象升才率領五千戚家軍步卒和一萬新兵追上來,他們並沒有撒開腳丫子瘋跑,隻是小跑前進而已,所以並不是很累,戚家軍將士甚至一點疲憊感都沒有,這點強度,對他們來說還隻是剛剛熱身而已,隻有盧象升手下的一萬新兵跑的有點氣喘籲籲。


    不過,他們的情況可比逃跑的農民軍好多了,尤其是從北邊一路狂奔過來的農民軍步卒,這會差不多全躺地上動不了了。


    張斌並沒有急著上去綁人,反而令五千戚家軍將士沿衛河橫向散開,排成一排,舉起燧發槍,瞄準前麵的農民軍步卒,這才讓盧象升帶著一萬新兵上去綁人。


    這裏有多少農民軍步卒,真是數都數不清,除了高迎祥聽了李自成的話,率領三萬多步騎全部逃脫,其他三十六營農民軍步卒幾乎全在這裏了,數量最少有十萬以上!


    一萬多人俘虜十多萬人,不小心一點怎麽行,萬一他們拚命反抗,還真有可能被他們翻盤。


    這五千戚家軍火槍手排開來就不一樣了,基本上,百步之內是絕對安全的,誰要敢反抗,立馬就會被打成馬蜂窩。


    盧象升他們一開始還是比較順利的,因為靠近北邊的基本都是從大名府城一路跑過來的,這會兒正躺地上挺屍呢,一點力氣都沒了,上去把他們褲帶一扯,反綁雙手,扔地上就行了,綁到早已齊聚衛河北岸的張獻忠羅汝才部和革左五營的步卒時,他們終於遇到的反抗,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拿著兵器,與他們對峙起來。


    這個時候,可沒什麽仁慈可講,張斌直接下令,五千戚家軍壓上去就是一輪齊射,直接把頂前麵的打成了篩子,後麵的人終於嚇的扔掉武器,蹲地上,不敢反抗了。


    十多萬人,足足綁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綁完,直到所有農民軍步卒差不多都被控製了張宗衡才帶著十餘名將領打馬前來問計,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呢?


    農民軍可還有十餘萬人逃脫了,而且,他們大部分都是騎兵。


    張斌和盧象升商議了一陣,最後決定,還是讓張宗衡做個樣子追一追,因為彰德府和大名府以南就是衛輝府,萬一農民軍順勢攻破衛輝府府城,把裏麵的潞王給宰了,那可就完蛋了。


    潞王可是崇禎的叔爺爺,他要是被宰了,崇禎絕對要砍一堆人陪葬。


    所以,張宗衡必須率軍追一追,將農民軍趕出衛輝府,不然,他們就算獲得了大勝也有可能被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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