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是朝廷舉辦的中央考試,應試者為各省舉人,錄取者稱為貢士,而貢士經過殿試之後則會成為進士。


    可以說,會試是科舉考試的最後一關,因為貢士隻要沒有什麽問題,經過殿試以後都會獲取進士功名,隻是排名不一樣而已。


    正因為會試卡著成為進士的登天之梯,所以,會試主考官一直是各路人馬爭奪的焦點,特別是崇禎朝,閹黨餘孽為了把持朝政,一直霸著會試主考官的位置,用以排除異己,使整個朝堂都充斥著他們的門生。


    像溫體仁,在曆史上,崇禎四年、崇禎七年、崇禎十年,連續三屆會試,他都是主考官,不知道“排除”了多少異己。


    三屆就是九年,崇禎朝總共才十七年,其中一大半時間,天下英才,幾乎毀於他一人之手。


    這次,說什麽也不能讓他當這個主考官!


    從皇宮出來以後,張斌立馬迴到崇興寺,關起門來,認真考慮,怎樣才能讓溫體仁這個奸妄小人當不上會試主考官。


    明朝這會兒,會試的主考官其實隻有兩個。


    這次,周延儒為了拉攏複社,肯定會爭奪主考官之位,因為複社成員這時候幾乎都是舉人,壓根就沒幾個進士,他們造勢支持周延儒繼任內閣首輔,也是為了周延儒能在會試的時候拉他們一把。


    周延儒這個不用去管,他說白了就是個情商偏低的書呆子,最多也就是屍位素餐,真正害人的事,沒見他幹過多少,至少在科舉這方麵,他最多就是偏向江南考生,不可能把些奸妄小人都提上去。


    再說,他是內閣首輔,還是狀元出身,想奪他主考官的位子也不現實,就算是溫體仁,這會兒也休想把他擠下去。


    周延儒這個主考官的席位是占定了,剩下一個席位才是爭奪的焦點。


    那麽,溫體仁為什麽能奪取剩下的這個席位呢?


    首先,自然是因為崇禎信任他;


    其次,是因為他黨羽眾多,推舉他的人多;


    最後,最重要的一點,這會兒沒幾個人敢跟他唱反調。


    推舉他的人多,反對的沒幾個,崇禎又信任他,他自然能獲取主考官之位。


    崇禎這個人很倔,一旦他信任一個人,要打消他的信任很難,這兩年,朝臣前赴後繼的彈劾溫體仁都沒成功,想要短時間內讓崇禎猜忌溫體仁貌似是不可能的。


    溫體仁朝中的黨羽眾多,想要一一將他們剪除貌似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辦到的事。


    想來想去,張斌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人跟他唱反調。


    這個唱反調還不能像以往那些人彈劾他那樣,一擁而上,眾口一詞,全力斥責他的惡行,因為崇禎不喜歡這個調調,他已經被溫體仁誤導,認為大家是想把溫體仁幹下去,讓他變成孤家寡人。


    這個反調該怎麽唱呢?


    張斌不由想起了上次早朝的時候,狀元郎文震孟一身正氣斥責溫體仁的場景。


    那時候,溫體仁被文震孟斥的啞口無言,一個勁在那裏裝菩薩。


    崇禎貌似也沒露出什麽反感的表情,最終他還同意了文震孟的提議,下旨將閔洪學和閔夢得嚴刑拷打,逼出同黨之後淩遲處死,逼得溫體仁不得不去滅口。


    這是一個很成功的範例,怎麽複製這個範例呢,張斌又沉思起來。


    首先,要找個由頭出來,這個由頭不能讓崇禎反感,又要讓溫體仁啞口無言。


    現成的由頭有三個,暗地裏娶娼ji為妾,娶了還不止一個,多次收受賄賂,利用手上的權力奪人家產,這些據說是經過查證了的,都是真的。


    還好,這次倒不是要幹翻溫體仁,隻是讓他當不成會試主考官,這個由頭並不需要太大,像什麽收受賄賂,奪人家產的事就算了,要真拿這兩件事來跟溫體仁剛,溫體仁就算沒道理也不會啞口無言,他肯定要想盡辦法狡辯,因為這些都是違法的,坐實了就要治罪的。


    暗地裏娶娼ji為妾,娶了還不止一個,這個由頭就剛剛好,這會兒娶娼ji為妾並不是什麽犯法的事,隻是名聲不大好而已,名聲不好,還想當會試主考官貌似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溫體仁再不要臉,估計也不會拿這種醜事在朝廷上與人爭辯,因為太丟人了。


    他是很無恥,但那都是背地裏的,真要他沒臉沒皮拿這點破事在文武百官麵前爭來爭去,他怕也丟不起這人,估計最後他也隻能裝菩薩認了。


    有了由頭之後,還要有人跳出來斥責溫體仁,這樣的人,在朝堂上已經很難找了,因為跳出來跟溫體仁硬剛的,基本上都被他收拾完了。


    讓自己人上肯定不行,因為朝堂之上真正的自己人就徐光啟和畢懋良,這兩個人,犧牲不起不說,就算他們願意犧牲也不一定剛的過溫體仁。


    讓黃承昊上也不行,這貨早就說過了,他不敢跟溫體仁硬剛,就算硬逼他上,也不一定剛的過溫體仁。


    想來想去,還是文震孟最合適。


    溫體仁看向文震孟怨毒的眼神,別人沒注意,張斌恰巧看到了。


    文震孟這個估計是沒救了,溫體仁遲早會收拾他,不如在他被收拾之前讓他發揮一下“餘熱”。


    最後,還需要群臣來附和一下,這點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正常情況下群臣自然不會附和,但是,當所有人都認為溫體仁這事做的無恥之尤的時候,就會有人跳出來附和了。


    張斌仔細籌劃了將近一個時辰,終於將一切籌劃好了,緊接著就是開始行動了。


    當天午時剛過,外城西南角白紙坊,棗林兒巷,一個破舊的印刷作坊裏,掌櫃胡老三正坐搖椅上打瞌睡,一個滿臉烏漆嘛黑的漢子突然闖進來,使勁往碼字的台子上一拍,大喝道:“掌櫃的呢,你們這還印不印東西了?”


    胡老三被嚇的從搖椅上蹦了起來,他原本還想發火呢,但是,一看那黑大個的體型,他慫了,人家那虎背熊腰的,估計一拳就能把自己打的爬不起來,惹不起,忍了。


    他換上副笑臉,點頭哈腰道:“客官,您想印什麽?”


    那黑臉漢子喝斥道:“你別管我想印什麽,一尺寬的紙,一張,印十萬份,你多久能印出來?”


    一尺寬的紙,一張,印十萬份,怎麽感覺這貨是要印邸報呢?


    邸報也就算了,私印邸報雖然有點不合規矩,但為了賺錢,他也可以不講規矩。


    但是,看這貨這兇神惡煞的,別印了不給錢啊,胡老三硬著頭皮道:“大爺,您想印什麽樣式的啊,樣式不一樣,價錢就不一樣,您這價錢都不問,讓我怎麽給你算時間啊,畢竟請人來印也要錢的不是。”


    他們這種小作坊就是這樣,平時就一個掌櫃的,並沒有請什麽其他人,因為他們壓根就養不起。


    隻有接到生意了,他們才會根據生意的大小請人來幫忙。


    那黑臉漢子聞言,直接掏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拍碼字台上,惱怒道:“還怕大爺我沒錢給是吧!”


    胡老三看到銀子,眼睛頓時亮了,有錢就好說了,他立馬笑眯眯的問道:“大爺,您需要特殊的字嗎,這刻字也要算錢的。”


    那黑臉漢子不耐煩的道:“有什麽字就用什麽字,沒什麽要求。”


    胡老三緊接著又笑眯眯的問道:“那您想用什麽紙呢?江西綿紙最貴,一百張五厘,常山柬紙次之,一百張四厘,差一點的連七紙一百張三厘,最差的毛邊紙一百張兩厘。”


    那黑臉漢子還是不耐煩的道:“囉嗦什麽,直接用最差的毛邊紙就行了。”


    胡老三還是笑眯眯的道:“好說,好說,就按毛邊紙算,十萬張就是二十兩,油墨錢和工錢加起來也給你算二十兩,總共是四十兩。”


    那黑臉漢子又從懷裏掏出三個銀錠子,拍碼字台上,怒喝道:“你這醃臢貨,大爺問你多久能印好,你拿個銀子算來算去作甚,還怕大爺少了你銀子不成?”


    胡老三看著那四錠銀子,臉都笑成了菊花狀,他連連點頭哈腰道:“大爺恕罪,大爺恕罪,十萬份,十天,怎麽樣?”


    那黑臉漢子聞言,擼起袖子罵道:“驢球的,十天我還來找你啊,我不會自己印啊,說,最快多久印好。”


    這架勢,是要打人啊,胡老三嚇的臉色一變,連連搖手道:“大爺您息怒,息怒,五天,五天行不?”


    那黑臉漢子欺到胡老三跟前,大喝道:“不行,明天早上大爺就要。”


    胡老三嚇得往後一躲,哭喪著臉道:“大爺,不能成啊,要明天早上就印出來,我得請一屋子人,還要去借字塊,借台子,四十兩,小人還得虧本啊!”


    那黑臉漢子聞言,又掏出兩錠銀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喝道:“要錢,你早說啊,夠不夠?”


    胡老三看了看桌子上的銀子,又看了看這黑臉漢子的肚子,搞半天,這家夥原來不是個大肚漢啊,他肚子那裏裝的全是銀子!


    那黑臉漢子見他沒做聲,又掏出兩錠銀子往桌子上一拍,怒喝道:“到底多少銀子,你說句話啊,呆愣在那裏幹嘛,小心我揍你啊。”


    其實,胡老三說賠本那是騙人的,四十兩請那麽多人隻是沒什麽賺頭而已,這會兒都八十兩了,自然夠了,純賺四十兩,他一年也就能賺這麽多錢,還得生意好的時候,這黑大個人雖然兇點,給錢倒是痛快。


    他連連點頭道:“夠了,夠了,就八十兩,明早我準給您印出來。”


    那黑臉漢子點頭岔氣道:“這還差不多。”


    說罷,他直接從懷裏掏出一疊稿紙,丟給胡老三,隨後粗聲粗氣道:“就按這個印。”


    胡老三拿起那幾張稿紙一看,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這上麵寫的竟然是當朝首輔溫體仁的風流韻事!


    不過,他並沒有嚇得把紙扔了,像他這種小作坊,違禁的書都敢印,這點小事還嚇不到他,他反而饒有興致的看起溫體仁的風流韻事來。


    這溫體仁,也忒無恥了吧,他好色風流,流連青樓,與青樓女子如膠似漆,流連忘返,這些也就罷了,後麵,他竟然還要把青樓娼ji娶迴家!


    他先是看上了青樓名ji紫梨花,欲取迴家為妾,家裏人不同意,他硬娶了迴來,結果把他老娘給氣死了。


    他後麵又看上了青樓名ji彩鈴兒,欲取迴家為妾,家裏人還是不同意,他又硬娶了迴來,結果把他老爹給氣死了。


    他後麵又看上了青樓名ji秋月雲,欲取迴家為妾,家裏人還是不同意,他又硬娶了迴來,結果把他正室夫人給氣死了。


    胡老三看得簡直目瞪口呆,這就是當朝首輔嗎,這家夥,簡直好色如命啊,不過他不是要自己的命,而是把家裏人全氣死了!


    這些當然是張斌杜撰的,除了三個青樓名ji的名字是真的,其他事情,都無從考證,隻能說湊巧,他納了第一個不久他老娘就死了,他納了第二個不久他老爹就死了,他納了第三個不久他正室夫人就死了。


    這會兒他都快六十了,他老爹和老娘那應該都是正常死亡,隻有他正室夫人有可能是被他氣死的。


    不過,這些又有什麽關係呢,張斌就是故意汙蔑溫體仁,反正,自己要當權,就得把他擼下去,現在是沒什麽希望,那就先把他名聲搞的臭大街再說!


    當天晚上,天剛擦黑,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壬戌科狀元文震孟正在府邸書房中挑燈夜讀,兩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他書房外麵的窗戶下。


    這兩個黑影配合相當默契,隻見其中一個黑影貓著腰站起來,用手指沾了點口水,輕輕在窗戶上戳了兩個洞,小心的往書房裏看去,另一個黑影則背靠著牆小心的看著四周。


    很快,窗戶上那黑影又飛快的蹲下來,做了個一切正常的手勢,然後便背靠著強小心的看向四周,另一個黑影則掏出一個手弩小心的站起來,湊到剛剛開出的小孔上仔細看了下文震孟的位置,隨即舉起手弩,隔窗對準文震孟的後背。


    書房中的文震孟對此一無所知,仍然在那裏認真看書。


    突然,“嗖”的一聲,一隻弩箭從他頭頂飛過,“啪”的一聲釘在他對麵的窗欄上!


    他大吃一驚,迴頭怒喝道:“什麽人!”


    壓根就沒人迴答他,那兩個黑衣人已經順著預留好的繩子,翻過圍牆,揚長而去。


    他見後麵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抹了把冷汗迴頭往窗欄上的弩箭看去,那弩箭上竟然綁著厚厚的一紮紙!


    他連忙站起身來,用力將弩箭拔出,撥下綁在上麵的紙,打開仔細看起來。


    看著,看著,他臉上逐漸露出古怪之色,他貌似是看到了什麽荒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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