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拿著吏部考功司官員考核記錄進來了,黃承昊知道是什麽東西,閔洪學和閔夢得卻不知道。


    曹化淳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進來的時候腳步很輕,而且是從閔洪學和閔夢得身後繞到崇禎跟前的,所以,當閔洪學和閔夢得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將兩本考核記錄遞到崇禎麵前了。


    閔洪學和閔夢得雖然很想知道曹化淳拿的是什麽東西,但是,他們卻不敢伸頭去看,盯著皇上看本來就是大不敬之罪,還伸長脖子去盯著皇上看,這不是藐視皇上嗎,他們可不敢。


    崇禎結果考核記錄往龍案上一擺,隨即便翻開閔洪學的考評記錄看起來。


    閔洪學,萬曆二十六年進士,初授永城知縣,至萬曆四十七年,在地方上任職二十一年,混了個閑職參議,平淡無奇,還算正常。


    到天啟二年,突然就不正常了,他果然被直接提拔為都察院右僉都禦史雲南巡撫,從閑職參議提拔為比布政使還大的巡撫不是不行,如果考評優等,可以破格提拔,問題他就沒有任何考評記錄,直接就提拔了。


    這還不算什麽,他在雲南當了六年巡撫,仍然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政績,考評一片空白,然後,天啟七年因平判有功調迴京城任吏部右侍郎。


    崇禎不由冷哼一聲,平判有功,功勞呢?空白!


    然後,崇禎二年王永光被革職,他直接升任吏部尚書,還是沒有任何政績。


    崇禎記起來了,他這個吏部尚書廷推出來的,朝堂很多官員推薦他,他又是吏部右侍郎,所以自己沒有懷疑,直接將他升為吏部尚書,這幫閹黨餘孽竟然聯合起來欺騙朕,哼!


    他並沒有立馬發作,而是翻開閔夢得的考評記錄繼續看起來。


    閔夢得也是萬曆二十六年進士,初授工部主事,至萬曆四十七年,在朝堂上任職二十一年,外放漳州知府,同樣平淡無奇,很正常。


    到天啟二年,突然又不正常了,他果然被直接提拔偏沅巡撫都禦史、雲貴總督,從知府提拔為巡撫不是不行,還是需要政績,同樣,如果考評優等,可以破格提拔。


    閔夢得的考評的確是優等,但是,優等的理由就一句,以寬為政,士民愛之。


    這不知道是個什麽功績,以寬為政,是不是代表什麽事都不管呢?士民愛之,為什麽愛之,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四個字。


    這麽莫名其妙的功績竟然直升三級提拔為巡撫,然後立即直升總督,還是雲貴總督,果然兩兄弟在雲貴當了六年土皇帝啊!


    蔡複一死了之後,他又直升為五省總督,天啟七年因平叛有功調迴京城任兵部右侍郎。


    然後,崇禎二年,他又被廷推為兵部尚書,自己看他是兵部右侍郎,所以,沒有懷疑,直接將他升為兵部尚書,這幫閹黨,一模一樣的辦法,玩了朕兩次!


    好啊,好啊,竟然敢如此耍弄朕。


    崇禎壓住心頭怒火,淡淡的問道:“閔愛卿,你當了五年雲貴總督,還當了一年五省總督啊?”


    他問的是閔夢得,閔夢得連忙拱手道:“迴皇上,是的,承蒙先帝恩典。”


    你以為我皇兄是頭豬嗎?讓你們兩兄弟在雲貴當土皇帝!


    崇禎額頭上青經直跳,他壓住怒火繼續問道:“從天啟二年開始,土司安邦彥就造反了,你剿了六年,很辛苦吧?”


    閔夢得還不知道自己露餡了,他連忙謙虛道:“不辛苦,不辛苦,為皇上分憂是微臣的本分。”


    真夠無恥的啊,崇禎將考評記錄捏在手裏,指節都捏白了,他壓住怒火,繼續問道:“安邦彥手下的賊寇很多吧,大概數量你還記得嗎,你組織了多少兵馬去圍剿啊?”


    閔夢得知道個屁啊,他壓根就沒去平過叛,連賊寇長什麽樣都不知道,他隻能硬著頭皮胡編道:“賊寇大概有十餘萬,微臣組織了八萬人馬去圍剿。”


    胡說八道,崇禎蹭的一下站起來,抓起他的考評記錄往他臉一砸,怒吼道:“你告訴朕,為什麽王三善在四川能打的奢崇明大敗而逃,一到你們雲貴,他就被叛軍殺害了?還有,總理川貴湖廣三省軍務的魯欽為什麽會兵敗自刎,五省總督蔡複一又是怎麽死的?你還平叛有功!貴陽城被圍了多久,四十萬老百姓逃入貴陽城,兵民相食,最後吃的剩下兩萬多人,你以為,你不說就沒人知道是嗎?為什麽你一到雲貴,安邦彥就反了?為什麽你在雲貴主政六年,安邦彥就反了六年?為什麽直到去年安奢之亂才被平定?朕派朱燮元總督五省兵馬在雲貴玩是吧?玩了三年玩到安邦彥自殺了是吧?”


    閔夢得嚇得渾身抖如糠篩,直接癱倒在地。


    崇禎又抓起閔洪學的考評記錄,直接往他臉上一砸,怒吼道:“還有你,你也平叛有功?你們兩兄弟在雲貴當了六年土皇帝,把雲貴整治的一塌糊塗,你還有功!”


    閔洪學同樣嚇的癱倒在地,渾身發抖。


    崇禎緊接著怒吼道:“駱養性!”


    駱養性連忙疾步走進來,拱手作揖道:“微臣在。”


    崇禎指著閔洪學和閔夢得咬牙切齒道:“將這兩個奸妄之徒押到詔獄,嚴刑拷打,看看他們有多少同夥。”


    駱養性道了聲遵旨,招唿四個錦衣校尉進來,押著閔洪學和閔夢得就往外走去。


    但是,剛走到門口,他突然又走迴來,一副惶恐的樣子,拱手戰戰兢兢的道:“皇上,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呂下問他們,他們......。”


    崇禎怒喝道:“他們怎麽了?”


    駱養性“硬著頭皮”道:“微臣去抓閔洪學的時候,他們正好在閔洪學府邸做客,微臣不知道怎麽處置,請皇上聖裁。”


    崇禎冷冷的問道:“多少人?”


    駱養性連忙迴道:“大約三十餘人。”


    崇禎冷若冰霜的問道:“都是在朝官員嗎?”


    駱養性老老實實的迴道:“微臣隻認識十多個,都是在朝官員,其他的,微臣也不認識。”


    崇禎一拍桌子,再次怒吼道:“全部抓起來,投進詔獄,好好審審,看他們去閔洪學府邸幹什麽!”


    駱養性這會兒也不敢問要不要監視在朝官員了,皇上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呢,他連忙拱手道了聲遵旨,隨後疾步退了出去。


    這時候,崇禎才注意到黃承昊還渾身顫抖的站那裏呢。


    他壓下怒火,朗聲道:“伴伴,擬旨,擢黃承昊為都察院左副都禦史。”


    黃承昊聞言一愣,隨即立馬趴地上磕頭道:“多謝皇上恩典。”


    崇禎緩緩坐下來,揮手道:“這次,你做的很好,以後,繼續監察,如若發現閹黨餘孽,立馬上奏,下去吧。”


    黃承昊再次磕了個頭,激動的道:“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他真是沒想到啊,被人逼的冒險來彈劾兩個尚書,竟然會直接升為副都禦史,莫名其妙的成為朝廷三品大員!


    前去閔洪學和閔夢得府邸巴結送禮的朝廷官員也沒有想到,自己給人拜個年也會被抓進錦衣衛詔獄,真是出門沒看黃曆啊,怎麽偏偏就選這個時候跑閔洪學和閔夢得府邸來送死呢。


    這下,整個京城都轟動了,吏部尚書閔洪學和兵部尚書閔夢得竟然同時被抓,連帶給他們拜年的四十多個官員也跟著進去了!


    這麽轟動的大事,溫體仁自然也知道了,他會救閔洪學和閔夢得嗎?


    閔洪學和閔夢得自然要救,這兩人可是他親信中的親信,老鄉中的老鄉,浙黨中堅,如果不救,整個浙黨都會寒心,也沒人敢跟他混了。


    但是,他並沒有立馬去找崇禎求情,他並非莽撞之徒,凡事謀定而後動才是他的習慣。


    他善於布局,善於鋪墊,善於把所有人都引進局裏,成為他的棋子,崇禎因為年輕又沒什麽閱曆經常就被他引進局裏,成了他的棋子,而且還是殺招那一步。


    這個布局首先當然要看清全局,他收到消息之後,立馬派出手下親隨,四處打探消息。


    結果,打聽出來的消息對他很不利,都察院右僉都禦史黃承昊彈劾吏部尚書閔洪學和兵部尚書閔夢得,說他們是閹黨餘孽,崇禎知道後怒不可遏,直接將兩人打入詔獄!


    這兩人貌似無可救藥了,閹黨餘孽啊,怎麽救,崇禎會放過嗎?


    溫體仁當然有辦法,他立馬召集禦史史範、侍郎唐世濟、副都禦史張捷等親信密議起來,他開始布局了。


    這個時候,張斌在幹嘛呢?


    他也在布局,溫體仁有多厲害他是相當清楚的,崇禎朝總共才十七年,他當了八年首輔,生性多疑的崇禎都能被他哄的團團轉,小看他,那就是找死。


    所以,黃承昊彈劾成功,閔洪學和閔夢得被抓之後,張斌並沒有放鬆,他使了個後世很常見,這會兒卻不常見的手段,那就是控製輿論。


    這會兒可沒有什麽電腦、手機、電視,也沒有網絡,光有個邸報還得通政司刊發,張斌壓根就沒這個權力,他怎麽控製輿論呢?


    他有人,不但他帶來的將近一千親衛隱藏在京城各處,京城錦衣衛十七個千戶所,將近兩萬人也是他免費的宣傳人員。


    閔洪學和閔夢得被抓的當天晚上,張斌便將宣傳委員駱養性招到了崇興寺,這次駱養性倒沒出什麽狀況,他和戚盤宗悄聲無息的出現在張斌書房中的時候,張斌還在那裏寫東西呢,好像壓根就不知道他來了。


    他給戚盤宗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到張斌身後,得意的道:“雙全,這麽急著找我來,有什麽事啊?”


    張斌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啊,是不是想嚇我啊,想嚇我就別走那麽快,走快了會有風,吹的這燈影亂閃的,我能不知道有人在靠近我嗎?”


    駱養性尷尬的抹了抹頭,幹笑兩聲,隨即招唿戚盤宗坐到一旁,引開話題道:“你還沒說找我什麽事呢?”


    張斌刷刷刷將宣傳稿寫完,隨即拿起最後一張吹了幾下,待墨水稍幹,他便連帶先前寫的幾張,一起交給駱養性,然後淡淡的道:“你先看看。”


    駱養性接過那幾張稿紙,飛快的看起來,看完之後,他有點驚訝道:“這個,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這宣傳稿寫的是閔洪學和閔夢得兩人依附閹黨的事情,有的地方的確很誇張,比如西南的安奢之亂,反正能往這兩人身上栽的,全往他們身上栽,也不管是不是他們幹的。


    這個叫樹立反麵典型,張斌教導道:“對付敵人,不能心慈手軟你知道嗎,他們後麵可站著個無恥之尤的溫體仁,這家夥顛倒黑白的能耐,不是你我能想象的。所以,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把這兩個人栽的沒法翻身,反正西南的安奢之亂之所以鬧了十年,這兩個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多點少點又有什麽關係呢?”


    駱養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問道:“這個怎麽弄,拿去寫成布告貼滿京城的大街小巷嗎?”


    張斌聞言,錯點暈倒,有你這麽簡單粗暴的嗎,能不能動動腦子啊,他搖頭苦笑道:“太如,這不是沙場對陣,朝廷的爭鬥大多是玩陰的,你知道嗎?下黑手沒有當麵下的,最好偷偷的來,你知道嗎?你這寫成通告,命人到處貼,誰能不知道是你們錦衣衛幹的啊?”


    駱養性尷尬的道:“這個我還真沒想過,到底怎麽來啊?”


    張斌點了點頭,詳細的指導道:“你迴去立馬讓人抄十七份,派親信連夜發到手下各個千戶所,告訴各所千戶,讓他們明天好好宣揚一下,就說,這是為了證明錦衣衛不是像天啟朝那樣胡作非為,而是因為這兩個家夥太壞了,你們是在為民除害呢。”


    駱養性聞言,不由敬佩道:“高,實在是高,雙全,你真厲害。”


    張斌搖頭道:“這算什麽,對了,你要注意一下,溫體仁和他手下爪牙府邸附近不要去宣揚,不但不要宣揚,還要派人巡查,禁止別人宣揚,我們要打溫體仁一個措手不及,知道嗎?”


    駱養性重重的點頭道:“明白了。”


    張斌隨即揮手道:“那快點迴去安排人抄發吧,這時候也不早了。”


    駱養性聞言起身就待告辭,他突然有想起了白天的事,不由請教道:“雙全,今天我去閔洪學府邸逮人的時候,有好多官員去巴結送禮,我想通過此事讓皇上重新給錦衣衛放開監察百官的權力,你說,這事我怎麽跟皇上提,皇上才會同意呢?”


    張斌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皇上沒讓你監察百官,你可以自己去監察對我們不利的官員啊,需要的時候,拎出幾個來,殺雞儆猴,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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