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是差不多沒事了,王永光卻是差不多要完蛋了。


    當天晚上,錦衣衛包圍了發祥坊羊房胡同,在那個朱漆色大門的四合院搜出了幾個建奴的奸細,經過一番激烈的搏鬥之後,將那幾個奸細全殺了,然後又在那四合院裏搜出了幾萬兩白銀。


    白銀和建奴奸細的屍首抬迴來,陪著崇禎在那裏等結果的黃承昊突然想起來,王永光還給了他五千兩銀子做報酬呢。


    結果,從黃承昊家裏把銀子抬過來,兩邊一比對,裏麵的銀錠子一看就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甚至連裝銀子的箱子都是一個款式的,這就證實了王永光正在用建奴提供的銀子收買朝廷官員!


    等這一切忙活完,都差不多要早朝了,這一夜,包括崇禎,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都沒休息。


    不得不說,崇禎的確是個勤勉的皇帝,不眠不休對他來說,簡直就如同家常便飯一樣,查看了一下銀兩和建奴的屍體,他又將接下來的事情細細的安排了一下,隨即便洗漱了一番,上早朝去了。


    辰時一刻左右,早朝結束,他立馬便令人將吏部尚書王永光招來禦書房。


    王永光這會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呢,這幾天,由於他彈劾內賊有功,皇上經常召見他,對他是越來越看重,所以,這天早上,皇上一召見他,他立馬就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了。


    崇禎這個時候並沒有立馬讓人將他拿下,君臣一番見禮之後,他還鄭重的問道:“王愛卿,你說,這韓爌和錢龍錫都私通建奴了,孫承宗和成基命會不會也參與其中呢?”


    王永光聞言,眼睛一亮,這正是他接下來的目標啊,隻要皇上把袁崇煥、錢龍錫和韓爌收拾了,他立馬就發動閹黨餘孽攻擊孫承宗和成基命,將內閣掌權的東林黨人一網打盡!


    沒想到,他這還沒有發動,皇上就開始懷疑了,他重重的點頭道:“皇上英明,東林黨蛇鼠一窩,做什麽事都是一擁而上,韓爌和錢龍錫私通建奴,孫承宗和成基命肯定也脫不了幹係。”


    崇禎“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你覺得,他們應該怎麽處置呢?”


    王永光立馬裝出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咬牙切齒道:“私通建奴,按律,誅九族,首犯淩遲處死!”


    崇禎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隨即有些為難的道:“這韓爌正在主持閹黨逆案,這突然把他給處死了,誰來接手呢,要不你來?”


    開玩笑呢,你要是逼著我繼續清查下去,把人逼急了,人家不出賣我才怪呢!


    王永光連忙拱手道:“皇上,依微臣看,這閹黨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不如就此定案,不再牽連無辜,以免朝中大臣人心惶惶。”


    “嗯。”崇禎點了點頭,隨即又不動聲色的問道:“發祥坊羊房胡同你經常去吧?”


    王永光聞言,臉色一變,那是他秘密購置的院子,用來鬼混的!


    明末這會兒官員嫖宿其實已經不算什麽大事了,有很多自命風流的官員甚至明目張膽的納名妓為妾,這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但是,有的人卻假裝清高,表麵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背地裏卻是經常嫖宿chang妓。


    王永光就是這種,他表麵上兩袖清風,不近女色,背地裏卻指使自己手下的親信官員貪拿卡要,為他斂財,而且,他還買了個院子,用來鬼混。


    一般他都會喬裝一番,輕車簡從,偷偷摸摸的跑到那裏,然後再讓手下親信去招些青樓名妓來,供他yin樂。


    他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這麽隱蔽的事情竟然被皇上知道了!


    他不知道皇上是什麽意思,按道理,這點小事皇上應該不會怎麽在意,但是,誰知道皇上又是怎麽想的呢。


    這會兒,他都不知道怎麽迴答了。


    說沒去過,那是擺明了欺君,說去過,那是承認自己嫖宿,這事要較真,那也是違反律法的,撤職查辦都是輕的了!


    崇禎見他一臉緊張的模樣,更加斷定,他就是在私通建奴。


    這個奸賊,還挺能裝的嗎,都說到這地步了竟然還不跪下來認罪,裝,我讓你裝。


    崇禎突然又問道:“魏忠賢對你不薄吧?”


    “啊!”這下,王永光真是大驚失色了,皇上這話的意思,就是認定自己是閹黨了!


    崇禎緩緩的道:“你是萬曆二十年進士,直到萬曆四十六年才升為南都大理寺卿,南都是什麽地方,除了戶部和兵部,其他衙門有什麽事做?在閑散衙門待了三年,你本來應該致仕了,天啟初,你竟然被擢為工部左侍郎,哪裏來的功績?緊接著你又被提為右都禦史,不久又升為工部尚書,後又改為戶部尚書,天啟五年還加了太子太保,天啟六年,又轉任南都兵部尚書。毫無功績,你憑什麽升遷,正常升遷有這麽快嗎?隻有依附了魏忠賢才能無功受祿,無事升官吧!”


    這個時候,王永光已經冷汗淋淋,皇上已經知道自己依附過溫忠賢了,完了!


    崇禎見他這幅模樣,立馬拍桌怒吼道:“來人,把這個私通建奴,欺君罔上的奸賊給朕拿下!”


    “嗖嗖。”兩聲,兩個錦衣衛突然從門外衝進來,一把抓住王永光的胳膊往後麵一擰。


    私通建奴!


    那可是要誅九族的,還要淩遲處死,王永光連忙大聲唿喊道:“皇上,冤枉啊,微臣沒有私通建奴。”


    崇禎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厲喝道:“押下去,打入死牢。”


    兩個錦衣衛押著他就走,王永光淒厲的慘嚎道:“皇上,冤枉啊,冤枉啊,微臣沒有私通建奴啊!”


    與此同時,內城以西鹹宜坊的都察院衙門,監察禦史袁弘勳、史褷和高捷召集了幾個同為閹黨餘孽的監察禦史正在袁弘勳的書房中密議,怎麽構陷孫承宗和成基命,一群錦衣衛突然衝進來,二話不說,將他們按在地上就是一頓綁。


    袁弘勳、史褷和高捷等人紛紛高唿道:“幹什麽,你們幹什麽,我們犯了什麽罪,言官風聞言事無罪,言官風聞言事無罪啊!”


    一堆錦衣衛沒一個搭理他們的,隨便他們喊叫,就是一頓綁,綁完拖著他們就往外麵走。


    這時候,有幾個相熟的閹黨餘孽竟然上來阻攔道:“你們幹什麽,還有沒有王法了,這裏是都察院!”


    帶隊的錦衣衛百戶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隨即厲聲道:“全部拿下。”


    一堆錦衣衛圍上去唿哧唿哧又是一頓綁,把衝上來幾個人全按在地上綁了,這下終於沒人敢再阻攔了。


    那錦衣衛百戶一招手,押著這些閹黨餘孽揚長而去。


    這時候,另一個書房中,黃承昊站在窗前,看著外麵混亂的場景,便用沾著涼水的濕毛巾慢慢擦著紅腫的眼睛邊得意的道:“現在你們相信了吧,王永光完了,袁弘勳、史褷和高捷他們全完了,還不趕緊寫奏折,彈劾他們!”


    站在他身邊的李光春和王際逵連連拱手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我們這就寫,這就寫。”


    說罷,他們便急匆匆的趕迴自己的書房,提筆狂書起來,什麽王永光私通建奴,什麽袁弘勳、史褷、高捷皆為閹黨,什麽王永光枉顧大明安危陷害薊遼督師袁崇煥等等,黃承昊怎麽交待的,他們就怎麽寫。


    這時候,冷清已久的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也熱鬧起來,一開始是王永光被抓進來,丟進死牢中,他還在那裏一個勁的狂喊冤枉。


    緊接著,便是一堆都察院的監察禦史被抓進來,關進外麵普通牢房中。


    進了這地方,那些閹黨餘孽也知道怕了,東林黨人進來之後被折磨的多慘,他們是相當清楚的,有很多東林黨人還是被他們彈劾進來的呢。


    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下,終於輪到他們了。


    袁崇煥昨晚上跟張斌聊到很晚,因為高興,他喝的有點多,正睡的迷迷糊糊間,耳邊突然就響起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唿喊聲。


    他迷迷糊糊的爬起來一看,隔壁牢房裏竟然有人了!


    聽這聲音怎麽有點耳熟呢?


    他擦了擦眼睛,仔細的看了看,竟然是吏部尚書王永光!


    張斌果然沒有騙他,這些霍亂朝綱的閹黨餘孽真的被抓進來了。


    他興奮的爬起來,走到與王永光相隔的欄杆邊,對著正在高唿冤枉的王永光嘲諷道:“哎呀,這不是王大人嗎,你怎麽也進來了?”


    王永光正趴在牢房門口對著外麵大喊冤枉呢,根本就沒注意袁崇煥從後麵湊過來了,他聞言迴頭一看,竟然是自己想誣陷至死的袁崇煥,他不由支支吾吾道:“袁大人,你也在啊!”


    袁崇煥含笑點頭道:“是啊,拜你們這些閹黨餘孽所賜,我在這裏住了好些天了。”


    王永光躲躲閃閃道:“袁大人,你怕是誤會了,我沒有彈劾你。”


    袁崇煥繼續點頭道:“是啊,你沒有彈劾我,你指使別人彈劾我私通建奴,想以此製造大案,將東林黨一網打盡,好阻止皇上繼續徹查閹黨,聰明,真聰明。”


    王永光聞言,大驚道:“你,你別胡說,我沒有。”


    袁崇煥盯著他冷笑道:“其實,真正私通閹黨的是你,對吧?”


    這個,真是冤枉的,王永光立馬大喊道:“袁大人,我冤枉啊,我沒有私通閹黨!”


    袁崇煥聞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冤枉的,我也沒私通閹黨,不知道皇上會相信誰呢,哈哈哈哈哈哈。”


    這時候,錦衣衛指揮同知戚盤宗帶著兩隊錦衣校尉匆匆走進詔獄中,在兩隊錦衣校尉的中間還夾著一個廋弱的中年人,這中年人穿這一身灰黑色的衣服,肩上還背著一個類似藥箱的東西,不過,很明顯,他不是醫生,因為他自己都滿臉病態,那眼眶更是陷的深深的,如果仔細看他的眼睛就會發現,裏麵隱含著一絲病態的瘋狂。


    戚盤宗直接走到外麵普通牢房的看守那裏揮手將獄卒趕到一邊,一屁股坐在他們原來坐的位置,隨即又招手讓一個帶著筆墨紙硯的錦衣校尉坐在他右手邊,這才朗聲道:“帶人犯袁弘勳。”


    那些獄卒聞言,立馬跑到一個牢房,打開牢門將帶著手鐐腳銬的袁弘勳夾著押了過來。


    袁弘勳這會兒已經嚇壞了,他使勁高喊道:“你們幹什麽,言官風聞言事無罪,言官風聞言事無罪啊。”


    戚盤宗冷冷盯著他,厲喝道:“跪下!”


    袁弘勳原本不想跪,但是被戚盤宗這麽一喝,竟然腿一軟就跪下來了。


    戚盤宗繼續盯著他,冷冷的道:“袁弘勳,你可知罪?”


    袁弘勳連忙抗辯道:“我有什麽罪,tai祖定下的規矩,言官風聞言事無罪。”


    戚盤宗點了點頭,冷冷的道:“錦衣衛北鎮撫司,可自行審訊、行刑、處決人犯,這也是tai祖定下的規矩,來人,上刑具!”


    那瘦弱的中年男子聞言,立馬走上去,將箱子放在地上,打開箱子,將裏麵的刑具一樣樣拿出來展示道:“剝皮刀、片肉刀、剔骨刀、破腹刀、割腸刀......。”


    袁弘勳都快嚇尿了,他驚慌的喊叫道:“你們想幹嘛?”


    戚盤宗冷冷的道:“不想幹嘛,北鎮撫司原來的行刑官因為殘害忠良全部被處死了,本官特意請來了專門負責淩遲的行刑官伺候你們。”


    淩遲!袁弘勳直接就被嚇尿了,他結結巴巴的道:“你們,你們,不能這樣,我又沒謀反,為什麽要淩遲處死!”


    戚盤宗冷冷的道:“誰說要淩遲處死你了,你放心,本官專門請來了最裏手的行刑官,割三千刀你都不會死。現在,本官問你,招,還是不招?”


    袁弘勳哭喊道:“別割,別割,我招,我招。”


    這些言官根本就沒楊漣、左光鬥他們骨頭那麽硬,刑具擺出來,都不用動手,一個個嚇的全招了。


    他們認為,招了也沒什麽,因為他們也就依附魏忠賢,彈劾了一些官員,收了點賄賂,根本不算什麽大罪,他們想著,按韓爌定下的閹黨等級,他們最多也就能算個五六等,最嚴厲的懲罰也就是罷官,甚至有可能罰的俸就完事了。


    事實上卻遠非如此,崇禎這次真的怒了,暴怒。


    這些閹黨餘孽,建奴都打到京城來了,他們還在這裏為了個人利益,誣陷忠良,欺君罔上,想製造冤案給自己脫身,害得他差點錯殺忠臣良將,崇禎怎能不怒。


    天子一怒,血流飄杵!


    王永光,淩遲處死,誅滅九族!


    這次所有彈劾袁崇煥、彈劾錢龍錫,彈劾韓爌的閹黨餘孽,全部斬立決!


    當然,“幡然悔悟”的黃承昊、李光春和王際逵並沒有算進去,他們已經成為張斌手裏的槍,張斌自然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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