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是一個勤政的皇帝,據史書記載,他二十多歲頭發已白,眼長魚尾紋,“雞鳴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勞成疾,宮中從無宴樂之事”,可以說,不管是明朝的曆史上,還是整個華夏五千年的曆史上,他都是一個難得的勤勉皇帝。


    但是,他既無治國之謀,又無任人之術,加上他嚴苛、猜忌、多疑,對大臣動輒怒斥、問罪、砍頭、淩遲,其殘忍和冷酷與魏忠賢相比,都有得一拚了。


    要跟這麽一個皇帝打交道,張斌自然是萬分小心的,而曹化淳正是他和崇禎皇帝打交道最為重要的一顆棋子。


    因為,曹化淳是崇禎皇帝的大伴,崇禎皇帝很少信任一個人,更很少把人當親信,而曹化淳卻是他少之又少的幾個親信之一,甚至他崇禎十二年就告老返鄉了,崇禎皇帝後麵任用的還是他名下的太監王承恩,可見,他對曹化淳有多麽的信任。


    可以說,曹化淳就是他獲取崇禎皇帝信任的基礎,這麽重要的棋子,張斌自然要想盡辦法拽到手裏。


    第二次見麵之後,張斌什麽都沒幹,就是一個勁地練字,顏體和柳體,他選擇的是顏體,男人嗎,自然是雄渾一點好。


    其實,他要練書法,壓根就不用去求教曹化淳,方法,吳士琦早就教過他了,跟曹化淳說的差不多,要臨摹字體,他隨隨便便就能買來一大堆範本。


    像這會兒,他一旦決定臨摹顏體,第二天,顏真卿的楷書代表作《郭虛己碑》,《郭揆碑》,《多寶塔碑》,《夫子廟堂碑》等碑文拓印版便出現在他的書桌上。


    接下來的幾天,他對著這些拓印版範本就是一頓狂練,練的廢寢忘食,練的腰酸背疼手抽筋,到了第十天,他終於練出了那麽一點模樣。


    這天一早,他早早爬起來,用顏體寫了幾首詩詞,然後,便帶著張差等人,直接趕往集賢酒樓。


    他知道,曹化淳肯定會來,因為他已經命人把曹化淳寄賣的字畫給買了幾張,喝酒的錢,足夠了。


    這次,他並沒有在雅座中等,定下雅座,安排好一切之後,他便來到酒樓門口,就那麽站門口等著。


    午時還未至,曹化淳果然帶著王承恩出現在酒樓門口,張斌直接走上去拉著他的胳膊,興奮的道:“止虛先生,你可來了,我準備了好多東西給你過目呢,走,我們去雅座。”


    說罷,拉著曹化淳便往二樓走,那樣子仿佛急於獻寶的小孩子一般。


    曹化淳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王承恩經常這樣,一旦寫出幅自認為好的字,又或畫出一幅自認為好的畫,便會迫不及待的拉著他去看,與現在的張斌如出一轍。


    跟在後麵的王承恩看到張斌這副急切的樣子,臉上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原來,這個張大人也跟自己一樣,有點成績便忍不住想要獻寶。


    眾人來到樓上雅座,那大圓桌上果然已經擺滿了張斌的大作。


    什麽: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什麽: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什麽: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


    全是些憂國憂民的詩詞,而且用的都是顏體。


    曹化淳認真的看了看,不由讚賞道:“好,這幾幅字已經摸到了顏體的門檻,隻要認真練習,第一個境界,立堅實骨體,求雄媚書風,應該不難。”


    張斌靦腆的道:“先生過獎了,不知後麵還有什麽境界?”


    曹化淳微笑道:“後麵啊,顏體還有兩個境界,第二個境界,究字內精微,求字外磅礴;第三個境界,臻神明變化,與生命爛漫。不過,這練字並非一日之功,練個幾年,能達到第二個境界就不錯了,至於第三個境界,最少得十年之功,到那時,你便可寫出自己特有的風采了。”


    張斌悠然神往道:“臻神明變化,與生命爛漫,書法真的能達到那種境界嗎?”


    曹化淳毫不猶豫的點頭道:“以你的資質,肯定能,才幾天就有這進境,你是我見過書法天分最高的人,不簡單,不簡單啊!”


    他哪裏知道,張斌這是廢寢忘食練出來的,他還以為張斌隻是隨意練練就能有如此成就呢。


    張斌自然不會說破,他裝作謙虛道:“先生過獎了,這都是先生教導的好,不知這第一境界應該如何達成?”


    曹化淳耐心的指導道:“這第一個境界其實不難,你隻要多買點顏真卿的真跡拓印版勤加練習就行了,比如《多寶塔碑》,《夫子廟堂碑》等碑文的拓印版,你到書店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一般書店都有賣的。”


    張斌連忙拱手道:“多謝多謝,我知道了,還有作畫,先生今天能不能指導一下?”


    曹化淳聞言,不由伸手虛點了他幾下,微笑著搖頭道:“你啊,貪多嚼不爛,知道嗎?書畫一起練習,那是像我這種閑人做的事情,你身為朝廷命官,一天事務繁忙,哪有那麽多時間練習?”


    張斌假裝猶豫了一下,隨即解釋道:“其實,我急於練習繪畫是有原因的。”


    曹化淳不由好奇道:“噢,什麽原因?”


    張斌緊接著便將自己在平陽編撰《馬鈴薯與番薯種植紀要》事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又道出了自己改進水稻的理想。


    曹化淳聞言,不由肅然起敬道:“張大人,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勤政愛民,曹某欽佩,不知那《馬鈴薯與番薯種植紀要》你這還有沒有,我都忍不住想看看了。”


    張斌聞言,立馬懷裏掏出一本《馬鈴薯與番薯種植紀要》,獻寶似的遞到曹化淳跟前,自豪道:“還請先生指教。”


    曹化淳伸出雙手,鄭重的接過《馬鈴薯與番薯種植紀要》,認真的看起來。


    書裏的內容並不是很多,不到一刻鍾時間,他便看完了。


    看完之後,他看向張斌的目光明顯帶著崇敬,他由衷的讚歎道:“張大人真乃我大明官員的楷模!”


    張斌連忙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還是喝酒吧,喝酒,喝酒。”


    說罷,他便命人收拾了一下桌子,隨即便讓曹化淳和王承恩輪流點了幾個菜。


    待酒菜上齊,都不用張斌勸酒,曹化淳反倒敬起他來。


    喝至微醺,張斌主動提起了平陽的往事,試探了一下。


    曹化淳對平民百姓的事情還是比較感興趣的,因為他就是貧苦農民出身,於是,兩人便聊開了。


    聊著聊著,張斌“不知不覺”就聊到了海盜的事情上,他甚至借著酒勁,擼起袖子,向曹化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傷疤。


    曹化淳仔細看了一下,拳頭大的圓疤,兩邊都有,果然是利箭貫穿所致。


    他不由對張斌更為欽佩了,這樣的好官,整個大明又能有幾個!


    到後麵,“興之所致”,張斌又聊起了兵法,正好,曹化淳對兵法也略有研究,兩人自然聊的熱烈無比。


    到最後,張斌”趁著酒勁“提議道:“止虛先生,你我如此投機,你再叫我張大人就有點見外了,不如你叫我雙全吧。”


    曹化淳這會可是真的有點高了,他迷糊了一會兒,隨即便拍手道:“雙全,好名字啊,果然是文武雙全,賢弟若不嫌棄雜家待罪之身,以後,雜家就托大叫你一聲雙全賢弟,你也不要老是先生先生的叫了,幹脆,叫我子如吧。”


    張斌聞言,連忙順勢道:“好,子如兄,你我以後就兄弟相稱,來,為我們兄弟情誼幹一杯。”


    曹化淳毫不猶豫的舉杯道:“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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