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還是卯時不到,張斌又習慣性的爬起來了。


    不過,他卻猛然間發現,自己竟然無事可做了!


    吏部那邊,堪合已經交驗了,至於大計考核什麽的,壓根就不用他管,所有考核憑據都是由州府和各省按察使司上交的,他看都看不到。


    進入兵部的事,也已經求過英國公了,能不能成,根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貌似,現在,他能做的,就隻有等了,用過早膳之後,他便呆坐在正屋的書房中,思索起來。


    幹點什麽好呢,去拜訪同僚嗎?


    好像盧象升和自己就是同科的,而且都是二甲,要不要去拜訪一下呢?


    又或者去問一下孫傳庭住哪裏,好去拜訪?


    不過,這會兒人家應該在吏部坐班,找到住處也沒用啊。


    正當他猶疑不定的時候,在前麵值守的趙如突然在外麵朗聲道:“大人,孫大人前來拜訪。”


    孫傳庭,他這會兒怎麽會有空?


    張斌聞言,猛的站起來,疾步向外走去。


    來到大門口一看,前麵負手而立的可不就是孫傳庭嘛!


    他連忙上前拱手道:“哎呀,孫大人,您怎麽親自跑過來了,應該下官去拜訪您啊。”


    他這倒不是客套話,人家可是吏部稽勳司郎中,五品大員,自己就是個七品縣令,再怎麽說也應該是自己登門去拜訪。


    沒想到,孫傳庭卻是灑笑道:“張大人,孫某的辭呈已獲上官恩準,現在,孫某可不是什麽大人了,就一介草民而已。”


    張斌聞言,目瞪口呆,你還真辭啊,人家還真批啊!


    愣了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這外麵人來人往的,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他一把挽住孫傳庭的胳膊,親切的道:“孫兄,裏麵請,裏麵請。”


    孫傳庭也沒推辭,直接跟著他進了院子,來到正屋的大堂中。


    張斌拉著他一起坐到主位兩側,又讓人上了茶水,這才惋惜道:“孫兄,你這都已經是五品郎中了,還是吏部的天官,前程無限,為何要辭官啊?”


    孫傳庭聞言,搖頭歎息道:“辭都辭了,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孫某明天就要返鄉了,怕張大人到時候找不到人,所以今天特意來拜訪一下。”


    明天就返鄉,這到底怎麽迴事啊?


    張斌不由追問道:“孫兄,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小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孫傳庭聞言,為難的道:“唉,張大人,此事不提也罷。”


    張斌眉頭一皺,假裝不悅道:“孫兄,你我的先祖可是一起上過戰場的同袍,看得起張某,就叫聲賢弟,什麽張大人,這不生分了嗎?”


    孫傳庭聞言一愣,隨即便尷尬的道:“好好好,是為兄錯了,還請賢弟多擔待。”


    張斌乘熱打鐵道:“孫兄,你這突然辭官而去,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啊,是不是有什麽難處,要不說給小弟聽聽,小弟雖然不才,為兄弟赴湯蹈火,那也是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這自來熟來得也太快了,搞的孫傳庭都有點不適應了,他愣了一下,這才搖頭道:“沒有,沒有,沒什麽難處,賢弟有心了,多謝,多謝。”


    張斌心裏這個好奇啊,他忍不住追問道:“孫兄,到底怎麽迴事啊,你能不能給賢弟說說啊?”


    孫傳庭聞言,警惕的看了下四周,然後低聲道:“賢弟,有些話不能亂說,隔牆有耳啊。”


    原來是怕被人聽見,他立馬對著門口朗聲道:“趙如。”


    趙如應聲而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張斌嚴肅的道:“把張差他們叫上,盯緊四周,但有任何人靠近,立馬前來示警。”


    趙如道了聲遵命,飛快的退了出去。


    張斌這才繼續道:“孫兄,這下可以說了吧。”


    孫傳庭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道:“賢弟,萬燝的事你聽說過沒?”


    張斌好奇的道:“萬燝是誰?小弟這才來京城一天,什麽都不知道啊!”


    孫傳庭聞言,恍然道:“也是,賢弟這幾年一直遠在浙江任職,這些事情不知道也正常,這萬燝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


    又是個郎中,跟孫傳庭一樣,都算是朝廷高官了,張斌更是好奇道:“他怎麽了?”


    孫傳庭歎息道:“他因上疏彈劾魏忠賢,被廷杖一百,結果,沒打死,魏忠賢又派一群宦官衝到他府邸,把他按在地上又是一頓打,結果還是沒打死,那些宦官又站他身上使勁踩,把他踩的暈死過去才作罷,結果他還是熬了四天才死。魏忠賢覺得不解恨,又令人誣陷他收受賄賂三百兩,向其家人追贓。可憐萬燝一個廉吏,家裏哪裏有這麽多銀子,結果他的家人賣光了田地和房舍才把這銀子補上。”


    臥槽,這麽狠,張斌忍不住問道:“他是東林?”


    孫傳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是,他跟東林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斌不解的問題:“既不是東林,為什麽要彈劾魏忠賢?”


    孫傳庭又滿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解釋道:“他負責督建慶陵,因缺銅,不能按時完工,他知道內務府廢銅堆積如山,所以請內宮監撥付一點,結果魏忠賢不允。他沒辦法,隻能上疏皇上,請求撥付,結果惹的魏忠賢大怒,假借皇上旨意,罵了他一頓。他也生氣了,就上疏彈劾魏忠賢,貪汙幾百萬兩白銀為自己修建陵寢,陵寢的規製已經與皇陵無異,還在陵寢前修築了生祠和寺廟。結果,折子自然是傳不到皇上手裏,而是被魏忠賢截留了,然後魏忠賢就令人把他杖死了。”


    魏忠賢霸道兇殘倒不奇怪,隻是好像沒聽說過魏忠賢還貪汙銀兩的啊,張斌不由好奇的問道:“魏忠賢真的貪汙了幾百萬了為自己修建陵寢?”


    孫傳庭點頭道:“當然是真的,京城誰人不知,他的陵寢就在京城西北的碧雲寺後麵啊,而且,他還將碧雲寺擴建了一倍都不止,那規模,幾百萬兩算是少的了。”


    張斌不由目瞪口呆道:“貪幾百萬兩,就為了建個陵寢,修個寺廟,有這必要嗎?”


    孫傳庭見他這副吃驚模樣,不由麵色古怪的解釋道:“當然有這個必要,他這是在為自己晚年做準備啊,你住這崇興寺要花錢吧,那碧雲寺現在可比崇興寺大的多,光是這租房錢就夠他養老了。”


    原來是這樣,用皇上的錢給自己蓋個堪比皇陵的陵寢,再蓋個大旅館,老了去收房租,死了,直接往後麵陵寢一埋。


    這想法,真不錯啊,可惜,他注定活不到老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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