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在溫州府也算是大縣了,其麵積足有臨近的瑞安和蒼南加起來那麽大,不過明朝這會兒總人口還不是很多,整個平陽縣總共也就十多萬人,平陽縣的縣城也不是很大,總共才幾條街。


    鄉紳徐輝的府第位於城南,離縣衙倒是頗有點遠,胡江疾走了近一刻鍾,身上毛汗都出來了,才趕到徐府。


    徐府占地也有幾十畝,隻比縣衙小那麽一點,左右也是三進,不過前後隻有兩進,前院是護院、家丁、雜役的住處,後院則是丫鬟、老媽子、女眷的住處和主宅。


    胡江是縣丞,又是徐輝府上的常客,門房自然不會攔住他,他到門房打了聲招唿,便有一個家丁過來領著進入後院主宅的大堂中。


    不過,徐輝這會兒還沒起來,迎接他的是徐府的管家。


    縣丞大人親自來訪自然不能讓他久等,徐府管家立馬招來一個老媽子,讓她趕緊去叫老爺徐輝起床。


    此時,徐府的西廂鼾聲如雷,連地麵仿佛都在鼾聲中抖動著,就如同睡著一隻超級大肥豬一般。


    當然,徐府的後院不可能有豬,發出鼾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徐府的主人徐輝。


    這徐輝是個超級大胖子,也不知他是怎麽吃的,那肚子簡直就跟塞了個酒桶在裏麵一樣,那滿臉的肥肉更是在鼾聲中一陣抖動,仿佛隨時都可能掉下來一塊。


    而徐輝的第八房小妾卻是個不到十八歲的較弱少女,這會兒也不知道她是累了還是怎麽了,在如雷的鼾聲中她竟然也能睡的著。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進來的並不是管家派來的老媽子,而是此間的通房丫鬟。


    這通房丫鬟貌似很懼怕徐輝的樣子,她臉色蒼白的走到床邊叫了幾聲,徐輝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無奈之下,她隻得走上前使勁搖了搖徐輝,徐輝這才醒過來。


    徐輝剛一醒來,那老鼠眼中便露出兇光,他氣唿唿的瞪了那丫鬟一眼,隨即便張開血盆大口,怒喝道:”幹什麽,欠操是吧。“


    那通房丫鬟聞言,渾身一顫,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她結結巴巴的道:”老爺,縣衙胡大人來了,找您有急事。“


    胡江,莫不是那兩千多畝地的事情辦妥了。


    徐輝聞言,瞬間露出興奮之色,那變臉就跟翻書一樣。


    他使勁在小妾身上胡亂摸了幾把,這才戀戀不舍的爬起來,示意丫鬟給他穿衣服。


    丫鬟正給他穿衣服呢,他手還不老實,直接在丫鬟身上亂摸,隻摸得丫鬟渾身直抖。


    感覺這手上的柔軟,他不由感歎,這日子過的,真他嗎的爽。


    這徐輝還真是徐大化的遠親,他父親就是徐大化的遠房堂弟,不過,他家原本並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在徐大化考中進士之前,他家也隻是普通的農戶而已。


    但是,自從徐大化考取進士之後,他家就慢慢抖起來了。


    萬曆十四年,徐大化從庶吉士改任都察院監察禦史,他父親便憑借徐大化的關係當上了鄉裏的裏正;


    萬曆二十年,徐大化升任工部主事,大肆挪用工部修橋鋪路錢款收購土地、謀取私利,他家便轉而成為徐大化斂財的工具;


    從萬曆二十年到萬曆四十七年,短短二十多年時間,他徐家便利用徐大化挪用的錢款,收購了三四千畝耕地,當然,這些地都掛在徐大化門生的名下,是免稅的。


    到天啟元年,徐大化投靠魏忠賢,升任刑部員外郎,已經當家做主的徐輝更是利用各種手段瘋狂掠奪附近平民的土地,可謂囂張至極。


    這會兒,徐大化都當上工部左侍郎了,徐輝那酒糟鼻更是翹到天上去了。


    他昨天請張斌喝酒,就是為了買那兩千多畝地。


    這會兒閹黨已經在黨爭中大占上風,南北兩京官員大肆投靠閹黨,也不知是誰把這兩千多畝地的事情告訴了徐大化。


    徐大化那是出了名的貪得無厭,這兩千多畝地的事被他給知道了,自然不會放過。


    至於錢謙益,一個過氣的東林黨而已,在他眼裏,那就是個屁。


    所以,徐輝早就收到了徐大化的指示,要將錢謙益整出來的正兩千多畝地弄到手,而且他還知道,這兩千多畝地的《魚鱗圖冊》就要發到平陽縣來了。


    這事情進行的還算順利,昨晚請縣令張斌喝酒的時候,他大概提了一下買地的事情,這縣令大人並沒有表現出偏袒趙穆的意思。


    他想著隻要等《魚鱗圖冊》來了,縣丞胡江再稍微點撥一下,這縣令大人應該就懂事了,這地十有八九就到手了。


    又是兩千多畝地啊,雖然抽成不多,一年也能多出上千兩的收入,他這心裏別提多美了。


    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又吃夠了豆腐,他才慢慢悠悠的來到大堂。


    此時,胡江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不過,這位爺他還真不敢得罪,就算等再久,他也不敢露出一點不耐煩的表情。


    他一見徐輝走進來,便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關切道:”孟仲,這次你怕是有麻煩了,縣令大人昨晚摔傷了,頭上腫了好大一塊。“


    這胡江莫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吧,縣令大人摔傷了關我屁事啊,徐輝忍不住哼哼道:”胡大人,你這副表情幹嘛,縣令大人摔傷了就摔傷了唄,與我何幹。“


    胡江聞言,心中不由鄙夷,表麵上卻是擔憂道:”孟仲,你昨天可是請縣令大人喝酒了,聽說還把縣令大人灌的酩酊大醉,他要是摔出個毛病來,那大金所千戶張成德會放過你嗎?“


    徐輝聞言,臉色一變,心中暗罵一句:”真他嗎沒用,幾斤馬尿就喝成這個鬼樣子。“


    其實,他並不怎麽把張斌放在眼裏,畢竟他的堂伯是工部左侍郎,又是九千歲魏公公跟前的紅人,一個縣令算個屁啊。


    不過,一聽說這張斌摔傷腦袋了,他又有點害怕了,他不是怕張斌,而是怕張斌的父親張成德。


    昨晚他的確是有意在灌張斌,因為張斌那時候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對他沒有表示出一點敬畏之心,他心中有點不爽。


    而張斌是軍戶家庭出身,雖然文質彬彬,喝起酒來還是有遺傳的,特豪爽。


    隻是這酒量一般都和身段成正比,張斌那身段自然無法和超級大胖子徐輝比,所以,很容易就被他給灌翻了。


    徐輝雖然粗俗,卻也知道,跟那幫兵痞是沒什麽道理可講,人家要是豁出去了,不弄死你才怪,大不了賠命唄!


    真要把張斌腦袋摔出毛病來,他那當千戶的爹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為了這點小事把命丟了,那可就真劃不來了。


    他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先去縣衙探視一下。


    他倒不是有心去探望張斌,他隻是想看看張斌到底有沒有事,要真有事,他就得趕緊躲起來,不然,被那幫兵痞逮住了,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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