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低,眼淚滑落到他的枕頭上。


    她抓住他顫抖的手,她想著他設計她離開他;想著他為了愛她而讓她離開;想著他做出那樣可恨又可悲的傷害;想著他在查找媽媽犯罪證據隨時會遇害;想著他放心不下她為她設計未來;想著他把她推給另一個男人的悲哀;想著為了讓自己幸福,他不惜親手毀掉自己的幸福!想著這一切!想著這一切!


    眼淚不受控製奔湧了出來,奔流在消瘦的麵頰上。


    “不哭不哭,指柔,我還好好的。”他想為她擦拭那些淚,可是胳膊使不出半分力氣,僵硬無比,那些繃帶纏得他好緊好緊,好像要把他的生命纏死一樣。


    她滿麵的淚水遠遠比那顆子彈帶他的傷,還要多,還要深,還更重,還要疼。


    他好想把她擁進懷裏,揉著她的頭發。他惟一能安慰她的,隻有蒼白深情的語言:“指柔不哭了,我沒有事,我隻要你也沒事……”


    頭好痛,他剛睜眼不久,又覺得好累,再次努力地睜開眼睛,仍舊看不清守護在身邊的人,隻聽得到她的聲音,那樣熟悉,那樣柔和:“我沒事,我有楚風給的玉護身呢。”


    她剛說著,忽然一怔,那塊玉也是媽媽送給楚風的。楚風第一次認她父母作爸媽,兩老都很開心,然後第二天,楚風要啟程去香港演出,當時徐鳳珍非常慈祥,非常親切的將那玉戴在楚風脖上……


    “沒事就好。”他放心了,臉上浮起一抹溫柔的光彩,那光彩比太陽還明亮,連白白的醫院都染了一層溫暖。


    “你怎麽一直在我身邊不走?”


    “我在等你醒來。”指柔急切的解釋,臉漲紅,他灰蒙蒙的視線裏,好像飄蕩起一片紅,那是她臉上的顏色,他似欣慰,似興奮。


    “我已經醒來了。”他歎息。


    “你才剛剛醒了,我要確定你沒事,我才能安心。”再度解釋,“你胳膊受了傷,雖然你穿了防彈衣,戴了防彈袖,但是……但是……你的手術還是做了很久很久,血流了很多很多。”


    “那你是不是很擔心我,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一直等,等在外邊,等到手術完了,等我出來?”李明遠溫柔的笑了笑。


    “……因為我沒事,因為我還要為你辦手續,因為你身邊沒有親人,因為………”好多的“因為”說不出口。她急切的,慌亂的,越說越覺得不該說得太多。真有種“言多必失”的罪過。


    但是,她還是想把這種關心顯得自然些,於是,使聲音盡量平和:“好了,看你醒來,就好了。我現在還有事,晚上再來看你。”


    “哦!”他含糊的說,深邃的眼珠轉動著,腦子裏湧塞著幾千幾萬種思緒。


    “再坐一會兒吧,我不想你走,我不能沒有你。”傷口很痛,他強忍著,看她轉過身,他衰弱的,虛弱的問:“一定……一定用了你很多錢吧?指柔……住院這筆錢,等我傷勢好後,再還,還給你。”


    “李明遠!”她說,迴身同時,眼睛垂了下來,她望了他好久,輕聲說:“你現在隻要好好養傷,其餘的不要多想。”


    他又“哦!”了一聲,轉開頭去,靜思著,他眼裏已充滿了淚水。


    再留下來吧。


    不管有什麽事,都先放一放吧。再留下來,陪陪他吧。


    他是病人呢。


    病房好安靜,他以為她真走了,猛然轉頭,急喊道:“指柔!”


    他痛苦的蹙緊眉,看到她停在門口,一下子轉過身來,他臉上現出疼痛的表情,可能剛震動了傷口。


    “明遠,明遠!”指柔驚慌的說:“你疼嗎?胳膊疼嗎?要不要叫護士來?”


    “不要……不疼不疼。請你留在這兒,請留在我身邊……曾經很疼很疼,現在看到你沒事,我什麽都不疼了……”他含淚說著。


    一位護士小姐走了過來,手裏藥盤上擺著溫度計。


    “李先生醒了?今天氣色看起來不錯啊!”護士笑盈盈的說:“沒有多嚴重,好在子彈沒有傷及骨骼,好好休息就行。”


    他趕緊把眼淚逼迴去。


    指柔看護士小姐好是要給他量溫度,忙站起來。站起瞬間,她手依舊被他手掌緊緊包裹,雖然那隻胳膊受傷,掌心的力量,依然雄厚。


    她還是退到了一邊,用袖子拭去她的眼淚,看著護士,把溫度計塞進他嘴裏,微笑著:“瞧!剛取過子彈,是不能激動的,當心把傷口弄裂了!好好的躺著,好好的休息,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量了溫度之後,見無大礙,護士小姐走了出去。


    又過幾夜。


    早上,當李明遠醒來的時候,指柔已經不在他床邊了。


    問了一個走進來的護士幾點了,她說,才八點鍾,


    他哦了一聲,摸摸身邊的被單,她曾經伏在那兒的地方,空空的,被褥涼涼的,那麽,她離開她已經很久了?


    依稀仿佛,她是守了一宿,午夜醒迴,側頭間,還能迷迷糊糊觸到她趴在床頭,那一頭柔軟的黑發。


    李明遠有些不安,思緒萬千全都跌在昨夜,這些天來,她都守在他床邊,百般溫柔。對躺在床上的他,噓寒問暖。他稍微皺眉,她就緊張地問他疼不疼,還俯過身來,用手撫了撫他的額頭,怕他又發起高燒來。


    每次給他喂飯,她都先附在他耳邊輕言細語:“明遠,你餓嗎?現在我們可以吃飯了嗎?”


    世界上,還有什麽比他的指柔更細心體貼嗎?


    還有什麽比他的指柔更溫柔美麗嗎?


    還有什麽比他的指柔更像頂級鑽、金礦閃閃發光,不!遠比頂級鑽、遠比金礦更迷人,更讓人不顧一切也要愛護她。


    還有什麽比她用自己身體替他擋了那一顆子彈後更震撼人心的呢?


    她是那樣珍貴,那樣寶貴,可是她真的永遠不再屬於自己了麽?


    她對他還是有愛的吧,就算是殘餘的那份愛,也還是有的吧。


    他想,還是有的。


    正文 不能沒有你(三)


    一想到她待他這樣好,好到讓人夢幻,不真實,好到讓他以為,她還是屬於他的。


    李明遠心裏就蕩起一動激動與感動,臉上浮現一抹溫存與甜蜜的色彩,使連日來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嘴唇都染上了紅。


    那是代表喜悅嗎?*


    連護士都被感染了,她微微彎下腰來,對他笑笑:“李先生,今天心情不錯。”


    她給他換紗布,一圈一圈解開來,受過專業訓練的護士,雖然動作很輕柔、很小心、卻少了指柔給他換紗布那份細致、那份溫柔。


    “她上哪去了?”他忍不住急切地問。


    “哦,李先生是在擔心向小姐嗎?”


    “是的!我想知道她去了什麽地方?”


    護士想起來說:“向小姐她,很早就出去了,也沒給我們交待,要去什麽地方。隻說到時候,讓我們進來叫醒你吃早餐。這不,剛進來準備叫醒你,給你換藥,然後再給你帶份早飯來,你就醒了。”


    是的,指柔很早就走了。她不能在他床前呆得太久,就算還有什麽感情,也不過是同情。


    不能,讓這份同情,轉化成感情。


    她一個人在屋子裏呆了很久很久,然後去看楚晉,可是去到了他服刑的監獄,她又一聲不吭地轉迴來了。


    不能見他,不能見,不能見。


    因為他也許並不喜歡她來見他。他是那樣驕傲的男人,不喜歡她深愛的女人,看到他那副落寞樣子。靚靚小說網 更多精彩小說


    在半路上,就接到一個電話,很陌生,聲音卻是極其熟悉:“姐!爸爸要見你!”


    是指情?


    妹妹迴來了?


    這個時候,她迴來幹什麽?


    不去念她那見鬼的工商業管理了?


    徐鳳珍已經瘋了,正被押在警局內,因為事關三十年前的瘋子殺人命案,一切要等到李明遠複元了,再行定奪。


    向宅裏,陰森森一片。


    向居正的臥房,指情正坐在一張椅上,喂爸爸吃飯,他有一口,沒一口,心事重重,半躺著的身子,蓋著薄薄的被子。兩目渾濁,直到看到門口聳立一條人影,才有了點點亮光。


    “指柔。”向居正叫她過來,妹妹轉頭,見姐姐走進,冷哼一聲,把碗一放起身就走了。


    指柔在妹妹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


    “爸!”她慚愧的叫。


    她怎麽辦?是她把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媽媽逼瘋了!


    如果是向氏拿到金礦;如果她不那麽在乎向氏的家產;如果她不那麽在乎在向氏還有沒有股份;如果她不那麽急於求知是否親生;如果一開始她就不幫李明遠,而幫向氏;如果她沒有把在書房看到的鑽石圖紙告訴李明遠,那麽李明遠是不是就不會上門來搜?那麽媽媽是不是就不會瘋?


    可是,可是,就算她不告訴李明遠,爸爸書房藏著三十年前的風雲,李明遠終會有一天,上門來翻找的。


    向居正半躺著,凝望著這個撿來的女兒,眼光親切,慈祥的說:“指柔。”


    “爸!”指柔又愧疚的叫,眼裏已充滿了淚水。


    向居正點點頭,笑得更親切,臉龐有了光華,顯得精神,一點也不像久病的人。說話也是好柔和,好柔和:“指柔,爸爸想告訴你……媽媽是真的愛你。“


    他的手從床側移過去,輕握她的小手,爸爸的手好溫暖,爸爸的話也好溫暖:“從小到大都愛,愛得很深很深。………她對小情不好,那是因為,不管她怎麽樣對小情不好,小情在這個世界還是有親生父母的。而你沒有,你沒有父母,我們就做你的父母,我們就是你的父母。我們把你撿迴來,你瘦瘦小小的,她都怕養不活你……她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爸……”淚水流下來,臉頰一片濕熱。


    依稀仿佛,耳邊傳來徐鳳珍聲音:“……二十三年前,你才這麽點大………”


    “不哭,孩子。”向居正蒼老幹啞的說,“明遠上門提親那天,她選擇把你嫁給明遠,那是因為,她看出來,明遠真正愛的是你,而不是妹妹。她找人跟蹤明遠,一開始,也和楚風那孩子一樣,對他不放心。想看一看,想查一查,想驗一驗,他有沒有忠於婚姻,有沒有忠於愛情……可是明遠卻認為,她是以拍下照片,威脅他退出股分,他錯了!”


    指柔擦了一把淚水,驚奇地望著爸爸。


    向居正閉上眼,長歎氣,緩緩的道:“你.媽媽和我都老了,縱然能長命百歲,又有多少能力,多少時間去管理公司?她不過是想再抱幾年,那些她曾經抱在懷裏的東西。股份,金錢,權力……那些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對你.媽媽來說很重要,很重要。她一生之中,最得意的兩件事,其一是在李氏占股,成為副董事。其二就是把向氏打理得井井有條。在商場上,那是她的舞台,展示她才能的天地。所以,她內心深處的某些孤獨某些缺陷會在那裏得到充分的滿足!所以,她的索取越來越強烈,欲望越來越巨大。”


    “這不怪你母親!”向居正麵有愧色,閉著的眼,顫抖的唇,這時候聲音顯得特別蒼老:“她跟我這麽多年,她自己也清楚,我不會對她有任何感情……明遠姑姑被毀容之後,得知是你母親指使的,我們吵了一架。而你母親也哭了,其實是,是,那些人……臨時興起,把鋼棚砍斷了。她說,她事先計劃中並沒有叫人砍什麽鋼棚,她隻是綁架明遠,嚇嚇姑姑。那段時間,她仇恨心,妒嫉心太重,總是疑心,我迴來晚一點,就懷疑,就盤問,我在外和姑姑幽會什麽的,說話很難聽。”


    他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布滿皺紋的臉,寫滿了滄桑。


    “她嫁給我,當時公司資金周轉不靈,她帶了很多的黃金,全是清一色的金磚,拯救了公司……對她,我覺得愧疚,結婚後很多事情是順從她的……她說要管公司,我就給他管。……偷竊風雲那件事,我對不起明遠爸爸,當年我都是被你母親慫恿的,我不愛她,可是我縱容她,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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