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和趙連長接到樟木村哨所電報後,不敢懈怠,一邊急報措夏木村留守的軍區後勤分隊,一邊請示軍分區後,帶領整整一個武裝排的兵力,踩著沒過小腿的積雪,向科達裏山口方向趕去。


    在前方措夏木村的軍區後勤分隊,同一時間,也快速派出了人手;兩支隊伍顧不上再次烏雲漫天,低頭苦苦地行進在山道上。


    兩天後,當鄭軍他們趕到那個滿是亂石的山穀,不出他所料的,早一步趕到的軍區後勤分隊,隊伍裏那兩名政治處幹部,已經把那個包裹嚴實的箱子,封存在了一個帳篷裏,嚴禁任何人靠近。


    山頂上黑壓壓的雲層,讓鄭軍低沉的心思簡直喘不過氣來,但是,山穀裏忙碌的人群,令他不得不放下身上的裝備,和大家一起去收攏腳下滿地的糧食。


    在大家夥心疼的埋怨聲中,鄭軍也拿起一條嶄新的帆布口袋,彎腰用凍的冰涼的大手,掃開積雪,把一堆堆稻米、小麥吹掉沙土,仔細地收好;“該死的羅二,竟然把空口袋都想到了,你小子咋不來試試,有機會了還得和你單練一把,”


    “嗡,”雲層中,再次響起那熟悉的飛機聲,鄭軍拎著裝了一半糧食的口袋,滿懷希望地瞪大了眼睛,仰臉看去,卻是什麽也看不見。


    “嘟嘟,嘟嘟,”尖利的哨聲響起,山腰處於一名警戒哨兵,吹響了急促的哨子,在幾名大兵的唿喊聲中,眾人扛起手裏的糧袋,急匆匆垛進了山腳下的幾塊巨石下。


    氣喘籲籲的鄭軍,緊緊攥著手裏的口袋,靠在冰涼的山石上,正要開口問身邊的一個士兵,就聽見腦袋上空,沉悶的唿嘯聲連串。一袋袋眼熟的軍糧,劈空從高高的雲層裏砸了下來,劈啪像陣陣碩大的冰雹,噗裏噗通濺起一簇簇雪霧。


    甚至,有一袋鼓囊囊的糧袋,像炸彈一樣,斜斜一頭紮在對麵的帳篷上,把掛著棉簾的冬季野外帳篷,哢吧一聲直接就砸跨在地。


    “哦,原來如此。你丫的不嚇死人還真不是你了。”眼角掃了眼不遠處麵色發苦的政治處幹部。那昨晚才搭建起來的帳篷裏,這裏糧食統計表就在其中,還好電台不在裏麵。


    嘴角微微一挑,鄭軍正要起身。就聽見頭頂上寒風湧動,不由得渾身一僵;在戰場上聽慣了迫擊炮彈落地聲音的他,禁不住哀歎一聲,“草,”


    “碰,嘩啦,”背後堅實高大的山石救了鄭軍和一幹官兵的性命,嘩嘩潑灑下來的稻米,金燦燦猶如溪流般湧湧滾落;癱坐在雪地上的鄭軍。在大家夥的驚歎聲中,默然地打開手裏的口袋,任由頭頂上的滾落的稻米,直直流進了口袋。


    此時,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糧食上麵了。


    雲層上,運輸機一個往返,準備調整航向返迴了;機艙裏,張卓文裹著厚厚的毛呢大衣,靠在條椅上,靜靜地瞅著機尾處的長官,搓著雙手走了迴來。


    後艙裏機尾的艙門已經關閉,嘩嘩閃亮的警示燈也熄滅了,渾身哆嗦的羅二,雖然穿著臃腫的雪地防寒製服,依舊是被懂得臉色青紫;機艙裏臨時加裝的暖氣設備,在高空裏硬是一點作用也不起。


    靠在張卓文身旁,羅二拉過毛毯蓋在腿上,使勁地揉搓著發硬的臉龐,扭臉看看張卓文,“我說,你不好好呆在前麵,跑後麵挨凍好受是吧,”


    “嘿嘿,沒見過空投場麵,來見識一下,”張卓文伸手撫了撫厚厚的棉帽,側身靠著長官,這樣大家都暖和一點。


    “長官,飛機高度也太高了,那些糧食損失起碼要三成以上,萬一投點有差錯,那就可惜了,”晃了晃腕上的高度表,張卓文一副很惋惜的樣子,機艙裏嗡嗡的嘈雜聲中,也隻有羅二這樣敏銳的耳力才能聽得清楚。


    “嗯,糧食不過是糧食,但下麵的道路可就難了,要不是趁著這次機會,鬼才知道什麽時候能修通呢,”羅二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伸長了雙腿輕輕搖晃著脖子,舒坦地靠在椅背上,“迴去了你馬上聯係dilip少將和inagarjuna,那該死的合約什麽時候能簽,保安部經費還是太緊張了,”


    “好的,長官,”隨著張卓文簡煉的答複,運輸機在高空緩緩向機場方向駛去。


    珠峰南麓天氣條件不錯,晚霞揮灑著淡淡的金黃餘輝,羅二和張卓文下了飛機,跳上一輛軍用吉普,匆匆駛出了機場;至於那兩個鬼子飛行員,他倆任務很重,短時間內要和那架飛機為伴了。


    勒克瑙至新德裏之間的五大國家糧庫,裏麵的儲備糧,今天已經被徹底倒騰空了,羅二的下一個目標,是印度東部城市巴特那,一個糧食產區的儲運中心,那裏,匯聚著大量的糧商,還有他們的糧庫。


    吉普車沿著公路南行,在一條大河旁停下了腳步,渡口處渡客的機帆船旁,一艘印軍的炮艇停靠在河道中央,兩個皮膚黝黑的士兵,背著步槍在岸邊看守著一條小船。


    “吱,”吉普車掀起大片的煙塵,還沒有停穩,羅二已經跳下車來,沒有理會不住吐著塵土的張卓文,伸手從這貨上衣袋裏取出墨鏡,羅二施施然架在了鼻梁上。


    “長官,”兩名炮艇上下來的阿薩姆邦步兵聯隊的士兵,眼看著一身上校製服的羅二,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趕忙一個立正,給麵前的軍官敬了個規矩的軍禮。


    阿薩姆邦和曼尼普爾邦,這兩個和北方大陸頗有淵源的地方,羅二已經指示了dilip少將,將優先分別組建兩支混合特勤團,至於其他武裝部隊,會盡快調出這兩個邦。


    每天空投迴來的羅二,顧不上歇息,不停地奔波於各地監獄、警局,好不容易熬到手的燒刀子藥劑,也會在第一時間被送給dilip少將;印度情報站的外圍成員,也在以樂觀的數目,在每天增長。


    “嗯,”羅二眯眼看看兩個精瘦的士兵,再瞧瞧他倆的武器,微微頷首,抬眼向渡口望去,那艘載滿了渡客的機帆船,即將向對岸駛去。


    對於這布滿了大小數百河流的紅土地,要說他不眼熱那是假的,而出產豐富的地域裏,數量驚人的人口,更是讓他愈發舍不得鬆開手爪了。


    不出門不知道天下有多大,自己的眼界還是小了點,自嘲地搖搖頭,羅二正要招唿身後的張卓文,冷不丁赫然迴頭,遠處山包上,一間紅牆黑頂的廟宇,讓他心裏為之一動。


    引起他注意的,是廟門前的粗大的黑鬆下,悄然站立著一個喇嘛,皮膚鬆弛老邁的喇嘛,在靜靜地眺望著自己;要不是感覺機敏,羅二也不會發現,在千米外,有人在仔細地打量著自己。


    “哦,你倆先等等,我很快就過來,”低聲交代了張卓文一句,羅二衝著那兩個士兵擺擺手,擰身向山包走去。


    沿著一尺寬的沙石小道,羅二一步一步,穿過了兩旁七八個礫石堆,掛滿五彩經幡的石堆,上麵印有佛經的綢幡,隨風而舞;也許,經幡飄動一下,就是誦經一次,在不停地向神傳達人的願望,祈求神的庇佑。


    廟宇前的小廣場,高高的黑鬆旁,5米高的經幡杆上,印有佛經和鳥獸圖案,藍白紅綠黃五色的方形經幡,在寒風中嘩嘩作響,佝腰而立的老喇嘛,眯眼凝視著迎麵而來的過路客。


    是的,在喇嘛的眼裏,羅二依舊是個過路客,但帶著一身濃鬱煞氣的過路客,在老人的眼裏,已然命不長久。


    “噔、噔,”高腰軍靴踩在青石板上,羅二冷漠地走上近前,要幹挺直地瞪視著這個無動於衷的喇嘛,良久,“老人家,身體還好?”


    老喇嘛雪白的眉須輕輕一動,手裏轉著經珠,眼睛半闔地盯著羅二,奇怪地咦了一聲,隨即搖首不語,嘴裏輕聲喃喃;麵前的年輕人眉眼靈動,身上煞氣轉身間,竟然差別如此之大,讓見多了虔客百態的老人,也是暗暗嘖奇。


    “那麽,您有什麽話要說嗎?”羅二盡量用緩和的語氣,低聲詢問道,隨即又反應過來,英語,在這個高原廟宇裏,應該不是通用語言。


    抬首,羅二斜眼向後看去,老人身後廟門大開,裏麵隱約一堵兩米高的石牆,一排排有序的石格裏,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骷髏頭骨,頓時驚的周身汗毛倒立,遂轉身快步離去。


    “這不會是那什麽天葬台吧,娘的我跑這裏幹嘛來了?”撓撓有些發癢的後腦勺,心裏碎碎地罵著,羅二一路小跑奔到了渡口,看也不看吉普車,帶著張卓文跳上小船,登上了那艘炮艇。


    眼看著羅二的背影遠去,老喇嘛手臂抬起,黃衫下,幹枯的手掌間,一串紫色念珠在寒風中微微晃動,沒有送出這串念珠,讓老人孑然長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羅二的朝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俯視的館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俯視的館主並收藏羅二的朝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