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蝶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血色,更有了一絲的笑容。


    他覺得自己趟過了人間地獄。


    今後,他該是個與眾不同的人物,才對得起他的戰場上的磨礪啊,他決定,要展示自我!


    他開始喝水,繼而開始吃一些泡了水的壓縮餅幹。


    似乎,他的精神被喚了迴來了,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消失了,煥發出了一種簡直叫人人驚異的神采飛揚的精氣神來。


    塗蝶說:“連長,我對不起大家,更對不住黃豪雄!


    我會在以後的戰場上顯示出我的獻身精神的。


    我現在就要求火線入黨!


    請黨考驗我吧!”


    連長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搖了又搖,激動地說:


    “塗蝶,你終於肯主動加入黨組織了!


    歡迎、歡迎你嗬。


    知道嗎?你在這場戰爭中的英勇表現,完全是符合一個共產黨員的標準的,而且你馬上就是一個功臣了!


    等著吧,我們現在就開黨支部會議,討論通過你的請求!”


    半個小時後,首長們來了電話,稱:經黨委研究,批準塗蝶同誌火線入黨!


    於是,塗蝶就在想象中的鮮豔奪目的黨旗下,在連長的麵前,在戰友們的麵前,莊重地舉起了右手。


    他感覺自己是發自靈魂深處而熱淚盈眶的。


    他真的信心滿懷,緊緊地握住拳頭,發誓說:


    “我要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身!永不叛黨!”


    那時節,塗蝶的腦海裏,絕對尚是真摯誠懇的。


    不得不為之的開槍行為,在他的眼睛裏,也不過隻是過眼煙雲的事件而已。


    這就叫神使鬼差,這就是天助塗蝶也。


    似乎造物主都在偏袒一個勵誌要出人頭地的人物。


    塗蝶不禁在漆黑的淩晨時分,在那小小的貓耳洞裏,竊笑。


    他狠了狠心,咬了咬牙,默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又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前方戰事越演越烈,首長也來了命令:


    “凡是遇見死命抵抗者,無論老幼病殘,一律就地槍決!”


    據說,我軍將士死傷慘重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的部隊深入作戰後,椰國展開了所謂的遊擊戰爭,甚至所謂的“地道”戰爭,隻不過此“地道”,乃是懸掛在樹空中的。


    又一日,首長來令:“你連立即趕赴甲地,支援前線雷達小組!”


    於是,他們輕裝上陣,風馳電掣又風餐露宿地行走了一天一夜。


    終於在快中午時分,遠眺到正前方山腰裏有一個小村寨,恐怕隻有三、五個人家的樣子。


    悶熱的空氣似乎紋絲不動,但是,饑餓難忍又疲勞困倦的幾個將士,幾乎都聞到了一股牛肉的香味。


    真是誘惑人啊!


    連長發話:“走,先去弄點吃的,養足精神再行軍!”


    他們小心翼翼又足智多謀地偵察了又偵察,直到踏入村落的先行偵察兵安全返迴來,報告說:


    “村寨空無一人!


    可能是昨夜才宰殺了一頭小牛,在一家人的院子裏,支起一口鍋,煮了許多的牛肉,還在煮著呢!


    村民準備午餐時,發現了我們,人都跑光了!”


    連長帶領大家走進了正在燉煮牛肉的人家。


    這是一個破落的房屋,外牆和屋角處都長滿了青苔,屋前有一個小小的院落,院裏平整土地上支上了一口大黑鍋,鍋內是熱氣蒸騰的牛肉,鍋下是星火燃燒的枝木。


    房屋後有一棵粗而高的椰樹,樹大根深的,與別的椰林連成一片,直至高山的盡頭。


    塗蝶興奮地幾乎是猛衝過去,伸手就抓起一大塊牛肉,就想往嘴裏塞——


    連長大喝一聲:


    “放——下!不準你——先吃!”


    隻見連長從衣兜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人民幣,放到菜板上,又拿起菜刀,壓在現金上麵。


    然後,他才伸手接過塗蝶手裏的牛肉,一小口一小塊地吃了起來。


    大家眼巴巴地看在眼裏,急在心頭,要知道他們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


    垂涎三尺啦!何況他們有多久沒有吃過牛肉了?


    自從參戰以來,他們可曾吃到過如此香噴噴的牛肉嗎?每個人的口水都好似要溜淌了下來,有的戰士不得不蹲下身子,用自己的雙手抵壓住蛔蟲聞到了香味而在腸胃中興高采烈地翻滾攪動而引發的劇烈疼痛。【零↑九△小↓說△網】


    連長終於吃完了那塊牛肉,又過了良久,塗蝶們覺得幾乎是一個世紀一般的長久的時間,連長才笑嘻嘻地宣告:


    “好啦,沒問題啦,你——們,大家可以開——吃了!”


    噢——!


    口水直流的戰友們歡唿起來,大家幾乎像是風掃殘雲一樣,刹那間,半頭牛肉嗬,幾乎一掃而空,還意猶未盡嗬。


    少數幾個人還在從鍋裏舀牛肉湯喝時,去屋角處撒尿的塗蝶,驀然覺得自己的左胸臂膀上“砰”的震了一下,低頭一看,不好,鮮血賁湧而出!


    他大叫:


    “連——長,小——心!有埋——伏!”


    幾乎是在他呐喊的同時,他還聽到一聲槍“砰——”,一個手雷“轟——隆”的清脆而劇烈的聲響,並看到鍋爐旁的戰友們與連長一起,和著爆炸聲簇聚的火光一起,立即融為一體!


    他又急忙抬頭眺望,隻見一個瘦弱的小小的幾乎裸身的影子,像一個山猴一樣,翻騰、拽掛著樹枝,葉片般靈巧地從空中椰子樹林裏,消失了,仿佛隻留下一長溜搖擺飄曳的葉枝,在哭泣著這悲慘而惶惑的淒涼場景。


    身心巨痛的塗蝶在昏迷之前,眼眶裏湧出來了一條清溪似的淚河——


    半個月後,塗蝶竟然從昏迷狀態之中清醒了過來。


    醫護人員們都說:這簡直是奇跡!


    因為他所中的那一槍,距離他的心髒僅僅隻有一公分的距離,而且被醫療隊救治下山時,他就已經流血過多了。


    或許在冥冥中,是連長或者指導員或者死去的戰友們,不批準他也追隨他們而去?也或者是那些吃下的牛肉救助了他?


    一個女孩子的驚喜聲音響在了耳畔:“嗨——他醒了,醒過來了!”


    這是塗蝶聽到的第一個清晰地聲音,哦?怎麽這樣熟悉?是梅瑰來了?梅瑰梅瑰?塗蝶就趕快緊緊地抓住了那一隻柔軟又細膩的小手,眼前呈現的真的就是一雙特別熟識而美麗的細長眼睛的漂亮小護士。


    小護士王玫高興極了,嘰嘰喳喳開始叫說:


    “嗨——您知道嗎?


    您都昏昏沉沉睡了快一百天了,我們都以為您可能醒不過來了呢!


    嗨——您知道麽?好多大首長都來探望過您呢!


    嗨——您知道吧?您得感謝您的戰友譚排長哦,他不僅在戰場上救了您,現在還天天來伺候您呢!”


    正在遺憾這個漂亮女孩子並不是梅瑰,而且感覺心情沮喪起來的塗蝶一下子變得驚喜萬分,一把拽住了小護士的衣服,叫道:


    “你說的是,小譚嗎?他還活著嗎?他在哪裏?”


    恰好此時,屋門口傳來一陣洪亮的笑聲,生死戰友小譚走了進來。


    他一邊伸出右手在塗蝶的眼前左右晃動、搖擺著,故意遮擋著塗蝶的視線,一邊朗朗地笑道:


    “塗蝶啊塗蝶,你的命真的好大!


    前線醫療隊都已經宣告了你的死訊了嗬!


    可我不甘心,要知道,咱們連就咱倆心髒跳動著離開了那個戰場,怎麽能夠在和平環境裏再追隨他們的魂魄而去呢?


    我就大叫著不準他們放棄,否則,我就自殺!


    哈哈——這才將你當成‘死馬’來醫的啊,後來又送到了這後方大醫院救治、手術,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裏搶了迴來啊!知道不?


    現在,你終於醒了,這全都得感謝人家醫護人員呀!


    尤其是這個小護士王玫——她幾乎就算你的特護了,一天24小時的守候在你的身邊,端屎端尿滴,那真叫一個好啊!


    小子,你哪兒修來的福分呀!”


    塗蝶聽著,感動著,笑著,依然激動極了,緊緊地拽著小譚的手,搖著晃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玫卻在一旁喃喃著:


    “哪裏哪裏,嗨——知道不?這是我的本職工作,應該的應該的。”


    小譚道是侃侃而談:


    “塗蝶,我現在提了幹,是排長了,部隊還給我榮立了三等功!


    知道嗎?你小子可是二等功嗬!


    你也被提為排長了!


    據說等咱們的傷好了之後,部隊就會派咱們去雷達學院教導隊讀書、訓練。


    嗬嗬,知道嗎?兩年後,咱們也就是大專生了!”


    塗蝶瞧瞧漂亮的女孩子,再看看小譚,微笑道:


    “排長?好啊,那你不就可以談戀愛了?嗬嗬——


    讀書?我可不行,那還不如要了我的命呢!”


    譚排長的臉色說拉就拉了下來,居然厲聲地叫道:


    “塗蝶啊塗蝶,你真的太不知足了,也實在沒出息。


    難道你就是這樣沒有出息的人嗎?就是一個膽敢丟犧牲了的連長和指導員的臉麵的無知男人嗎!


    要知道,首長相中了咱們,就是咱們的光榮,你啥時候變得這樣不敢挑戰自己了?”


    塗蝶笑了,很滿足很直白的說:


    “隻要讓我在這個部隊幹,就行了!


    隻要不讓我離開濘沱小島,就是我燒高香了!”


    小譚冷笑起來,說道:


    “嗬嗬,不就為了那點點鹽商生意嘛!


    真叫人失望,要明白這樣的機會在你的一生隻有這一次!


    別搞不清形勢了啊!必須要抓住這次機會,更上一層樓!”


    小譚真有點對塗蝶望而卻步了,他覺得塗蝶小小的年紀,總是特別的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特別的固執己見,居然,為了那一點點蠅頭小利,舍棄了這樣千載難逢的求學時機,也太沒有眼光和文化了。


    塗蝶卻很吃驚,問:“你竟然知道我在做鹽的生意?”


    小譚笑道:


    “傻瓜不明白吧?隻是我們都不吱聲罷啦。


    畢竟連長指導員都讚成你與眾不同。


    我們睜隻眼閉隻眼好了,反正你也不虧待大夥兒。”


    塗蝶就想,這世界真真應了那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唉——連長指導員都犧牲了,那他們的那些啟動資金估計也已發放到了親人們的手裏,想到這裏,塗蝶心靈深處感到了一絲絲的慰藉。


    金錢,總是好東西,總比那些不能吃不能用的榮譽和獎章,管點用。


    塗蝶的思維就是這樣定位的。


    什麽功勳章呀什麽媒體報道啊,都是虛的,我要玩的,就是實實在在的。塗蝶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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