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平傃幾次突審,都拿不下王佩來,甚至帶他迴到了刑警大隊審訊室,使用上了順、逆旋轉輪椅、一百度的台燈伺候,亦未見成效。


    這樣連軸轉式的審訊技巧,唉——幾乎可以說所有的能夠使用上的手段都上了,依然審不出平緯所預測或感知或推理出的其他案件來。


    所謂政策攻心術,在有的亡命匪身上,是根本不會奏效的。


    畢竟,刑警們並未掌握他們其他的犯罪事實。


    隻憑借一份經驗、一份第六感的直覺和一種個人的智慧或推理,認為這個家夥還有別的案底,就硬攻,也是有些玄幻懸疑的。


    當然,這家夥,也確實可疑。


    一個如此膽大兇殘的男人,從殺掉老婆至再殺人殲屍,整整五個月的時間裏,都幹了些什麽?要明白,他是在被全國通緝的情況下,遊走了這麽久、去過了很多地方的老江湖。


    現在要搞清他在哪裏呆過?靠什麽生活?又都幹了些什麽?居然很艱難。


    王佩隻是交代,殺了老婆後,他立刻乘坐火車去了大西北。發現那裏實在太貧困了,吃不好穿不暖的,上個月便又殺迴到了通海市。


    王佩信誓旦旦說,這麽多月份內,他是個好公民,逃亡分子,每天除了白天睡覺,晚上出來覓食。其他任何壞事好事,都和他沒關,他發誓賭咒的吆喝說,他真的再沒幹過違法犯罪事情。


    平傃冷笑道:“那你在山裏殲女屍該怎麽說?”


    王佩立刻噤聲。


    平傃也不說話了,隻隔著距離凝視著他,眼神裏透著一份看你個跳梁小醜還要舞什麽的含義,臉上卻掛著一種明知故問的笑容。


    僅此而已,可王佩卻大汗淋漓。拿煙的手,也抖啊抖的。


    平傃確信他肯定有大事。便譏笑他,想激起他的憤怒,就故意用嗬斥的腔調,說:“你一分錢都沒有,靠什麽買吃的?如何覓食養活自己的?難道——夜市裏,辛苦勞作生計的小商小販們都會拿出吃的喝的供奉你不成?說——把你幹過的,偷呀搶的壞事,都說出來!”


    王佩擦了擦冷汗,靜默片刻,便開始了滔滔不絕地長篇大論:“我的腦子靈光呀。我出身數學天才之家,我父親就是個數學天才。當年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時候,他就是管後勤保障的,財會一大拿呀。從小他就教我快速心算,我就將這本事用在了新江那些小商小販身上了。


    比如我在阿克蘇的早市上,一位維吾爾大叔開車來賣羊肉,總是算錯了帳。我在旁邊一提醒,便為他找迴來不少錢。人家大叔好心腸呀,一連半個多月,管我吃管我喝的,還管我住,直到賣光了他那一大車的羊肉。我算是小工唄,人家臨走了走了,還把最後的半扇羊肉送給了我。我再把它賣了,嗬嗬,幾百塊呢,不夠我用一陣子麽?


    在喀納斯湖,我都陶醉了。每天就算是吃別人吃剩下的菜,喝別人剩下的湯,住別人家的廚房,我都不舍得走啦。那景色,估計是人都不舍得離開的呀。太美了,身在其中,你會覺得你就是在天堂裏。要不是冬季來了,天太冷啦,我絕對不會遊蕩到吐魯番去。


    哎約喂,吐魯番呀吐魯番,那也真是個好地方呀。吐魯番葡萄,吃過吧?馬乃(代)子葡萄,小小的那種,無籽的,哎約喂那個叫甜呀!蜜到呃心底裏喔。我就偷了些,賣給內地遊客,不就有錢了?要不,我天天在葡萄園內幫人家摘葡萄為的啥。嘿,吃葡萄,喝幹紅,嘿——那日子過的,也算賽過神仙啦。


    後來我又去了“阿勒泰”。知道那個地區吧?有個姑娘叫什麽娟的,寫散文的,我在辦公室讀報時讀過她寫的關於阿勒泰的故事,很有意思的。當時我就想,將來要帶著老婆到那兒旅行去。誰知道,她背叛了我。所謂阿勒泰,其實就是在阿爾泰山上。史書稱之為“金微山”、“金山”呀。阿爾泰在突厥語和蒙古語裏都是“金子”的意思,所以那大山裏,蘊藏出產豐富的黃金啊。我就去淘金了,在那裏做了資本家的奴隸。可沒幾天,太苦了,我受不了啦,逃了。你們不知道呀,阿勒泰的羊肉太香啦!


    白哈巴這個神奇的地方,其實要從哈巴河開始,一路上的視野開闊,藍天白雲,高山蒼涼,果真就是所謂的“西北第一村”。去過吧?沒去過?將來得去呀。她呀,位於中國與哈薩克斯坦接壤的邊境線上,是一個哈薩克族和圖瓦人聚居的小村莊。這裏不僅保持著古樸淳厚的民俗風情,小木屋、白樺林、綿延雪山,猶如一派北歐風光,因此也被稱為中國最美的八個小鎮之一。白哈巴村很早以前就是攝影師常去的天堂,地處高緯度,氣候特殊,自然環境獨一無二,綿延的山脈、寬廣的草原、蜿蜒的河流、晨曦晚照,醉人迷人感人。


    我去的時候是深秋了。山村的西北遙對中國與哈薩克斯坦國界,是高山密林。山村是五彩的紅、黃、綠、褐色,層林盡染,猶如一塊調色板,映襯著阿勒泰山的皚皚雪峰,可以說一年四季都是一幅完美的油畫。住的也不貴,當地圖瓦人家的木屋六十元/床一晚,房間很大,四張床,幹淨暖和,外麵還有大廳。我的房東是個帥小夥,圖瓦人家,很好說話,第二天中午看我還沒走,就讓我騎他家的馬去坐的區間車,馬好像不待見我,沒走幾步就停下了。帥小夥叫什麽什麽克——”


    平傃攔住了他的絮絮叨叨,淩厲地笑道:“我明白了,你偷搞的邊防證被人發現了,露餡啦,對不對?被人家舉報給邊防檢查人員啦。人家發現了,你,就偷了人家的馬!”


    王佩說的很開心,笑嘻嘻的,一點不急不緊張了,穩坐釣魚台的狀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給一幫終年在刑警崗位上出生入死的小夥子們上旅遊課。看到一個個刑警小夥子洗耳恭聽的樣子,自然很滋潤。突然,被睿智的平傃冷不丁地這樣打斷,不禁張口結舌,眼睛仿佛盯在了平傃的臉龐上,醒悟過來後,趕緊低下頭,不說話了……但也已立刻又恢複了緊張狀態,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裏了。


    平傃很氣,但依然不甘心。


    王佩偶爾的驚夢、恍惚與愣神,都可以證實他的深不可測。


    直覺告訴平傃,王佩肯定有問題,便笑,說:“唉,其實我呀,早就掌控了你的一切。隻是想給你個立功受獎的機會,更是為了給你一個挽救自己生命的可能。既然,既然你這麽不在乎你的小命兒,那就繼續該吃什麽吃,該偷什麽偷,隻要你還有時間。我也沒啥好說的了,帶走他吧!”


    王佩裝作尷尬,一笑又笑,居然邊迴頭邊說:“魯迅怎麽說的?對,孔乙己,是孔乙己老先生說的,那也算偷嗎?那不叫偷,那叫別人沒有看見,我拿的。”


    平傃也跟著笑,心說,這家夥到底是上過學的人。也不得不佩服魯迅先生的筆頭了。他筆下的孔乙己老先生如果九泉之下有知呢,會不會開心笑了,是的哦,畢竟他的名言,居然會這樣經久不息的被使用到這裏,也不是不算一件悅樂的事情。


    看起來,王佩此人之奇妙處,隻能有待未來了?誰又能怎麽樣他這個老油條殺人犯呢?


    但案件必須按照程序繼續往下走,萬般無奈下,平傃也隻好按照法律程序移交了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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