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我孤寂的走在一條略顯寂靜的人行道上。失眠已久的我,臉色異常蒼白,神情恍惚而憔悴。


    嘴角的香煙忽明忽暗,一絲絲煙霧自嘴角升騰而起,直撲我那張白皙而頹廢的臉。


    幾步路的間隙,我吐出了那讓唇邊感到微燙的煙頭,盡管口腔裏已經被煙熏得有些發苦,咽喉裏也還有些發嘔,但還是隨手又點燃了我走出家門後的不知第幾支煙,繼續如行屍般的遊蕩在這座小縣城裏。


    我叫梅嵐青,男,今年25歲,至於職業?很多人把我從事的職業稱為“陽光下最光輝的職業”,也就是教師。


    說實話,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幹著“陽光下最光輝的職業”又能怎樣呢?畢竟再好聽的稱謂也不能當飯吃。


    記得我在剛參加工作時,每月工資也就能拿七百多塊,雖然比起父親在1997年每月拿三百多塊時的確翻了一倍,但麵對縣城裏三四十萬的房價,又能做些什麽呢?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接觸了股票。對其什麽都不懂的我,每天下班之後都去學習股票知識。


    不知是我的天賦還是運氣,在沒正式做股票前,我所看好的幾支股票都漲勢喜人。之後,理所當然的,我也就正式加入了炒股大軍。


    幾年下來,我也算是還可以。年輕氣盛的我曾放言:“隻要不遇到股災,任何時候我都會盈利。”


    我的性格一直比較激進,野心也很大。也許是我亂七八糟的人緣關係好吧!讓我從朋友處借到了大量資金,我甚至冒著風險做起了股票杠杆交易。


    但正當我做著美夢時,股災真的來了,像我這麽個交易活躍且激進的投機者,徹徹底底的敗了。


    在這場沒有硝煙的金融戰爭中,一部分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看著新聞裏隔三差五的報道某某又跳樓了,我的心底沒來由的一陣落寞,麵對那一個個債主的追討,真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


    有句話叫“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當你落難時,真的能看清楚身邊很多人的嘴臉。


    一個個昔日的“朋友”都怕我這輩子翻不了身,即使那些“朋友”目前並不缺那點錢,但還是迫不及待的催起債來。


    沒現金?“朋友”說“用你新車抵債也行啊”,但抵債了一個,還能抵債兩個不成。


    “嗡嗡……”,隨著手機震動過後,輕柔的手機鈴聲響起:“腳步輕飄的失去平衡,你在哪裏我喊著你的名,可聲音來不及擴散,便消失的沒了蹤影………”


    我從褲兜裏掏出手機一看,便又緩緩的將手機塞迴了褲兜,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打來的,無非是催債而已。


    這樣的電話,我不知道自己一天要經曆多少,剛開始的時候,還賴心跟每一個“朋友”解釋,但沒有錢還,再說好話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現在我倒也懶得去理會這些“朋友”了,把鈴聲換成了我喜歡的歌曲,每次的電話響起,也變成了傾聽。


    手機還是接連的響個不停,我卻在嘴裏跟著音樂的節拍,輕輕的哼唱了起來。


    漸漸的,我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馨的笑意,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因為我想起了她。


    “李夕諾”,一個讓我深愛著的女孩。


    我們的愛情,並沒有劇本裏寫的那樣浪漫,但卻平淡而真實,從最初的同事變成了朋友,但又不知從何時起,讓兩人彼此動了心、動了情。


    我問她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她隻說“很早了”,我暗罵自己是個大傻瓜,連女孩子喜歡自己也不知道。


    我也曾對她認真的說過“你雖先動了心,我卻真正的動了情。”


    李夕諾即擁有著中國古代女性那種溫文爾雅,大方得體,善解人意的特質;又擁有著現代女性那種獨立,絕不依附男人的思想。


    但是生活中的李夕諾,唯一讓我擔心的是她太單純了,純得如一張白紙。她很少會拒絕別人的請求,哪怕是她心裏不願意去做的事,也很少拒絕。


    我常常對她說“如果自己不願意做的事,一定要學會說不”,而她卻宛然一笑“記住了”。


    在這個現實而複雜的社會,我很是希望她這張白紙早日被人情世故所填滿。


    停頓了十幾分鍾的鈴聲又再次響起,把我從甜美的思緒中拉迴到了現實,我再次緩緩的掏出手機看了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剛一接通,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一聲懶散卻流裏流氣的聲音:“你是梅嵐青嗎?”


    “我就是,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什麽事?你欠我兄弟xxx的錢什麽時候還啊?你最好在一個星期之內搞定,不然我就叫幾個小弟到你家去天天跟著你,直到你還了為止。這樣的結果當老師的你也不願意看到吧!話我也就不多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那人威脅的話語說完後很幹脆的掛了電話。


    我苦笑一聲,暗歎“自作孽不可活啊!”因為自己那膨脹的野心與不顧後果的性格,殃及到了家人。想著五十多歲的父母,心底疼痛的感覺越發的強烈。


    我的痛苦,不是因為失去了多少錢財,而是來自讓年老父母操心的自責,本以為能讓二老過上更好的日子,也能和自己最愛的人共赴殿堂,但到頭來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都說人要經曆一些事情才會長大,我現在真的很想過那種平淡的日子,隻想讓父母不再為自己操碎了心;隻想和夕諾相依相守到白頭。


    我抬頭看了看天邊那一抹殘月,“都說陰間的地獄是最痛苦的地方,我這是在經曆陽間地獄的酷刑嗎?”


    我很想大聲的發泄一下,便停下了緩緩前行的腳步,右手指天,發瘋似的大吼道:“老天爺,我梅嵐青一人做事一人當,隻要可以讓愛我的人不那麽痛苦,我願死後到十八層地獄受盡一切苦難,哪怕是魂飛魄散也絕不後悔。”


    祈求的誓言穿過深夜空曠的馬路,消失於黑暗之中。從不相信鬼神隻修今生的我,這一刻是多想有陰間地府的存在,多想讓哪個世界聽聽我的願望,可那傳說中的地方真的存在嗎?


    昏白的路燈下,我繼續拖著長長的影子徘徊著。我不想迴家,因為害怕看到父母那憔悴的麵容。


    我隻想讓自己暫時的靜一靜,不想去思考任何事物。隻知道下意識的抬動雙腳向前邁著步子。


    這是一處拐角,早已物我兩忘的我低垂著頭走下了人行道。因為隻是為了走而走,所以我沒有了讓自己拐彎之類的想法,隻知道一味朝前。


    我剛走到馬路中間,忽然,右手邊一道強光瞬時照射到了我的臉上,我下意識的就要抬頭望去,但還沒來得及正視那道光源…………


    “轟”!撞擊的聲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我頓時感覺一股巨力加身,緊接著自己的身體便脫離了地麵。


    “砰”!


    我的身體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堅硬的馬路一側。


    “自己被車給撞了!”。


    這一切來得是那麽突然,那麽快捷。


    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並沒有停下,而是漸漸的消失在了遠處,它就像撞到野狗樣的選擇了滿不在乎。


    在開始的那陣麻木與暈眩過後,傳來的是讓我五髒六腑都快要炸裂開來的疼痛。


    我很想動一動,但身體絲毫也聽從不了大腦的指揮。


    “我這是要死了嗎?”我沒有感覺到自己心底有任何的恐懼與害怕,就那麽靜靜的躺在那裏等著死亡的到來。


    恍惚間,從小到大的一幕幕讓人值得高興的畫麵,像幻燈片一樣自眼前閃過,我從沒有想過,我生命中居然會有這麽多讓我愉快的事物。


    也許是因為這些愉快畫麵的原因吧,我感覺到我的手指稍微的動了動,我很努力的把右手伸向褲兜裏想要掏出手機,但這太難了。平時隻是一瞬間完成的動作,我大概花了兩分鍾的時間才把它完成。


    記得以前看過一個疑問,“如果你的生命隻剩最後一刻,你最想打電話給誰?親人?愛人?”


    我不是不想打電話給我的父母,而是打通了又該說些什麽呢?徒增悲傷嗎?所以我還是選擇打給了哪個我深愛著,且還欠著承諾的女孩。


    “夕諾等我好嗎?兩年之後我一定讓你成為最幸福的新娘。”我知道這個承諾對我現在而言太奢侈了。


    顫抖的手指艱難的撥著號碼,嘴裏鹹裏帶甜的味道越來越濃,一絲血液從我微張的口裏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離那一刻真的不遠了。


    “恩!嵐青,你怎麽還沒睡啊!”電話那頭傳來了夕諾睡意朦朧的聲音,我很慶幸在最後一刻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寶貝,我想你了”我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盡量保持到平時說話的狀態。


    “我也好想你,我早早的就睡覺了,因為我想快快到明天,那樣就能早些見到你了,”夕諾柔聲說道。


    我們兩都在一個鎮上的學校上班,休息日都是各自迴家的,但在上班前又結伴同行。


    幸福的淚水自我的眼角悄然滑落,“小傻瓜,那你快睡覺吧!能聽聽你的聲音我已經很高興了”


    “那好吧!明天記得早點叫我哦!嗯麽!老公再見!”


    “寶貝再見!愛你!”我不想告訴她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消息,就讓她在甜蜜與期盼中進入今夜的夢鄉吧!


    大腦裏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嘴裏往外湧出的血液打濕了衣衫,唿吸也漸漸的沒那麽順暢,我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馬路邊上,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父親母親請原諒我,這麽多年來我從沒能讓你們省心,更沒有盡到一個兒子該敬的孝道”。


    “還有我的摯愛——夕諾,你曾說過我們要靜然佇立共黃昏,安然攜手到白頭,但寶貝請原諒我,不能陪你一起變老了”。


    眼皮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我最終合上了雙眼。朦朧中,我仿佛看見了過世的奶奶,她帶著慈祥的微笑,正輕聲的唿喚著我的名字嵐青……嵐青……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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