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使先生,抱歉打擾你的舞興了。”庫斯朋齊與法國公使握了握手,隻說了一句客套話,便急著轉入了正題,說道:“中國政府悍然向外蒙進兵,我國政府不能漠視,請問公使先生,中國政府今日舉行宴會,可有什麽重要消息發布?”


    法國公使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什麽,隻是口頭上通報了此事。”


    庫斯朋齊心中對法國公使輕描淡寫的態度很不滿,不由得提醒道:“我國在外蒙問題上與貴國是達成過諒解的,貴國難道不準備發揮影響力嗎?”


    法國公使抿了抿嘴,說道:“可是我國政府在之前也提醒過貴國,把精力牽扯在遠東不符合協約國的利益,我們的重點是在歐洲看住德國這個最兇惡的敵人。”


    明白了。如果我國在外蒙輕易得手,法國自然是樂觀其成,甚至會趁機向中國政府提出某些利益要求。


    現在,看到中國立場強硬,中俄之間的衝突有加劇的危險,便暫時不想得罪中國政府,也不希望俄國陷於一場大的持久的戰爭,以削弱東線俄國的軍事力量。而且法國正專注於摩洛哥,無暇他顧。


    法國公使看著庫斯朋齊的臉色不好,便又說道:“貴國政府的效率實在是有些慢,時至今日,依然沒有拿出總體的應對策略。相反,中國政府的迅速反應出乎我們大家的預料,而且得到了美德的大力支持,在軍力上應該占據了暫時優勢。如果在遠東與中國開始大規模戰爭,這正中了德國人的詭計。所以,依我看來,貴國可以退讓一下。等準備充分後再做行動。”


    “怎麽退讓?”庫朋斯齊陰著臉問道,法國是俄國最親近的盟友,可在日俄戰爭中。懾於英日同盟而袖手旁觀,現在又是故技重施。


    “由獨立改為自治。”法國公使說道:“安撫一下中國人的情緒。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如果貴國同意,我國政府願意聯合各國進行調停,以訂立一個對俄國有利的條款。如果拖延下去,等到中國軍隊取得重大進展,改變既成事實將會變得很困難。”


    庫朋斯齊沉吟著沒有說話,他在想這樣做是否可行。


    法國公使繼續說道:“目前,修建通往德國的戰略鐵路和進行海軍建設才是貴國應該著重進行的事情,如果外蒙問題得以解決。我國政府願意資助貴國進行這兩項工作。”


    還是要俄國放棄一些遠東利益,幫著你們看住德國,或者說拉住德國的一條腿,使他不敢輕易向法國開戰。


    庫朋斯齊不置可否地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關於貴國政府的提議,我必須要請示後才能進行答複。”


    法國公使敷衍地點了點頭,轉身走開,目光四下移動,想找那位漂亮的小姐再共舞一曲。


    庫朋斯齊有些遲疑地向日本公使走去,鑒於日本政府擬定的瓜分內蒙的具體方案在俄國政府內還未通過。他也確實拿不出太多的東西來引誘日本也采取行動。再者,日本受到英國的製約,又感受到美德兩國在中國越來越大的影響力。想讓他們幫俄國人火中取栗,恐怕這個設想並不樂觀。當然,如果俄國在外蒙得手,狡猾的日本人就不會介意在內蒙分一杯羹。


    而且日本國內政局並不穩定,自1907年《帝國國防方針》頒布之後,也就是日本陸軍和日本海軍間軍備競賽的開始。


    日俄戰爭後,國際經濟危機不斷壓迫日本經濟,貿易接連入超,而為日俄戰爭而發行的外債本息已經超過年度預算的兩倍。達十億日元,而且。日本未得到戰爭賠款,為了還本付息要再借外債。


    因此日本想擴軍隻能依靠增稅。以及削減行政和財政支出。其結果是內閣和大藏省極力抑製陸海軍的擴軍預算要求,以致海軍和陸軍為爭奪有限的預算資源再度發生爭吵,總理大臣桂太郎甚至為此於今年辭職。


    陸海軍為了實現各自的撥款要求,不得不走上政治策動的道路,軍部的力量開始介入由政黨勢力和藩閥勢力微妙地保持著平衡的政界,使其均衡發生了動搖。


    而主政的西園寺內閣正致力於平衡日俄戰爭後所遺留下的巨額財政赤字,出於財政困難的考慮,西園寺不支持陸軍增師案,並托付陸軍幕後元老山縣有朋出麵壓製這一要求。


    同時,為了應付西伯利亞大鐵路複線和阿穆爾鐵路完工帶來的軍事威脅,日本也很願意中俄打上一仗。中國勝,則俄國的威脅減小,日本可以不在朝鮮增兵,以減輕財政負擔;俄國勝,則日本可以趁機落井下石,從中國手中在滿蒙攫取更多的利益。


    誰都不是傻子,誰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庫斯朋齊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與其去與狡猾的小日本打交道,倒不如去找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再怎麽說,英國在中國的勢力最大,最有影響力。雖然英俄也有矛盾,但似乎可以進行化解。在等待俄國政府的決策之前,試探一下應該不是個壞主意。


    庫朋斯齊這時突然意識到俄國在策動外蒙獨立的問題上,確實有些行事倉促,而且過於樂觀了。如果預想到中國政府會采取強硬的立場,並且會得到美德的大力支持,就應該先進行深入的外交活動,以使俄國政府在這個問題上不陷入孤立。


    英國一直窺視西藏,外交大臣格雷曾提出,英國“希望維護在中國宗主權之下的西藏自治”,並準備派一名代表去拉薩,以此試探俄國是否有意放寬《英俄協定?西藏專條》中的限製性條款。但俄國政府認為,蒙古在英俄協定之外,“不能把它看做是西藏的對等物”。意思很清楚,俄國不打算以它在外蒙目前已取得的利益與英國準備在西藏得到的利益相交換。俄國所指望的交換條件在阿富汗。換言之,必須在《阿富汗專條》和《西藏專條》上互相做出讓步,才能修改《英俄協定》。


    同時。因為在新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傀儡,俄國政府又向英國表示“願意明白宣布俄國無意接管中國土耳其斯坦(即新疆)的管轄權”;“在中國新疆的任何部分將不會發生俄國事先不通知英國而采取行動的問題”。這樣也就打破了英國想以默認俄國在新疆的侵略擴張換取修改《英俄協定》的設想。


    如果俄國政府能做出某些妥協,是不是會有很大的不同。庫朋斯齊不敢確定,但應該比現在要好一些。在目前。中國政府已經調動完兵力,開始軍事行動時,英國想偏袒俄國,恐怕也要慎重考慮是否可行了。麵對著被中國政府煽動起來的洶洶民憤,再加上美德兩國虎視眈眈,想維護固有的商業利益,的確需要慎重考慮。不要說別的,俄國。就是一個很好的反麵例子。


    想到這裏,庫朋斯齊嘴裏有些發苦,俄國道勝銀行的業務量已經降至曆史最低,存款額還在加速流失,雖然還在苦撐,不過是在為維護銀行的信譽。要知道,牌子倒了,以後也就完蛋了。而俄國的商品更是一落千丈,經營俄貨的洋行到了倒閉的邊緣,俄人開辦的工廠已經徹底停產。損失巨大。


    朱爾典眼睛的餘光已經看到庫朋斯齊,但卻裝作沒看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夫人與阿萱正欣賞討論著一件精巧的四川銀飾。這是宴會上。阿萱送給各位公使夫人的小禮物。


    “呀,真的是那對手鐲嗎?”公使夫人突然象發現了新大陸般發出輕聲驚叫,輕輕挽起阿萱的衣袖,瞪大了眼睛詢問道:“展覽會上的那件,拍賣出去的?”


    阿萱沒想到會被發現,略有些無奈地說道:“是那對手鐲,我丈夫托人在拍賣會上買下來的。”


    公使夫人滿臉的羨慕之色,不由得瞪了朱爾典一眼,那意思誰都明白。


    朱爾典苦笑一聲。說道:“國務卿先生有錢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光所發明的藥品專利費就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打擾了。朱爾典先生。”庫朋斯齊走到跟前,很客氣地問候道。


    朱爾典轉頭看了看。立刻笑著站起來,說道:“庫朋斯齊先生,怎麽來得這樣晚?剛才有精彩節目,你可錯過了。”


    “那真遺憾。”庫朋斯齊擠出幾絲笑容,衝公使夫人和阿萱打了個招唿,低聲對朱爾典說道:“朱爾典先生,能否與您私下談些事情?”


    朱爾典點了點頭,與庫朋斯齊走到一個角落,含笑看著庫朋斯齊,靜等他發問。


    “我國政府正在研究修改《英俄協定》的事宜,這對於大英帝國來說,我想是個好消息。”庫朋斯齊說道。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朱爾典點了點頭,然後又不說話了。


    庫朋斯齊很擔心自己得了疑心病,怎麽看每個人都似乎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沉吟了一下,隻好繼續說道:“雖然還在研究討論,但隻要做得秘密,貴國在西藏幹什麽都應該沒有關係,即使我國政府沒有通過修改的事宜,但隻是不能麵對我們兩國的約文,與貴國的行動應該沒有影響。”


    朱爾典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大英帝國政府認為,此時談論西藏問題還為時尚早,目前並沒有這方麵的計劃。”


    都是玩外交的,俄國想拉英國下水,這招不好使,英國對西藏是有企圖,但肯定不會選擇這個時候發動。而且庫朋斯齊扯虎皮作大旗,朱爾典心中是清楚的。俄國政府根本沒有研究什麽改動《英俄協定》的意圖,沙皇夫婦正在為他們患有血友病的皇太子擔憂,期盼著那位拉斯普金大師再次為太子“發功”治病。


    庫朋斯齊麵對著油鹽不進的朱爾典很是沒招,隻好將自己的意圖說出來,“蒙古雖然對中國還有宗屬關係,但實際上除了政治和領土問題外,在各個方麵都是獨立的;而在政治和領土問題上,它也有發言權。如果我國政府對中國的宗主權給予承認,而外蒙由獨立改為自治,大英帝國政府將作何種表示?”


    朱爾典很欣賞庫朋斯齊這種有些低聲下氣的態度,他略停頓了一下,說道:“雖然對中國宗主權的承認是形式上的,但對於緩解目前中俄的緊張局勢,或許還是有所幫助。貴國應該明白,將所有蒙古人統一於一國之內並取得各國的承認是不可能的。而且,外蒙獨立已經引起了其他國家的不安,貴國應該重新審慎地考慮此事。而大英帝國始終認為,維持中國形式上的統一,似乎更為有利。”


    庫朋斯齊輕輕歎了口氣,朱爾典是反對俄國的,或者說是在英國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前是持反對意見的。而俄國政府………看來,與中國軍隊打上幾仗是不可避免的了。畢竟,中國政府隻是做出了強硬的姿態,進兵外蒙,軍隊的戰鬥力,以及政府戰鬥下去的決心,現在並不十分確定。


    朱爾典繼續說道:“我相信,與中國進行武裝衝突,並不是貴國政府所願。但中國政府應該早就有所準備,貴國政府沒有想到吧?”


    “早有準備?”庫朋斯齊吃了一驚,他任公使不過幾個月,對中國的情況了解得自然沒有朱爾典這個中國通多。


    朱爾典輕輕搖了搖頭,對俄國反應如此遲鈍,感到很是不解。他慢慢解釋道:“中國政府成立之初,最早成立的軍區便是沈陽、蘭州和北京,軍械物資也是優先供給這三個軍區。特別是蘭州軍區和沈陽軍區,軍隊擴充的速度是很驚人的。據不太確定的情報顯示,外蒙宣布獨立之前,蘭州軍區應該就有了至少六個師的兵力,沈陽軍區差不多也是這個數量。”


    庫朋斯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怪不得中國政府的反應速度會這麽快,難道,中國政府早就要以俄國為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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