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於東北的基礎較為薄弱,東北複興會會員便接到了隱而不發、暗中發展、等待時機的命令。袁世凱將東北的軍隊作為籌碼,複興會又何嚐不想利用東北一舉奠定勝局。


    而東北三省雖然是滿族的發祥地,但真正為滿清死抗到底的旗人卻並多。即便放眼全國內地各省,由滿族軍官統帥的駐防旗兵,除了西安、南京等少數幾處發生戰鬥外,大都與革命軍達成協議,放下武器。這雖然也有革命軍不亂殺戮的紀律和宣傳,也跟滿清的腐朽末落不無關係。


    對於上層王公貴族來說,曾支持義和團運動的滿族王公大臣,有的在北京城破後全家戰死或自盡,逃出北京城的,也大多被八國聯軍列入禍首名單,由慈禧太後下令殺害或流放、充軍。


    雖然這些王公貴族大多是出於愚昧排外或宮廷政治鬥爭而支持義和團,但慈禧太後照著洋人開出的名單一一懲處的做法,無疑極大損害了清朝統治的威信。個別被通緝的王公懷恨在心,隱居起來,革命時也參加了推翻清朝的運動。例如,端王載漪躲在寧夏定遠營,就準備聯合哥老會攻城。由此就可以看出,經曆庚子國變之後的滿族上層王公貴族,真正死忠於清朝的人已經很少了。


    對於普通滿族民眾來說,特別是滿族聚居的東北和北京,在短短十年內遭受了甲午戰爭、八國聯軍侵華、沙俄侵占東北全境和日俄戰爭的四次浩劫。前三次清政府都以混亂的組織抵抗開始,以屈膝投降告終,甚至懲辦參加抗擊侵略的滿族官兵。而最後一次連抵抗的姿態也不去做了,這不得不讓滿族民眾思考,一個完全不能保護家鄉的政權,還有沒有存在的價值。


    此外,清朝由於八旗製度的存在,對於滿族人民行動自由的限製,比起對漢族人民更加嚴重。清朝的滅亡,對滿族中下層民眾來說。從政治地位和經濟利益上看,並沒有什麽可失去的。在政治和法律上,清末新政已經廢除了旗人的特權。在經濟上看,一般旗人拿的是固定的錢糧。相當於後世的低保,這在日益發達的商品經濟社會中,生活日益窘迫。


    複興會先期發表了“驅除韃虜”的綱領,但隨後便在刊物上作了解釋,要反對的是清朝的腐敗的貴族統治者。而非滿族整個民族。而且,對於吸收同情支持革命的滿、蒙會員,也是相當積極,並沒有歧視和關上大門。這些措施逐漸引起滿、蒙族中接觸新思想的知識分子的共鳴,他們對清廷日趨絕望,終於走上革命道路。


    水滴石穿,複興會慢慢積累的成果早晚會具有爆發的能量。


    滿族青年張榕在日俄開戰後,到興京廳(今遼寧新賓滿族自治縣)和吉林海龍一帶組織自衛軍,保衛家鄉,武裝抗擊日俄。並以“東北三省保衛公所”名義發表宣言:“國土存亡,端賴此策,事成固善;即不成,亦足挫強鄰之野心,為政府之後援。”後被清廷逮捕入獄。


    一九零八年,張榕出獄,逃亡日本,參加了複興會,從事革命活動。複興會舉事之前,派其潛赴東北。張榕與革命黨人張根仁、柳大年等成立名義上的立憲派組織——奉天聯合急進會。各界參加的人很多。


    但他們的秘密宗旨卻是:“將以響應南方,牽製北軍勢力,使清帝不敢東歸。”推舉張榕為會長,柳大年等為副會長。密謀武裝起義。他們派人到遼陽、海城、海龍、興京各地,秘密運動軍警,組織民軍,參加民軍的有一萬多人,具備了一定的軍事力量。


    而直隸督練公所教練處總監督張紹增,駐防奉天的第三混成協統領藍天蔚。皆是吳祿貞好友,有士官三傑之稱。在吳祿貞秘密加入複興會後,為其書信所勸動,亦秘密加入,一直等待時機發動起義。


    而藍天蔚和張紹增則借與日本人交涉間島問題,向徐世昌上報,言說邊防兵力不足,不僅在當地組織了大批民軍,還招攬一支駐紮在皮夾溝金礦的民間武裝,軍事實力也相當可觀。


    說起間島交涉和這支民間武裝的曆史,還要上推到幾年前的時候。


    清初,蜿蜒起伏的長白山地區,被清朝的皇親國戚們視為“龍興之地”,廣闊的圖們江北岸由於禁山圍場,一度曾經渺無人煙。一八九六年起,圖們江南岸的朝鮮鍾城一帶經曆了罕見的年饉,大批災民紛紛渡江越界謀生。清政府雖加以阻撓,但終因“天高皇帝遠”,隻好任由韓民在延邊居住。


    到了光緒初年,清廷迫於這一既成事實,廢除禁山圍場的舊製,一實行了“移民實邊”的政策,在延吉設廳節製,委派官吏治理;又在吉林南岡、琿春等處設立墾局,招募中朝兩國人民開荒墾種,一每年收繳一定的租銀。


    然而,越墾謀生的韓民並不十分“安分”。一八八一年,韓民於圖們江北岸私自挖掘了一條水溝,使江水分出,這樣就出現了一江分流之中的“夾江”灘地。一九零三年朝鮮官員李範允致函清朝墾局,指夾江灘地為“間島”,從此才有了“間島”的稱謂。


    一九零五年,日俄簽署了《樸茨茅斯條約》,條約承認日本對朝鮮擁有特權。同年十一月,日本強迫朝鮮簽訂了《日韓保護條約》,朝鮮實際上已淪為日本的殖民地,日本的版圖堂而皇之地由海中三島擴展到了圖們江南的東亞大陸,與我國隔江相望。進而,日本侵略者又把貪婪的目光投向我國東北。


    一九零六年春,伊藤博文作為日本天皇任命的第一任朝鮮統監,欲將其魔爪伸到中國的延邊地區。於是在他的策劃下,他的手下齋藤帶領一夥人或假裝成到中國東北旅行的遊客,或扮成商人,潛入延邊地區。他們先是偷偷地渡過圖們江,進入我國境內光霽峪前的夾江灘地,而後又轉到延邊的局子街(今延吉市)、老頭溝、頭道溝等地窺探虛實。


    經過數月的偵察,齋藤迴到朝鮮,把搜集到的情報向伊藤博文作了秉報。伊藤對那塊夾江灘地很感興趣,盡管它在齋藤勾畫的草圖上不過占了指甲大小的位置。伊藤卻在草圖上大大地畫了一個圈——這家夥的野心可真不小。我國吉林省的延吉、汪清、和龍及琿春等縣的大部分地區,都成了“間島”,下一步隻是考慮如何把它變成“第二個朝鮮”的問題了。


    而且,他對齋藤說:“間島”是日本帝國的“生命線”。是統統需要我們加以“保護”的。一個所謂“間島”問題就這樣炮製出來了。


    一九零七年七月,日俄在俄都彼得堡簽訂了瞞天過海的《日俄協約》,同日還簽訂了旨在瓜分我國東北三省的《日俄密約》。伊藤博文認為條件成熟,立即於八月急電齋藤季治郎,命其由會寧出發。率領日本憲兵進入我國延邊。


    同時,清政府即接到日本駐華公使阿部守太郎送達的照會:“為照會事,茲奉帝國政府訓令,間島為中國領土,抑或為朝國領土,久未解決,該處韓民十萬餘,受馬賊及無賴淩虐,擬即由統監派員至間島保護,請速電該處華官。免生誤會為要!”


    清政府突然接到照會,頓時驚慌失措。還沒有等到中方前去交涉阻止,日本方麵的齋藤季治郎已經率領大批武裝憲警,強渡圖們江,進入了我國延邊數十裏地區,並在龍井村內天寶礦主程光第的大院掛出了“統監府臨時何島派出所”的牌子。


    齋藤季治郎在延邊地區劃定了會寧間島、鍾城間島、茂山間島等五區,又在局子街、頭道溝等要地設憲兵分遣所十四個,所轄區域達千餘平方公裏,分土設官,發號施令。儼然成了中國境內的外國政府。


    清政府曾通過外交途徑複照日本公使阿部守太郎,嚴正聲明所謂“間島”問題純係子虛烏有,該地是中國領土無可非議,但日方對要求其撤出的複照卻置若周聞。由於當時清軍在延邊的守備薄弱。以武力強行驅逐已無可能,於是這個外國的政權機構公然出現在中國的領土上,成了國際震驚、國人汗顏的一個奇特事物。


    當時,最使奉命前來交涉的張紹增感到棘手的是延吉的邊防兵力。當時延吉隻有吉強軍數營,而在他身邊的馬步兵也不足二百人,沿江防務處處吃緊。一旦發生不測,邊防形勢便岌岌可危。


    為了與日本侵略者周旋抗衡,張紹增向藍天蔚借兵,首先對龍峪衙門進行保護,並訓令當地長官不得離開任所,照常處理事務;同時在延吉各處張貼安民告示,揭露齋藤一夥的侵略行徑,安撫當地百姓。又組織民軍,並將有限的兵力集中到沿江渡口布防,阻止日軍的繼續侵入;又調派人力維持治安,以防止出現突發事件給日本入侵造成借口。


    齋藤本以為用偷襲的手段侵占延邊功在必得,不料卻遭到了當地軍民的頑強抵製,因此也就不敢進一步貿然行動,繼續擴大“戰果”的計劃也泡了湯。雙方一時處於僵持狀態。


    這時的張紹增和藍天蔚並不輕鬆,他知道日本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不斷上書清政府,激陳日軍重兵壓境,敵我力量懸殊,形勢十分嚴峻,要求清政府派兵增援。然而,腐敗的清廷深恐惹怒日本人,引起外務交涉,使衝突加劇。因此,吳祿貞得到的答複隻是“穩慎和平”、“鎮靜維持”的諭旨。


    張紹增迫於無奈,也出於擴展武裝的心思,便聯絡了一支駐紮在皮夾溝金礦的民間武裝,足有二三千人。


    夾皮溝地處吉林省樺甸縣東南,自清鹹豐末年(1854)起,被稱為‘韓邊外”的祖孫三代人即冒犯清廷的例禁,在這裏率眾淘金墾荒,組織武裝,且勢力漸大,“局紅管亮”(人多槍好)。


    由於金礦地處偏遠,官兵無力進剿,當地政府隻好采用安撫的辦法,給當時的首領韓憲宗委以官職,後又授予憲宗之孫韓登舉守備之職,不久又升為都司。但韓登舉雖然接受了官職,卻不受清政府節製,仍然嘯聚山林,獨占一方。


    這支武裝,也成了日本人的一塊心病,因他們大多是獵戶出身,槍法準確,真要動起武來,也不一定討到便宜。為此,日本人多次潛入夾皮溝一帶,軟硬兼施,企圖迫使韓登舉屈服,卻遭到了韓的斷然拒絕。


    韓登舉雖屬綠林,但卻心有民族大義。值此大敵當前之際,他願意聽從指揮,與官兵拉個對馬(聯合)。在韓登舉的帶領下,這支武裝隨即開到局子街附近駐紮下來。


    一九零七年年末,中方在當地的一所寺廟內同日本人進行了第一次交涉。當齋藤季治郎來到寺廟的時候,隻見四圍龍旗招展,數千中國官兵荷槍實彈,排成密匝匝的方陣,站滿了山前山後。雖然服裝並不整齊,但其陣勢威嚴,個個精神抖擻。齋藤一夥人十分驚訝,他們不知這些中國官兵是從哪裏來的。


    在張紹增等人的嚴詞詰問下,齋藤理屈詞窮,又領教了中國方麵的陣勢和實力,知道進一步的行動一時難以得逞,隻好自己找個台階,然後悻悻退出會場。


    間島問題懸而未決,日本人賊心不死,終是一塊心病。如果國家陷於戰亂,難保日人不蠢蠢欲動。


    再說當時在東北的名義上歸屬清廷的武裝,還有駐通遼的後路巡防營統領吳俊升、洮南的前路巡防營前路統領張作霖、遼南的左路巡防營統領馮德麟、通化的右路巡防營統領馬龍潭。東北的巡防營不比內地,他們大多興起於日俄戰爭時期,此後又與蒙匪、胡子長期作戰,還是很有戰鬥力的。


    但這些人也有個特點,那就是本身皆為綠林出身,極善生存之道,屬於有奶便是娘,誰腿粗就抱誰,哪邊風硬就向哪邊倒的類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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