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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在腐敗的清王朝統治下,山河破碎,國力孱弱,帝國主義虎視鷹瞵,民族危機空前嚴重。許多熱血青年和仁人誌士,都懷著急迫的心情,尋求救國救民的道路。


    而此時的清朝就象一根被蛀蟲爬滿的行將傾倒的大樹,正如報刊上所言:“私親遍植於要津,人才半成於賄賂,故日言整紀綱而小人愈肆,日言飭官而幸門益開,日言養民而祗增苛擾之煩,日言察吏而轉啟貪橫之習,日言治軍而克扣之弊轉甚綠營,日言理財而揮霍之風公侵國帑。”


    所謂的晚清新政,不可否認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更多的是成為各級官員大肆尋租肥己的好機會。特別是曆史上有名的“慶記”公司,買官賣鬻,明碼標價,信譽卓著。複興會就曾花費巨金,將海南基地周邊的縣官、縣丞盡皆換成了自己人,使得基地能順利發展。這樣的朝廷,積弱難返,雖然還在做著垂死掙紮,但離轟然倒塌也隻是個時間問題。


    北京,醇親王府被籠罩在一片昏黃之中,天就要黑了。


    從前海到後海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攝政王載灃肚子裏是一團一團的亂麻。優柔寡斷、好逸畏事應該是他的本性,糊裏糊塗地當了攝政王,卻一點也不暢快。越希望天下太平卻越有事,小事能糊開就糊開過去,可這革命黨造反卻是天大的事啊!


    書房寶善堂的燈亮著,載灃在屋子裏一圈一圈地轉,轉兩圈,停一下,皺皺眉,又轉。抬頭看著牆上的自書對聯:有書真富貴、無事小神仙。不禁長長歎了口氣,繼續拉磨,直到管事太監請他用膳。


    載灃剛剛在思謙堂草草吃了幾口上供式的飯菜,迴事太監就來報:“內閣總理大臣、軍機大臣奕匡、協理大臣那桐求見,已在寶善堂等候。”


    載灃停下筷子。本來就心煩意亂,食欲不振,經此一擾,更加不想吃了。他搖了搖頭,扔下筷子,說了句:“不吃了!”起身就走。


    走進寶善堂,載灃一肚子火也不好發作,來者畢竟是自己的叔叔輩。又是朝庭重臣元老,隻好客氣地讓座奉茶。


    寒喧幾句,奕匡進入正題:“英國公使朱爾典今日找我,言南方之亂非袁世凱不能平定,我以為,蔭昌雖為北洋武備學堂總辦,北洋軍內有諸多學生,但蔭昌並未帶兵打過仗,此戰事關大清存亡之大局,還請攝政王三思。”


    載灃沉默著不說話。心裏恨意叢生,恨自己當初為何手軟,留下袁世凱一條狗命,如今反要引狼入室。


    寶善堂裏陷入了一片沉寂。


    見載灃久久不說話,奕匡接著說道:“北洋軍為袁世凱一手操練,段祺瑞、馮國璋、王士珍均握有重權,又唯袁馬首是瞻,他人恐難指揮。”


    載灃看了看那桐,說道:“那王爺,你說呢?”


    那桐將腰挺直了說:“我以為總理大臣所言極是。袁宮保從鎮守朝鮮到小站練兵再到剿滅長毛,其功不可沒、其用兵之道非蔭昌所比,派袁宮保南下剿辦,必是穩操勝券。老夫願以全家性命擔保。”


    載灃冷笑一聲說道:“袁世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們難道不知,複招袁世凱平亂,授予軍權,打敗了又能拿他如何。倘若打勝了,那大清國恐怕就要姓袁了。”


    那桐說道:“大勢已經如此,不用袁宮保則革命亂黨得勢,大清朝不保夕,用袁宮保,或可安寧。再者,袁宮保忠心朝廷,是要做曾胡左李一樣的名臣的。”


    哼,哼,載灃不斷冷笑,咬牙切齒,目露兇光,直盯著奕匡,沉聲問道:“最近民間流傳之謠,你可聽說?”


    奕匡愣了一下,搖頭不屑道:“民間亂傳,豈能當真。再者,很可能是亂黨故意造謠,必是心中懼怕袁宮保。”


    載灃重重一拍桌子,大聲說道:“蔭昌不是你推薦的嗎?大軍剛剛南下,你怎麽知道就要敗?左一個袁世凱又一個袁宮保,難道大清國的人都死光了嗎?你,軍機大臣,為什麽不帶兵征戰?你,協理大臣,你全家性命重要,還是大清國重要?”


    奕匡和那桐從沒見這位膽小溫順的攝政王有如此神態,不由心裏發毛,麵麵相覷,奕匡站起身,手指載灃說道:“你是攝政王,大清國就你一個人說了算?告辭!”


    載灃感到一陣痛快,幹了這個倒黴的攝政王以後,逆來順受,這火憋大了,今天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他衝著奕匡和那桐的背影重重向地上啐了一口,罵道:“兩隻給袁世凱喂飽的老狗!”,罵完他感到肚子有點餓了,又大喊一聲:“傳膳!”


    次日早朝,內閣總理大臣、軍機大臣奕匡稱病告假,協理大臣那桐上折,告老辭職。朝廷連下數旨:加封袁世凱為一等侯爵,協理大臣,即刻進京。又分別晉段祺瑞和馮國璋三等男爵,並派滿族親貴良弼接替蔭昌之職,攜重金南下督師進擊亂黨。


    同時,清廷已經懂得用緩和加欺騙的手段來代替血腥鎮壓的手段是比較高明的,又下發上諭給各省督撫轉諭軍民:“從亂者不咎既往,倘搜獲名冊,亦當立予銷毀”,夢想用軟功來緩和革命力量的膨脹。


    河南彰德。袁世凱憤然摔碎了茶杯,將身子埋進大沙發,鐵青的臉上忽怒忽恨,變幻莫測。


    袁世凱之所以謝絕了朝廷的召喚,自然覺得是有恃而無恐,想撈取更大的好處。本來的算盤打得很精,他也以為朝廷會再次讓步,使他如願以償,但一股突如其來的輿論和傳言卻讓本來就對他疑心重重的朝廷更加戒懼。以至於攝政王載灃不知聽了哪位高人的意見,竟會給袁世凱再度加官晉爵,想將他調到北京,又以被稱為清季幹將的良弼來督師北洋。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天與人歸,黃袍加身”,“我欲向天張巨口,一口吞盡胡天驕!”,“隻等毛羽一豐滿。飛下九天拯鴻哀”……想到這些流言蜚語,袁世凱有些心驚,年輕時信口所做的歪詩都被人弄來,被別有用心地一品評。自己竟是少時即有排滿之誌,隻等機會一到便會謀朝篡位,當活曹操的危險人物。


    當然,做得說不得,就算自己有這個心思。可被人揭開遮羞布,也是一件很鬱悶的事情。而且,在中國向來是謠言越辟越真,袁世凱想為自己辯護,卻怕陷得更深。


    怎麽辦?北京是絕對不能去的,再大的官也抵不過一道殺頭的聖旨。可裝病繼續無所作為,袁世凱又不放心。他待部下能抓人心,卻不信人,還頗疑忌人,這也與他所耳濡目染所學到的舊式用人方法有密切關係。良弼南下督師。袁世凱對此可是很警惕的。


    良弼雖是旗人,但剛正傲骨,素有大誌,以知兵而為清末旗員翹楚,不但是旗人中“嶄新的軍事人才,而且才情卓越”,參與了清末一係列振武圖強的軍事活動,“改軍製,練新軍,立軍學。良弼皆主其謀”。


    尤注意延攬軍事人才,舉凡哈漢章、沈尚謙、盧靜遠、章遞駿、陳其采、馮耿光等無不延納,在北洋軍中還是很有些威信的。而且良弼也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是旗人中極少數的知兵之人。馮國璋搞的把戲糊弄文官蔭昌還行,可瞞不過良弼的眼睛。再者說,良弼南下督師,能兩手空空嗎,金錢與高官一激勵,自己的小站老人會不會轉變立場。


    鼓動段祺瑞或馮國璋幹掉良弼?這就形同造反了。難,很難。別看小站老人肯為自己東山再起而出力聽命,但他們何嚐不在考慮自己在北洋這個小團體中的利益,而且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


    突然,袁世凱意識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迷局,聽任良弼指揮馮國璋和段祺瑞的兩軍與革命黨死拚,打勝打敗,都對自己不利,因為損失的是自己賴以生存和安全的力量。


    打勝了,朝廷隻會給段、馮封賞,以使他們與自己離心,時機一到,依然不會放過自己;打敗了,自己沒有可倚恃的軍事力量,更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狠下一條心,扯旗造反,駐守京畿的禁衛軍是根難啃的骨頭,再有南方的革命軍,北洋四鎮成了夾在中間的一股勢力,兩邊都不待見。


    袁世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好半晌才召喚下人,說道:“有請陸先生。”


    ……………


    一個連軍隊都控製不住的政府,覆沒就在眼前,滿洲貴族已經或是正在喪失軍隊的忠誠,尤其是漢人軍官的忠誠。而袁世凱的三心二意,養寇自重的心理,也使湖北革命軍得到了調整壯大的機會。


    吳祿貞帶著參謀們並沒有在武昌多作停留,便趕到武勝關的前線進行視察。站在一座小土山上,舉著望遠鏡四下觀看,現在一共挖好了兩道戰壕,曲曲彎彎象巨蟒般延展平伸在大地上。


    按照計劃,應該修建由三個平行戰壕組成的戰壕係統,這三個戰壕由一些通訊戰壕連接起來。通訊戰壕與前方戰壕的連接點是至關重要的,一般在這裏都修有堅固的工事。前方戰壕隻有少量守衛部隊,這些部隊隻在清晨和傍晚才進入戰壕。七十米至一百米之後是支援戰壕(或叫轉移戰壕),當前方戰壕遭受炮擊時,裏麵的部隊就可以撤到這裏。三百米至五百米之後是預備戰壕,裏麵有另一支部隊,這支部隊在前方戰壕被攻下後可以進行反擊並奪迴它。


    屏棄了在一線囤積重兵的戰術,這在革命軍中也不是沒有反對意見,即便在總參謀部內部,對這種戰術也有不同看法。但這是在西南有過成功經驗的作法,讚同者還是占了多數。


    “嗬嗬,讓戰士們掄起鍬鎬當農夫,肯定很有怨言吧?”吳祿貞放下望遠鏡,笑著對幾位高級軍官說道。


    何燧說道:“軍政府不欠餉,革命軍也無克扣之事,士兵們雖有些許抱怨,但熱情很高,且絕激不起大變。”


    “你們若連軍隊都掌控不住,我也不會來這裏了。”吳祿貞收起笑容,嚴肅地說道:“士兵們有熱情,不怕犧牲,這很好。但作為指揮官,絕對不能熱血上頭,憑感情來進行軍事行動。你們看過北洋軍的資料嗎?對敵人的戰鬥力了解多少?我們現在有多少人馬?可堪一戰的又有多少?”


    停頓了一會兒,黎元洪開口說道:“北洋軍每鎮約一萬兩千五百人,當麵清軍第一軍有兩鎮並兩個混成協,共約有三萬餘人;我軍主力約有六個混成協,並湘軍、贛軍援鄂部隊,共有約七個協,與北洋基本相當。聽總司令說,廣東還會有部隊陸續抵達,這樣的話,兵力應該是占優勢的。”


    在西南經過實戰考驗的四個混成協,廣東新軍的一個混成協,以及湖北的一個混成協,算是主力,吳祿貞是比較放心的。湖南、江西的兩個標,也是正規部隊,不是民軍可比。


    依著這樣的部隊,再有防守的優勢,吳祿貞認為是可以與北洋軍打一仗的。


    “敵人是很強,但並不是不可戰勝,我們也並不是就要害怕。”吳祿貞淡淡地笑道:“詳細客觀地分析敵我雙方的兵力、裝備、士氣,作出最有利於我軍的作戰計劃,讓革命軍戰士盡量少流血,才是你們軍官的職責。”


    停頓了一下,吳祿貞繼續說道:“敵人火力強,訓練好,依據塹壕阻擊敵人,雖很呆笨,卻不失為抵消敵人炮火威力,減少我軍損失的好辦法。這樣一個戰壕係統,可以使敵人的攻擊即便奏效,也很難一下子全部突破。而兩軍糾纏於戰壕爭奪戰,北洋軍的火炮和機槍就無從發揮威力了。”


    “這一仗不在於消滅北洋軍,而且我們現在也確實沒這個力量。此戰我們一要打出革命軍的氣勢,讓北洋軍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二要盡量爭取時間,為其它省的獨立創造有利時機;三要借戰練兵。因為,革命軍會越打越多,力量會越打越大。”


    眾人似懂非懂地紛紛點頭,從吳祿貞最後的結論可以看出,雖然他對北洋軍很重視,但卻並不是害怕,而是相當有信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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