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了,但卻不是宋複華乘坐的那列。


    直到下午兩點多,在河內與法國總督秘密商談過的宋複華才抵達了河口,進入了根據地。


    對於宋複華急於前往革命根據地,陳文強並沒有強烈反對。一來是形勢不同了,根據地相對穩固,革命軍也能保證他的安全;二來則是從宋複華的角度出發,用實際行動來迴應外界的批評和質疑。


    從一九零五年到現在,同盟會已經發動了萍瀏醴、黃岡、七女湖、安慶四次武裝起義,但都以失敗告終。梁啟超等為代表的保皇黨乘機批評革命黨的暴力革命,尤其批評革命黨領袖們,自己躲在安全的海外,卻唆使別人在國內搞送死的暴力革命。


    梁啟超在《新民叢報》上撰文批評革命黨領袖們:“徒騙人於死,己則安享高樓華屋,不過‘遠距離革命家’而已”。梁啟超批評革命黨領袖的“遠距離革命家”作風,批評他們唆使別人送死而為自己謀取名利的作法,一時在海外華人中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掀起了一股批評革命黨領袖的風潮。


    其實,梁啟超並不是針對複興會,他的主要目標是同盟會。但這種對暴力革命的批評,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了複興會,牽扯到了宋複華。


    為了反擊對“遠距離革命家”的譏諷和批評,也為了挽迴此等言論在海外造成的不利影響。宋複華急於趕赴國內,投身到革命第一線的心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包裝、打造、宣傳……這一係列手段所形成的明星效應已經足夠了。大革命家、革命領袖的名頭隨著複興會的強大,以及起事後的不斷勝利。已經是光輝奪目。陳文強不反對的原因,其實也覺得宋複華親自去領導革命,將使革命軍的士氣更加高昂,幹部們更受鼓舞,宋複華的革命形象也將更加偉岸高大。


    而且,有了無線電台,宋複華即便是在根據地。也能夠不斷向外發出聲音,宣傳革命思想和方略。


    領袖到達的消息是絕秘的。隻有少數高層領導提前獲知。在聽取了相當人員的匯報後,會議很快便在屏邊縣召開,此次會議的召開,意味著在西南建立根據地、經營發展等重大方略的最終確定。而大革命家宋複華親赴國內指揮革命的消息。也通過電波傳向了外界。


    相對於陳文強的沉穩機變,吳祿貞的專於軍事,宋複華誌向非凡、才華橫溢、理論過硬,學識和口才都出類拔萃,確實是最適合在前台充任領袖的人物。而在那個時代,誌氣逼人、行動力更非凡的宋複華,又有複興會之助,在革命領域的名望超過北辰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


    同樣是口若懸河,同樣是聽眾掌聲如潮、歡聲雷動。最後的比較便是實際的結果,以及背後的勢力強弱了。這一點,宋複華是穩操勝券的。


    “今天。我們站在這裏!站在中國的土地上!這塊我們的祖先用鮮血和尊嚴澆灌的土地上!我們的麵前,站著的是一個民族,一個在屈辱中**的民族!自從鴉x片戰爭、甲午戰爭、庚子事變…..我們這個民族的驕傲就沒有了!那些戰勝者們騎在我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們隨意踐踏我們的尊嚴,一個有幾千年悠久曆史的民族的尊嚴!你們告訴我,你們是去做一個自由的鬥士。還是一個奴隸?!”


    “生命對每一個人都是極為重要的。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嚴!隻要在中國的上空一日還飄揚著外國的國旗。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隻要那些列強在我們的國土上橫行霸道,我們地尊嚴就不存在!隻要我們的國家積弱不堪。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隻要其他國家的人,在聊天的時候說到中國這個字眼的時候會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


    “而一個隻懂得屈辱喪權的政府,是一個沒有骨頭的政府!當我們地尊嚴、領土、生存地空間都遭受踐踏的時候,還不知羞恥地政府,我們是不需要的!我們要拋棄它,要推翻它!”


    “我很驕傲,在你們這些人中。這樣沒有骨頭的人,少之又少!我的麵前,是無數個留著千年不屈血液的勇士!這血液,曾經在我們祖先的血管裏麵流淌過。現在,它們在我們的身體裏麵汩汩奔湧,你們告訴我。你們願意它冷卻嗎!?”


    “共同的理想使我們團結在一起,我們會為這理想流盡我們的最後一滴血!在今天,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拯救我們的祖國,隻有這理想!拿起槍,帶領著我們的同胞們高舉著那麵自由的大旗英勇殺敵!假如你們期望戰鬥,那就去戰鬥吧!然後我就能夠看到中國是四萬萬五千萬奴隸還是四萬萬五千萬堅貞不屈的華夏兒女!”


    “現在,我,宋複華,將與你們並肩作戰,將舉著屬於我們的大旗衝在最前方!哪怕是戰死,我也會微笑而逝!我會見到那些曾為華夏流血犧牲的祖先們,我可以昂著頭顱走到他們跟前,我可以驕傲地對他們說:我,你的子孫,沒有給你丟臉,我為偉大的中國的複興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是的,我們將為建立一個新的、公平的政府而戰!我們為人人平等而戰!為那些奴役我們的人滾出中國的土地而戰!為我們的尊嚴而戰!為我們的理想而戰!為解放這個國家而戰!為我們的子孫後代能夠驕傲地宣傳:我們是從來不屈服的中國人而戰!”


    會議之前的陳述、感謝,是演講嗎,應該是。但宋複華所說的。和他內心高度統一,是在釋放他的思想的感情,一點也不顯得做作。沒有絲毫的虛假,更真實更讓人情緒高漲。


    有道是:一言之辯重於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強於百萬雄師!曆史上許多政治人物都是靠演講來成就自己的事業的。宋複華不是最優秀的,但他確實是位在舞台上激情四射、光芒萬丈的一流演講家。


    而這番激昂的話語不僅使眼前的人們熱血沸騰、激動難抑,更將通過電波,傳到四麵八方,在報紙媒體上登載,鼓舞起無數不甘為奴的國人。號召起無數奮起而戰的勇士。


    鐵血人生多悲壯!而有多少在原來曆史上悲壯多於鐵血的誌士仁人,現在卻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譜寫著不一樣的壯麗人生。


    “初涉革命,往往以為推翻滿清便是勝利,便能使國家富強,民族崛起。可我現在卻是心懷惴惴。忐忑不安。一千多萬平方公裏的廣袤國土,四萬萬同胞,我們捫心自問,有沒有這個能力把國家治理好,使民眾安樂幸福……”


    “痛罵是容易的,立誌推翻腐朽清廷也是正確的,但換成我們來執政,我們是否就一定做得比滿清好?有這樣的決心和信心,自然應該。但我們又有什麽資本,要實行怎樣的政策,才能來保持信心呢……”


    “革命既是破壞。也是建設。而破壞容易,建設卻是千難萬難。而對於建設,我們是缺乏經驗,缺乏人才的,這一點我們得承認,必須得承認……”


    “這是本會搜集的本國和各國的資料。大家仔細看一下,對比一下數據。便能看出差距有多大。這麽大的差距是隻推翻清廷便能追趕上的……”


    會議的主題並不是一下子便涉及的,宋複華首先是從戰略的角度來闡述根據地的作用,以及革命的大致階段。同時,也解釋了為何革命軍不是長驅直入,而是持穩發展的思路和意義。


    眼下的形勢雖然很好,但麵臨的困難依然很大。


    從人力上看,無論是軍事人才,還是政治、經濟、社會事務上的人才,都是缺乏的,更沒有什麽實踐的經驗。想要治理好一地,甚至一個國家,就必須耐下心來,培養、積蓄各種人才,信得過的人才。


    從財政上看,複興會現在已經是支撐的極限,沒有一舉而使革命成功的物質基礎,盲目行動隻能是後繼乏力,招致失敗。


    再從全國的形勢來看,清廷預備立憲確實使很多國人認為不一定非要暴力革命才能使國家走向富強。在滿清失卻人心之前,革命也缺乏足夠的社會基礎。


    綜合分析之下,靜心發展、等待時機、厚積薄發才是最佳的選擇。從中國講到外國,也讓與會人員充分了解本國與列強國家的差距,清醒地認識到革命的道路是任重而道遠,革命更是複雜的綜合性工作,絕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至於革命軍下一步的行動方向,宋複華認真聽取了在座人員的分析和建議,並沒有馬上做出決定。而且,無論是在軍事上,還是在其他政務上,重大事情的處理連宋複華也不能夠擅專。


    沒錯,領袖是領袖,可不是能夠獨斷專行、大權獨攬的存在。革命的目的是推翻*,如果再造就出一個*,那又意義何在呢?


    複興會的組織章程上早已有名文規定,重大問題是三執委多數決議製。也就是說,宋複華隻有一票的權利。其他兩位執委,陳文強和吳祿貞與他的權利是一樣的。


    “對於軍事,我是外行,還要征求吳執委的意見。”宋複華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又涉及到巨量的物資輸送,還要看陳執委的意思。這樣,大家暢所欲言,把意見和建議都說出來,形成幾條決議,再由我和陳、吳二位執委最後商定。”


    “宋先生雖是領袖,卻還虛懷若穀,實在是令人欽佩。”龍濟光並不熟悉複興會具體的章程規定,終於得了空子,插嘴恭維道。


    宋複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執委會是複興會的最高決策機構,采取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宋某雖被公推為首腦,亦不可獨斷專行。本會既誌在推翻*,實行民主,自然不能使一人大權獨攬、行*之實。民主,集體智慧,龍司令慢慢就會明白這些的重要。而參謀部、總參謀部的設立,也是如此。”


    龍濟光似懂非懂,陸榮廷卻比較狡猾,不輕易開口。但兩人的心態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從起初的被逼無奈,到現在覺得前途也有些希望。


    人嘛,趨利避害是本能,投靠勝利者一邊也無可厚非。堅定的革命者迎難而上,自然不在此列。但類似龍濟光、陸榮廷這樣的思維,卻也因為革命軍的大勝而在光複區的民眾中盛行起來。


    革命軍初起之時,民眾中觀望的多,大勝之後呢,參加者便積極起來。道理很簡單,希望的力量,前景的樂觀。


    會議幾乎開了一天的時間,諸如軍區劃分、軍政分離、政務管理、經濟經營等問題都一一落實下來,根據地的運行機製和諸項政策從此走上了正軌。


    顯然,宋複華的到來使很多問題都得以解決,從這方麵來看,他在此坐鎮還是很有道理的。


    而就在宋複華用實際行動洗清了“遠距離革命家”的指責和批評時,另一個革命團體同盟會卻又掀起了一場反孫運動,一些人甚至主張“革命之前必須先革革命黨之命”。


    反孫派攻擊北辰主要在兩個方麵:第一是批評北辰近似於獨裁的領導作風,說他“辦事近於專橫,常令人難堪”;第二則是批評他不公開革命經費的使用情況,不少人懷疑孫他將革命經費挪作私用。


    同時,安慶起義的失敗,陶成章海外籌款的不順,也使同盟會與光複會的矛盾公開化。陶成章積極倒孫,遂有《孫文罪狀》一文橫空出世。


    對此,北辰非常憤怒,首先斷絕了對由章炳麟擔任主筆的《民報》的財務支持,“……或無複音,或言南洋疲極,空無一錢,有時亦以虛言羈縻,謂當挾五六千金來東(相)助,到期則又飾以他語,先後所寄,隻銀圓三百而已……”


    然後,北辰以胡漢民、汪精衛這哥兒倆為班底,把南洋的同盟會統統改組,同盟會不要了,另行成立一個“中華革命黨”。


    如此一來,南洋同盟會的分支已經成為了實際意義上的同盟會總部,各地同盟會有事情要向南洋分支的胡漢民報告,東京同盟會已經是名存實亡。(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一九零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樣樣稀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樣樣稀鬆並收藏重生一九零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