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文強的表態卻令他失望,還是以前的那套說辭,尊重而不服從,革命方略的差異不可彌合,至少在短時間內不可彌合。聯盟可以,聯合不行,總的原則就是聯而不合。


    “北辰將是中國的華盛頓、林肯,宋先生和你將是中國的本傑明?富蘭克林或者托馬斯?傑斐遜,難道這樣不好嗎?”查理宋歎息著,“同樣是共和的理想,同樣要推翻滿清,同樣是激情四溢、視死如歸的勇士,難道就沒有聯合起來,共同努力的可能?”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而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短時間內不適宜談這個問題。”陳文強耐心地解釋道:“而且,誰是華盛頓、林肯,誰是富蘭克林,或者誰將是拿破侖,過早斷言也是草率的。”


    “說到底還是要爭個高下。”查理宋目光咄咄地望著陳文強,“複興會實力雄厚,便以為能獨力完成革命,不需旁人相助,或者說是排斥異己,想要唯我獨尊。”


    “唯我獨尊這話都說出來了,看來查理兄已經失了冷靜。”陳文強輕輕搖頭,說道:“複興會想要占據革命的主導地位,這是勿庸置疑的;同盟會呢,想爭個長短高下,也是顯而易見的。現在的形勢下,複興會還不想摻雜進別的勢力,別的思想。正在打仗啊,要取得勝利,靠的就是精誠團結,思想一致。


    “正是因為在打仗。革命黨更應該聯合起來,互相唿應。”查理宋緩和了下語氣,說道:“同盟會的起事。難道不是對清軍的牽製,難道不是分散革命軍所麵臨的壓力?”


    “唿應是有,但作用不大。”陳文強攤了攤手,有些無奈地說道:“七女湖,黃岡,時間持續的太短,幾乎沒有調動多少清軍。”


    “論實力。同盟會當然沒有複興會強大。”查理宋皺了下眉頭,說道:“如果資金充足。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資金對於複興會也不充裕,打仗的消耗已經讓我們竭盡全力,拿不出多餘的來支援同盟會。”陳文強苦笑了一下,說道:“而且。同盟會發動會黨,不過是花錢買通,實在是有些不可靠。”


    “那同盟會的人員呢,都是為國不恤的革命誌士,有很多已經為你們所爭取了吧?”查理宋撇了撇嘴,說道:“這算什麽,挖牆角嗎?”


    “既是革命誌士,他們願意投身到革命當中,又何分複興會和同盟會呢?”陳文強狡辯道:“我們可沒強迫他們。難道同盟會是隻進不許出的,還是他們入了同盟會就失去了人身自由?”


    “狡辯。”查理宋有些無力地翻了翻眼睛,停頓了一下。說道:“不管怎麽樣,我還是希望雙方的高層能進行接觸和交流,看看有沒有求同存異的可能。同盟會雖然實力不如複興會,可我相信也有很多能幫到複興會的地方。”


    “這當然可以。”陳文強笑著點了點頭,“而且我們複興會從來沒有關閉大門,在南洋。在日本,想接觸也很容易呀!”


    “高層。象你這種級別的。”查理宋盯著陳文強,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可以居中聯絡,促成此事。”


    “我就是個小卒。”陳文強說完,看查理宋依然緊盯著他,訕笑了一下,說道:“那好吧,我可以出麵商談,但要指定同盟會中的人物,比如——”他想了想,輕輕一拍手,“黃興,我願意與他會麵。”


    “好,我來聯係。”查理宋略微鬆了口氣,試探著問道:“你在上海能呆多長時間,不會突然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有電報,想找我也容易。”陳文強嗬嗬一笑,“隻要你聯絡好了,我來定時間地點,反正不能是在上海。”


    “那——”查理宋指了指桌案上的書,疑惑地說道:“這本《國路》是不是你們複興會搞出來的,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


    《國路》看書名象是一部描寫烏托邦的幻想小說,其實卻是涵蓋了憲法、憲政、法律條文等在內,一個民主國家應該具有的大多特征的理論性書籍,也確實是複興會集中了很多人才所寫出的集體智慧的結晶。


    清末以來,大部分中國思想家對這些都缺乏一個係統的認識,隻是停留在膚淺的階段,而對於革命者來說,先幹了再說,更是一種通病。


    世界上曆來的憲政,不論是英國、法國、美國,或者是蘇聯,都是在革命成功有了民主事實之後,頒布一個根本*,去承認它,這就是憲法。


    而陳文強一直想要反其道而行之,首先在世人麵前描繪出了一個憲政國家的形象,指出了建立憲政國家的具體方案。並且將把這個憲政國家要采取的針對社會各階層的政策以法律的形式一一列舉出來,針對商人的有《商法》,針對工人的有《勞動法》,針對農民的有《土地法》,針對士兵的有《兵役法》,針對學生的有《教育法》………


    當然,這是一個相當浩繁的工作,也確實經過了兩年的準備才算大致完成。至於全部完善,則需要更長的時間。


    但這卻是必須的,複興會中的精英人物認為要避免近代中國社會及其變化的悲劇輪迴,那就是變的是朝代,是政權的名稱,是社會的皮毛,不變的是社會的黑暗、壓迫、*和不公。另一方麵,這本書將從此奠定複興會在革命中的指導地位,至少也應該是革命設計師或最權威的革命理論吧!


    當然,任何人都可以草擬一部憲法,但隻有在與政府有關者可能遵守它的時候,它才能成為憲法;如果他們不遵守它。那它就不是什麽法。可複興會的目的是要展示一個切合中國實際的,具有操作性的憲政國家的框架,其中的宣傳、指導和規範意義才是巨大的。


    再者說。這部集體智慧結晶所擬定的憲法和那些法律、法規可不是照搬照抄,它參考了英、美等國成法,還結合了一些中國的實際,盡管還很不夠,還需要長時間的完善。但這又什麽呢,要知道,光美國憲法從誕生到一九七一年。還產生過二十六條憲法修正案,也可以說是修改了二十六次呢!要說是一次到位。那就太不現實了。


    何況,這部《國路》是讓更多的國人明白真正的憲政國家的大概情形,明白建立憲政國家後對自身的影響。而再好的法律條文,最終還是要落到執行上。沒有廉潔為民的政府,也是空談。


    “好就是好,查理兄不要惡意揣測。”陳文強並沒有正麵迴答查理宋的疑問,而是轉而岔開了話題。


    “我在美國曾拜訪了容閎容先生,他給同盟會捐助了一筆錢款,還答應幫北辰同美國的大財團拉上關係。”查理宋緩緩說道:“但是,容先生對康、梁有很深的感情,於他這樣同兩派既不完全反對,又不完全相同的人物。在革命派和保皇派公開分裂之後,自然是難以自處到了極點。”


    “容先生嗎,他到底是老了。想改變自己的思想模式,有些晚了。”陳文強沉吟了一下,笑道:“查理兄,你以為在美國我們沒有四下聯絡,沒有發展嗎?”


    “我知道你們複興會的發展很強勁。”查理宋微微一笑,說道:“可你們並不知道容先生有一個宏大的計劃。如果成功,革命的勝利是毫無疑問的。”


    容閎是中國近代著名的教育家、外交家和社會活動家。還是第一個畢業於美國耶魯大學的中國留學生,是中國留學生事業的先驅,被譽為“中國留學生之父”。


    而在清末洋務運動中,他因促成並且經理了兩件大事而彪炳史冊:建成了中國近代第一座完整的機器廠——上海江南機器製造局;組織了第一批官費赴美留學幼童。


    維新運動失敗後,容閎冒險潛逃出京,避居上海租界。之後因唐常才的自立軍起事失敗,容閎僑居美國避難。在美期間,容閎仍積極活動,聯絡了美*事專家荷馬李和財政界重要人物布思,計劃籌款,訓練武裝力量,支援中國革命。


    一千萬美元,十萬支槍和一億發子彈,在中國廣東地區發起大規模的武裝起義,推翻清朝政府。這就是所謂中國紅龍計劃的大概。聽起來很令人振奮,但陳文強卻覺得有些天方夜譚。


    無利不起早,美國財團憑什麽要支持中國革命,還不是為了利益,且這利益不豐厚都不行。如果光是經濟利益還可以認真考慮、討價還價,但涉及到其他的呢,比如國家的權益。


    荷馬裏,嘿嘿,果然有荷馬史詩的風範,軍事計劃太富有浪漫主義氣息了。十萬條槍,一億發子彈,一千萬美元的資金……我的乖乖,先讓我吐口血吧,要是有這實力,還要什麽計劃?陳文強暗自冷笑,耐著性子聽查理宋在講述。慢慢的,他的神色鄭重起來,因為他聽到了感興趣的東西。


    荷馬?裏出生於1876年,他天生駝背,體重不到45公斤,身高隻有1.5米。雖然先天不足,但李荷馬從小就渴望成為一位軍事巨人。他飽讀軍事名著,對曆史上的著名戰役如數家珍。他幾次報名參軍,想在戰場上實現自己的將軍夢,但都被軍方拒絕。


    幾番碰壁之後,他將目光轉向了中國,決定到那裏實現自己的夢想。1900年曾到華,支持康梁保皇活動,被任命為“中國維新軍總司令”。在山西組織了一支“保皇義勇軍”,準備向北京進發,事敗被清政府懸賞通緝。


    他不肯認輸,將殘餘部隊召集在一起,進行了短期強化訓練後繼續向北京進發。到達北京時,正趕上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慈禧出逃。李荷馬帶兵追擊,想救迴光緒,但他的烏合之眾很快被清兵擊潰,他隻身逃到香港,然後輾轉迴到了美國。


    迴到美國後中,荷馬?裏擔負起一個新的任務:為保皇黨訓練軍官。他在查飛將軍的幫助下,聘請前美軍軍官奧白朗來幫助自己,組建了西方軍事學院,訓練反清的美國華人青年,該學院現在已成為中國保皇軍的總部。1905年,康有為訪美時,荷馬?裏陪同他一起拜會了羅斯福總統,同年六月的《洛杉磯時報》還報道了荷馬?裏陪同訪問紐約的康有為檢閱保皇軍的情況。


    如果能作通荷馬裏的工作,將一部分複興會會員派入學院,在保皇軍中發展,讓其中的一部分華人轉變思想,投身革命,是不是有這種可能呢?


    陳文強摸著下巴思索著,而查理宋的講述中突然出現的內容,更令陳文強吃了一驚,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雖然荷馬?裏的《無知之勇》隻是個初稿,但觀點已經明確:日本是一個處心積慮的侵略者,而美國則是一個最容易被打倒的敵人,“我們的勇氣,乃來自無能和不願對於我們的弱點的承認。”該書還將猜測日本進攻美國的路線:“美國的海上防衛力量當首遭摧毀……日本當已占領了菲律賓……下一個目標就輪到夏威夷……”,同時還繪製了一些日軍進攻路線的地圖。


    別人看這本書大多會認為純粹是危言聳聽,但陳文強卻知道,書中所繪製的日軍進攻路線竟與二戰時十分相似,這不能不讓他感到非常震驚。


    一個瘦小、駝背、麵色蒼白的家夥,陳文強簡直有些肅然起敬了。當然,這本書問世肯定會被看成是癡人說夢,可那是他們的無知。荷馬裏給陳文強的感覺好象是肩負著整個歐洲大陸的重任,並且天才地預見到了日本發動對美國的戰爭。而美國陸軍和海軍軍人,卻肯定不會花時間來思考他的觀點和理論,這是美國人的悲哀。


    一個投機取巧的穿越者,一個有遠見卓識、精準地預言兩次世界大戰、才華並不見容於他所身處時代的怪胎,如果攜手合作,會是怎樣的情景呢?兩個瘋子吧,估計在世人眼中便是這樣的評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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