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晚清赫赫有名的巨商之一,雲南彌勒人王熾的一生充滿了奇跡。曾經,錢王王熾的名字響徹大江南北,可歎的是,如今很多人隻知胡雪岩卻不知有王熾,更不知道王熾所獲的冠戴一品在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所受榮譽已遠遠超過晚清時聲名顯赫的巨商胡雪岩。


    王熾究竟有多少錢沒有人知道,但他開的錢莊“同慶豐”在鼎盛時期曾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左右大清王朝的金融市場卻是不爭的事實。英國《泰晤士報》曾對百年來世界最富有的人進行統計,排在第四位的便是王熾。而且,他是唯一一名榜上有名的中國人。


    王熾雖富甲全滇,但卻不是一個惟利是圖的商人。他重德重義,以德經商。且在經營上不固步自封,善於借鑒世界先進經驗,為強國奮爭;在個人生活上,王熾富而不奢,始終保持勤儉家風。誠信與德行贏得了包括競爭對手在內的所有人的尊重,成為商界楷模。不僅如此,王熾還仗興疏財,以財力急國家之急,以振興地方經濟為己任,發展地方實業,熱心公益事業。


    更讓人敬佩的是,王熾還花巨資從法國人手裏買迴了滇越鐵路的路權,使雲南路權不受法國人支配。為保護地方工業不被洋人染指,王熾冒險奪標,墊付數十萬兩白銀與官府一同籌辦雲南銅、錫礦業。為培養人才、振興地方教育文化。王熾又聯合當地富紳籌辦“興文當”(後更名為“興文銀行”),將之作為“基金庫”,以捐助當地教育事業發展。雲南經正書院(今雲南大學)亦曾得到其資助。


    可惜的是,王熾已於一九零三年去世,陳文強未得一見。但接替王熾事業的,他的兒子王鴻圖也有著非同一般的商業頭腦,並繼承了王熾熱心公益的作風。


    “……清明過後雨淋頭,蒿枝開花鬼發愁,十人病來九人死。一人逃居在山頭……滇省自古以來便是瘴癘之區,所居百姓苦之久矣。先生奇才。欲研製新藥,然舍滇省而擇瓊州,似為不妥……”


    時任雲南商務總會協理的王鴻圖在信中所說的情形並沒有錯,但他邀請陳文強赴雲南研製新藥。並願意捐助所需的全部資金,顯然並不明白陳文強要去瓊州的隱秘心思。


    對此,陳文強以雲南地處內陸、交通不便為借口加以婉拒。但同時,他在迴信中還是希望王鴻圖能予以適當的捐助,並樂觀的表示新藥的研製比較順利,如果資金充裕的話,很可能在數月內便有成果。等到新藥推出,他將把雲南的獨家銷售權給予王鴻圖,以成本價供應藥品。


    捐助的錢多得一分是一分。盡管資金是不太缺的,但陳文強還是希望得到更多。而且,如果能夠與經濟實力和經營能力都稱雄雲南商界的王鴻圖結交。以後獲取的利益將是巨大的,對於複興會在雲南發展也是很有益的。


    而王鴻圖的迴信顯然證明其不僅熱心公益,更有著如同其父的經營頭腦,以及相當新進的商業意識和不凡的魄力。擬議倡辦昆明電燈公司、昆明自來水公司,這樣投資難度和風險較輕工業都要大很多的新興產業,可不是一般的實業家敢於嚐試的。


    而在當時的社會中。有王鴻圖這樣魄力和眼光,並且知難而進的民族工商家並不隻一個。自從陳文強成立起中德合資電力工程公司,表示出積極意向的便有老狀元張謇、紅頂商人祝蘭舫、周舜卿等,而電力投資對國家民族至關重要,是國家近代化建設的必經之路。


    一聲歎息打斷了陳文強的思索,他看著愁眉不展的羅登,不由得伸手拍了拍這個美國佬的肩膀,寬慰道:“我們中國有句俗語:小別勝新婚。短暫的分離之後,再與琳娜相聚時,或許她會用無比的熱情來擁抱你。”


    “或許?”羅登的眼中閃了一絲亮光,隨即又黯淡下來,搖著頭說道:“你也不確定,是吧?”


    “不確定才值得期待。”陳文強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遠處,“廣州,很遺憾上次隻是路過。這次我一定要嚐試一下龍虎鬥,聽說敢吃的都是有膽量的,吃第一口時的勇氣比起在戰場上拚殺也不遜色。”


    “龍虎鬥?”羅登露出迷惑的神情。


    “家俊,你來解說一下。”陳文強招手叫著李家俊,“你是向導啊,要盡職盡責才是。”


    “嗬嗬,文強兄,你忘了我也是廣東人。”身著官服的華僑巨商張榕軒走出了船艙,打趣般地說著,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卻是清廷派遣的著名工程師詹天佑,是前來廣東實地勘測、踏查潮汕鐵路的。


    “龍虎鬥是美味,佛跳牆也是令人垂涎欲滴啊!”張榕軒走到近前,感慨地說道:“離家鄉久矣,這些家鄉美食卻記得最牢。”


    陳文強點頭打著招唿,笑著說道:“吃穿住行,這吃字排在首位,當然是有道理的。試問,哪個凡人能抵擋美食的誘惑?對了,眷誠也是廣東人吧?”


    “兄弟祖籍徽州婺源,卻是生於廣東南海縣。”詹天佑笑著答道。


    對於科技工作者,象詹天佑這樣的鐵路專路,陳文強天生便有好感。這樣的專業人才心思單純,更好打交道。同樣,詹天佑也覺得陳文強見識廣,思想新,對於建設方麵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也覺得樂於接近。


    “可惜眷誠是個大忙人。”張榕軒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勘測、踏查完潮汕鐵路,便又要返京籌劃修建京張鐵路,相聚時短啊!”


    “是啊!”陳文強也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如果眷誠有時間,我還想請他考察一下瓊州的地形地勢,看看能否修建鐵路呢!”


    “文強的想法倒與湖廣總督張之洞相近。”詹天佑愣了一下。說道:“張之洞曾不止一次上書,建議築鐵路至海南腹地,後因調任湖廣而作罷。”


    “哦?”陳文強表示了些許驚訝,又搖了搖頭,說道:“規模和目的是不同的,我想修的是由田獨、石碌鐵礦至港口或煉鐵廠的鐵路,距離短。以工業用途為主。”


    “這樣啊——”詹天佑沉吟了一下,抬頭說道:“鐵路人才很多。非隻天佑一個。文強兄若需要,我倒是可以推薦一二。”


    陳文強想了想,點頭答應。


    海南鐵礦,包括石碌鐵礦和田獨鐵礦。屬沉積變質型鐵礦床、赤鐵礦類,是我國開發較早,規模較大,原礦品位較高的鐵礦石生產基地。特別是石碌鐵礦,是中國大型露天礦之一。鐵礦儲量約占全國富鐵礦儲量的71%,品位居全國第一。它不僅有豐富的鐵、鈷、銅資源,而且還有鎳、硫、銀、金等多種礦產資源,被譽為“亞洲第一富鐵礦”。


    而在目前,這兩個鐵礦還處在民間手工開采階段。儲量也未完全探明。田獨礦山的鐵礦石資源,被當地村民發現也沒有多少年,曾用土法開采一段時間而廢棄;而石碌礦現在由英國華裔商人張鋆勾結當地豪強勢力進行開采。手段很原始,采取正麵鑽鑿的辦法開采礦石,然後利用畜力、牛車將礦石運到八十公裏外的儋州海頭鑄冶。


    是用錢賄賂官府,還是依靠當地三點會的勢力,再加上自己組織的人手強取豪奪,對於陳文強來說。獲得這兩個鐵礦的開采都不算太困難。所以,他聘自德國的勘探技術人員已經先期抵達瓊州。並且通過卡爾期向德國訂購了采礦、運輸和冶煉設備,已經從漢堡裝船啟運。當然,這無疑是給了卡爾斯一個機會,大批拆成零件的槍枝和彈藥,將混雜在這些設備機械裏,一起運到三亞港口。


    至於槍枝生產線,卡爾斯則賭咒發誓要陳文強再寬限半年,他一定會搞到手,並且價格上會再給予優惠。


    一口吃不成胖子,但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來的。陳文強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著急,現在都是在鋪墊,還沒爭到礦權,還沒開采、冶煉,要造槍造炮,更是比較遙遠的事情。


    眾人棄舟登岸,進了廣州城時,時間已經不早,晚霞照在遠處一座塔上,小巷子裏隻是一片灰蒙蒙的陰影。偶爾能聽見巷子深處的鞭炮聲,李家俊介紹那估計是在驅鬼,並且向幾個洋人很確定地說明在中國傾聽死人說話並不是瘋子。


    鴉片戰爭後,廣州對外通商的絕對優勢逐漸失落,上海、香港兩地迅速崛起,並逐步取代了廣州的龍頭位置。但由於毗鄰香港,近代資本主義的新事物、新觀點傳入香港後,很快便被廣州人感知,經過香港的“一傳”,形成一條西學傳入中國內地的重要渠道。所以晚清廣州仍然是傳播西方文明,形成消費風尚,引領消費潮流的南方大都會,也是洋貨消費方麵最為前衛的城市之一。


    而追溯曆史,廣州不僅是國內第一個亮起電燈的地方,更是國內第一家電力經營公司的創辦地。1890年,當時位處兩廣總督的張之洞在其總督府就用上了一個發電機專門為總督府發電,並鼓勵華僑資本家黃秉常在廣州設立電燈公司。


    可遺憾的是,即使到了電燈公司全盛時期,才供應了七百來盞電燈的用電。由於線路接駁用戶自理,電費昂貴,以及舊時電燈高電耗的原因,也導致了一般民眾很難接受。


    於是,由成功創辦到機器折舊、故障困擾,到最後資金短缺而倒閉,中國第一家電力經營的電燈公司隻經營了九個年頭,在一*九年倒閉了。


    而曆史上的洋務運動在一*五年的結束,讓民族工業的生存環境進入了嚴冬,雖然洋務運動中“師夷長技”的清政府官員們不少是胡亂決策,不停地交學費,但其三十年營造的大環境讓不少的人看到了機會,黃秉常隻是其中之一,而電燈公司結束經營之後,其人也再無音訊。


    張榕軒、陳文強都不是缺錢的人,住處自然不能簡陋,早有人打前站,安排了廣州頭等酒樓——天一酒樓。見廳事鋪陳五光十色,壁上圖畫,西式家私,金銀餐具無不精美,特別是為求利潤及新奇,表現廣東人敢“吃”的傳統,天一酒樓也搞粵菜中具有獨特風味的佳肴。


    晚飯很可口,有龍虎鬥,卻沒有什麽英雄豪傑之感,倒讓幾個洋人臉上變色,害怕得“臊腥始發越,咀吞麵汗巰”。當然,在陳文強等人的嘲諷和示範下,他們還是鼓足勇氣進行了品嚐,亦有做出好評,且隨後大快朵頤者。


    來到廣州,陳文強當然不是為了滿足口舌之欲,一方麵要建立瓊州與上海的聯絡中繼點,另一方麵也要走通官府,以便在瓊州得到更好的發展環境。


    休息一夜後,第二天一大早,陳文強和張榕軒吃罷早餐,便趕往兩廣總督府拜見總督岑春煊,並順利地得到了接見。


    對於岑春煊這個人,陳文強是做了相當的功課的,不僅是分析這個人的脾氣稟性、政治傾向,還綜合了廣東當前的形勢,以及整個滿清官場的派係之間的利害關係。


    從表麵上看,岑春煊自身比較廉潔,主政到哪裏,便在那裏刮起反腐風暴,署理四川總督時一次便彈劾三百多名官員,在兩廣督任上劾罷不法汙吏瀆職者更達一千四百多名,一時有“官屠”之稱;岑春煊還倡言“立憲”,秘密派親信聯絡張謇,允資一萬元支持江浙立憲派籌設立憲團體,並承諾每年捐資一千元作經費,積極支持立憲派的活動;對於新政,岑春煊也幹得風風火火,辦工廠,興礦務,修鐵路……還上奏朝廷,請求在廣東的各營改習洋操,改傳新裝,名為廣東新式陸軍……


    凡此種種,雖然不能否認岑春煊是個開明官吏,但如果仔細分析研究,陳文強認為關鍵的症結還有岑春煊要與袁世凱的抗衡和競爭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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