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已經布滿了烏雲,電光曜曜的閃著,照亮了院中枝條亂擺的樹木。


    “暴風雨就要來了!”陳文強表情平靜地說道:“每次風暴過後,都有樹木被摧折,而那些地上的小草卻少受影響。”


    蔡元培淡淡一笑,說道:“你呀,不用說這麽多拐彎抹角的話,我隻問你槍枝彈藥的事情。”


    陳文強咧嘴、呲牙、摸下巴,然後搖頭,說道:“不行,大批訂購槍枝彈藥的風險太大。咱們現在一無根據地,二無信得過的武裝,孟浪從事,斷不可行。”


    “商團辦起來,不就都解決了嗎?”蔡元培停頓了一下,稍有些無奈地說道:“急躁固然要不得,但隻是隱忍,下麵的同誌們恐怕會心生不滿啊!”


    “合則留,不合則去。”陳文強斷然說道:“既然已經身在團體,便當遵守紀律,同心協力。就算有意見,隻要組織上通過的事項,也要貫徹執行。如果還要自行其事,不受紀律約束,咱們又何必成立複興會?”


    “那商團成立後,問題是不是就解決了?”蔡元培並不甘心地問道。


    “隻是使情況好轉了,並不是都解決了。”陳文強沉吟著說道:“商團體操會獲得上海兵備道的許可是非常不容易的,這可能將是我們所掌握的第一支可以公開化的武裝力量。有了這個名義,就可以公開訓練,輪訓出相當數量的戰士。而為了讓官府放心,商團將隻使用兵備道拔來的幾十枝老式步槍,而不會向外訂購武器彈藥。起碼短時間內,商團將保持低調,避免官府的注意和疑心。”


    雷再次在低低的雲層中轟響起來,閃電用那耀眼的藍光,劃破了黑沉沉的天空。


    半晌,蔡元培苦笑著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你說得有道理,也是長遠之計。隻是,唉,天性使然,要學會你的穩重和沉著,確實太不容易。”


    “嗬嗬,風風火火,也未見得不是優點。”陳文強安慰道:“隻是在武裝起義這種大事上,切不可草率。起義失敗,一是打擊了同誌們的信心,二是損失了自己的力量,三是讓清廷加強了戒備。而且,革命是要犧牲,但我們要讓仁人誌士的鮮血流得最有價值,我們要為他們的寶貴生命負責任哪!”


    蔡元培轉向窗外,看著閃電中被照亮的暴風雨中狂亂搖擺著的樹枝,一刹那間,電光消失,一切似乎又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了。四周聽不到別的響聲,隻有震耳的雷聲和大雨滂沱的嘈音。


    陳文強沒有再說話,外來的影響總是比不上自己的頓悟,讓蔡元培自己想通是最好的結果。


    說起上海的商團,其淵源起於太平天國之後,上海的鄉紳們鑒於太平軍曾三次攻打過上海,為了自衛,遂發起組織了滬南上海商團學會,滬北商團學會,南市商團學會,各商團學會均設體育科,名為體操會,實際上就是商團的武裝力量。


    而複興會便是要利用這樣的名目,與一些富商士紳共同發起並組織上海城商團補習會,設立商業體操協會,從而建立起商人的保護武裝——商團。


    成立商團武裝,便有了可以進行軍事訓練的正當理由。同時,龍興堂在暗,商團武裝在明,複興會總部在上海便有了更強的保護力量,安全性大為提高。


    當然,這隻是陳文強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他準備慢慢將上海的其它商團合並過來。因為上海將要成立或已經成立的商團實在是太多了,有商餘學會、基本商團、水果業商團、豆米業商團、參藥業商團、救火聯合會、清真商團、洋布業商團、書業商團、珠寶業商團、滬西商團、閘北商團、蘇幫商團等等。


    陳文強當初看到這種情況時很感吃驚,分則力弱,合則勢強,如果組織一個商團公會,將這些分散的武裝整合起來加以裝備和訓練,那絕對是一支相當可觀的力量。


    抓槍杆子,這是當下最重要的任務。經濟基礎築成,現在已走上正軌,現在自己可以將主要精力放在軍事上了。


    雖然就一般意義而言,政黨的財政狀況是一個對政黨行為和其實質方向發生影響的至關重要的核心問題。比如曆史上的同盟會,由於經濟問題而直接影響了同盟會的政治運作與軍事行動,更是造成同盟會不斷分裂的重要因素之一。


    但現在複興會的經濟支柱就是陳文強興辦起來的實業,而且隨著經營的逐漸擴大,陳文強的地位和影響日益穩固。雖然說陳文強不想獨斷專行,但他的原則還是必須堅持。


    不知何時,窗外的暴雨漸漸小了下來,天空中飄起了纖細的雨絲。團團黑雲象是上升著,逐漸白亮起來。


    “天要晴了。”蔡元培突然開口說道。


    哦,陳文強抬頭望向窗外,從烏雲的縫隙中,一道斜長的陽光照射下來。


    “天晴了。”陳文強下意識地說了一句,隨後又笑道:“在風雨中搏中固然痛快,但說不定就著涼感冒呢?現在多好,守得雲開日出,又見燦爛的陽光。”


    “文強。”蔡元培歎息著搖了搖頭,說道:“話雖如此,也要照顧到會中同誌們的情緒。隻是一味隱忍,恐怕人心易散啊!”


    這句話觸中了陳文強的隱憂,他拿起桌上的香煙,點著火,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絲絲煙霧。


    好半晌,陳文強才慢慢地開口說道:“蔡先生,你說得對,但也不對。革命是個大工程,夢想著一蹴而就是幼稚的。別看滿清對外喪權辱國,軟弱不堪,可要想推倒它,卻並不是那麽容易。急迫的心理可以理解,我也不否認很多革命者的熱血和勇敢,但走的道路不同,我也隻能祝福他們,卻萬萬不能遷就。哪怕複興會因此星散,我也堅持這個宗旨,堅信我們選擇的道路是最可能成功,並且對國家傷害最小的。”


    “我現在也相信革命任重而道遠,推翻滿清隻是開始,要使國家興起昌盛,更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蔡元培點了點頭,感慨地說道:“雖然我腆居會長一職,總覺力弱難當,但居其位,謀其政,總會盡力安撫同誌,使既定的革命道路不致走偏。”


    陳文強感激地一笑,停頓了一下,說道:“蔡先生既然這樣說了,那我也退一步,在去南洋前製定個行動計劃,是祭旗也好,是打響名聲也罷,總會給你減輕些壓力。”


    “刺殺?”蔡元培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動作小、見效快的辦法。


    “差不多。”陳文強點了點頭,沉吟著說道:“其實我更傾向於發動一場武裝暴動,地點呢,也有個模糊的目標。第一,暴動更能打響複興會的名頭;第二,地點選擇合適的話,即便失敗,也要有撤退周旋的餘地,不致被完全撲滅;第三,最好能夠長期堅持,哪怕不能主動出擊,隻要旗幟不倒,也是一個巨大的鼓舞;第四,有這麽一個戰場,我們可以不斷補充人員和物資,以戰代練,慢慢培養出一支能打的隊伍。”


    “這個想法好。”蔡元培用力點頭,“地點的選擇是關鍵,最好是清軍防衛較弱的地區,且又便於補給。你說得對,隻要旗幟不倒,哪怕在山林裏逃竄,也能鼓舞更多的革命誌士,更能使複興會的名聲越來越響。”


    “這需要至少半年的準備時間。”陳文強用期盼的目光望著蔡元培。


    “沒問題,我可以用會長的身份來爭取時間。”蔡元培點頭答應,“下麵的同誌,由我來安撫說服。”


    “具體計劃先保密,隻說半年後要發動大的行動。”陳文強叮囑道。


    “這是自然。”蔡元培苦笑了一下,說道:“長沙起義失敗了,便是泄密的原因。尚未開始行動,數千會黨已經集於長沙,終為官府所察。對了,華興會的一些骨幹可能來上海,再東渡日本避難。我覺得可以爭取一下,他們可都是精英人傑啊!”


    “會長您看著辦。”陳文強嗬嗬一笑,說道:“在上海,咱們好好招待,保證他們的安全,並且把咱們的宗旨向他們言明。如果誌同道合,我是不介意咱們複興會人強馬壯的。”


    “那你還是要按時出發,往赴南洋嗎?”蔡元培很希望陳文強能留下,與那些精英人傑一唔。


    “已經推遲數次了——”陳文強苦笑了一下,作出了決定,“我還是先赴南洋,這不僅是為了籌款、設據點、辦報紙,還是為了半年後的大行動作準備。所以,就不再耽擱了。”


    “也好。”蔡元培有些無奈,更多的是惋惜,這樣一來,陳文強的身份他就不便告訴那些精英人傑,隻能等日後時機成熟了。


    “兩三個月便迴。”陳文強起身,笑著做了幾個開拳動手的架勢,“蔡兄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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