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又濕又冷,很少見下雪。一路看樹上的黃葉,好象凋落的特別快。前些天還是綠黃綠黃的,突然間寒風來襲,經過幾場小雨,和寒風的凜冽,然後就隻看到光脫的枝椏直指著天空。一切變得那麽靜謐,蕭瑟。


    陰雨連綿月餘。整個世界都是濕濕的,這種陰冷好象是上海的冬天特有的,陽光如同“作秀”般,讓人覺得形同虛設,寒流滲入骨髓,讓許多東北人都難以招架。


    陰暗的小巷子裏,祝小三腳步飄浮地走著,因為漲紅,臉上的麻子顯得更加醜陋。他有些喝醉了,這讓阿發沒有多費手腳。


    從拐角突然轉出的阿發迅如閃電,鋒利無比、其薄如紙的剃刀瞬間便割斷了祝小三的喉管,同時也切斷了他的聲帶。


    捂著噴血的脖子,祝小三的眼珠快瞪出了眶外,嘴裏發出噝噝的聲音,望著穿著破爛如乞丐,臉上滿是油灰看不出相貌的家夥,隻有那雙冷森森的眼睛,厭惡而篾視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而去,隻留下越來越模糊的身影。


    身上的力氣隨著鮮血的噴濺而迅速消逝,祝小三慢慢軟倒,死魚般的眼睛還瞪著,但眼前已經是一片黑暗,思維也化為了烏有。


    渣滓,連顆子彈都不值。阿發有種暢快的感覺,殺人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但他確實覺得已經為被毀容的韓巧珍討迴了一些公道。


    已經是午夜時分了,娼館依然是燈火通明。


    穿得破爛,臉上髒得不成樣子,阿發此時就象個乞丐般地蹲在巷子外一個拐角的陰影裏,斜靠著牆,手裏拿著根竹竿,不時向娼館的門前看上幾眼。


    周二爺,阿發在紅袖閣是見過一兩次的,雖然現在換了地方,但周二爺的作息規律應該沒有改變。他看到了門前的包車,周二爺的包車,嶄新的,而車夫蜷縮在車裏,裹著棉衣,似乎睡著了。


    要殺一個沒有防備的人,對於阿發來說,是非常容易的。隻不過需要點耐心,需要不暴露地完美行動而已。而周二爺是個有頭有臉的家夥,阿發不僅要殺了他,還要利用他作點文章。


    明麵上開公司或工廠,以正麵的形象示人;暗中卻充滿血腥和暴力,既是懲奸除惡,也可以成為解決自身麻煩的一種非常規手段。組織,前生曾經讓阿發深惡痛絕、極力逃避,但它的經營和運作模式,卻正在被阿發所學習和利用。


    無所謂對錯,關鍵是目的和行為的原則。組織也是一個工具,你用它作惡,便是罪惡的兇器;你用它來從事高尚的事業,自然便會被稱為正義的力量。


    阿發站了起來,他看到娼館門前一陣喧囂,周二爺和狐朋狗友走了出來,正在說話道別。沒有再耽擱時間,阿發轉身鑽進了小胡同,快步地走著,他要抄近道去堵截周二爺。


    當周二爺坐在包車內正閉目養神,卻被車夫罵罵咧咧吵醒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意識到死神已經近在咫尺。


    一個盲人顫顫巍巍地迎而走來,車夫幾次試圖拐過,都被盲人“碰巧”給擋住了。他戴著一副大墨鏡,雙手向前伸著,右手空著,隻是無目的地擺動著,左手握著一根竹竿,在地上來迴劃動著,敲擊著。


    “媽*的,眼瞎還占著道兒,怎麽不讓馬車撞死你?”周二爺罵得比車夫更響亮。


    “對不住,對不住,沒想到這麽晚了還有車跑。”盲人摸摸索索地靠近了車夫,就在兩人錯身的一刹那,盲人已經垂下的右手突然擊出,上鉤拳重重打在車夫的下巴上,車夫頭猛地向後一仰,瞬間昏厥,車把一揚,把周二爺給仰進了車裏。


    沒等周二爺反應過來,一道寒光閃現,剃刀短促有力地在他臉上劃過,迅速而有效地弄瞎了他的眼睛。


    “啊——”周二爺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竟然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嘴裏發出的不是求救,而是驚駭之及的尖叫。


    刀刃再度閃過,一次、兩次。兩腮被劃開,周二爺的嘴一下子變成了血盆大口;喉嚨被切斷,鮮血從切口噴湧而出。


    阿發退了兩步,甩去刀上的鮮血,中指一彈,刀鋒已經收迴到袖中。沒有再看還在最後痙攣掙紮的周二爺,他轉身進了胡同,七拐八拐,消失在夜色之中。


    ……………


    這世上本沒有救世主。但人們,特別是受苦受難的人們,特別是卑微、脆弱的人們,卻總存著幻想,渴望著救星從天而降,渴望著被拯救。而即便是騙人,在所有宗教中也要有救苦救難的許諾。


    我們不能鄙視渴望拯救的人們,畢竟這也是一種希望。人,不正是活在希望之中嗎?而人類的苦難沒有終結,那被拯救的渴望也就是永遠存在的,不管它能不能實現。


    利用人們的這種心理,已經造出聲勢的“七殺”便又被阿發披上了懲惡救世的外衣。這樣一來,以後殺人的真實目的便會被掩蓋、混淆,使人搞不清其中真正的原因。


    同時,阿發也希望使名頭更加響亮,在上海灘樹起一個懲奸除惡的招牌,再結合以後的手段,使脆弱的人們有被拯救的希望,使作惡的壞蛋有被懲戒的畏懼。如果哪一天隻憑一個名頭,一張紙條,便能讓有罪之人乖乖就範,終極目標也就算達到了。


    所以,祝小三和周二爺,他們的死並不是孤例。阿發這一段時間裏都不在家住,而是輪流住在他布置的多個安全屋內。他象黑夜中飄忽不定的幽靈,土行大佬、煙館老板、幫派惡棍接連喪生,在腥風血雨中,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七殺”的名頭甚囂塵上,乞丐、盲人、獨眼龍、車夫……各種形象被猜測著一一對號入座,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而此時,阿發又收住了手,以一副精明且不失氣度的姿態在飯館中與一位中年人正進行著商業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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