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發咽了口唾沫,沒想到一時好奇竟然引來了傳說中的武林高手。與他理論?算了,這人明顯是個脾氣暴躁的家夥,而且自己也確實沒有多少錢,而爭鬥也沒有什麽必要!撓了撓頭,阿發無所謂地走開了。


    “怎麽迴事?剛才為什麽和人吵架?”阿發在別的攤上買了物件,彩鳳走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阿發苦笑了一下,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隻是想看看他賣的寶劍,竟然發這麽大的脾氣。”


    “寶劍?”彩鳳抿了抿嘴,哂道:“你對這打打殺殺的東西感興趣?準備稱手的家夥下次再跟去搶碼頭嗎?”


    嗬嗬,阿發輕輕一笑,也不想多做解釋,經此風波,他繼續逛的心情差不多沒有了,隻覺得肚餓,便邁步向夜市的小吃攤走去。


    豬油菜飯,將菜肴與主食結合在一起,製作方便,味道鮮美。也唯有這樣濃縮時光精華的鹹肉,才能夠吊出菜飯的鮮味。炒好新鮮的青菜,和米飯一拌,加入一點點的豬油,和飯一起烘熟,那個香啊,連吃三大碗都沒問題。


    彩鳳的眼睛越瞪越圓,隻看著這個“討厭阿發”一下子變成了“飯桶阿發”。直到覺察到阿發向她示意的眼神,彩鳳才醒過味兒來,搖頭說不吃,把麵前的一碗飯也推到阿發麵前。然後,她雙手一支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阿發毫不客氣地表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過,一個小身影從彩鳳身後跑過,彩鳳還未感覺到,頭上的一枝珠花便不見了蹤影。


    阿發霍然起身,將手中的碗用力扔了出去,伴著連串的響聲,這個小賊摔倒在地,引起了旁人的注目。但很快,大家又轉移移了視線,顯得漠不關心,這是一個各掃門前雪的時代。


    摔倒的小賊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穿著破爛,臉上是灰、是泥,左眼是腫著的,看起來是最近造成的。隻是短暫的慌亂,他便毫無畏懼地直視著阿發,也不說話,任由阿發把他手中的珠花拿走,遞給了還茫然不知的彩鳳。


    阿發不記得自己在這麽大時,是否敢如此大膽地挑釁地瞪著別人,而且是在做了壞事之後。四目相接,在那孩子青腫的眼裏,閃過一絲孤獨與創傷。它們是那麽的深沉,掩藏在故作倔強的外表背後,令阿發心中為之一震。當年闖蕩上海灘的少年阿發,也是吃了很多苦,這是何其相似呀!


    “你的家人呢?”阿發的語氣很和緩。


    少年眨了眨眼睛,摸著被碗砸中的後腦,偏轉了頭沒有迴答。


    “你叫什麽名字?”


    “關你什麽事?”少年盯著阿發,恨聲道:“要把我送巡捕房嗎,來呀,才不怕你呢!”


    阿發搖了搖頭,伸手掏出兜裏的錢,也就幾塊錢的樣子,他蹲下身子,把錢輕輕放在少年懷裏,用充滿複雜感情的眼神看了少年一眼,站起身默默地走開了。


    “哎——哎。”彩鳳跟著阿發走了一會兒,忍不住出聲叫著。


    阿發停下腳步,用探詢的目光望著彩鳳。


    “那個——”彩鳳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吭哧了一下,才澀聲道:“謝謝你。”


    “不客氣。”阿發淡淡地迴了一句,“咱們迴去吧!”


    黃包車在轔轔前進,阿發手裏一張一合地擺弄著一把剛從地攤上買的舊剃刀,不知在想些什麽,經過有光亮的地方,剃刀便偶爾反射出光影,在阿發的臉上閃過。


    彩鳳不時偷眼瞟著阿發,很想問些問題,又不知如何開口。


    刀刃很薄很鋒利,刀柄很光滑,不知被某個剃頭匠用了多長時間呢。阿發覺得這應該是很合適的貼身武器,比手槍更好藏,更不顯眼。而且,它還有這樣的正常功能——在彩鳳驚愕疑惑的目光中,阿發施施然地摘下帽子,剃刀貼著頭皮向後向下,將辮子割了下來。


    “你,你瘋了嗎?”彩鳳眼珠子差點掉出來,結巴著說道:“這,這可是要殺頭的。”


    阿發嗬嗬一笑,也不迴話,幾刀便把雜毛刮淨,一個大禿頭閃亮登場。他從兜裏掏出一個剛買的十字架,衝著彩鳳晃了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這下子就更不用怕了吧?


    滿清入關後,實行了野蠻血腥的剃發令,在屍山血海中,開始了中國男人二百多年的q字發型史。二百多年的時間,使人們對q字發型經曆了由抗拒到被迫接受,然後麻木,最後不再將其視作蠻夷之俗,而將其看作天朝大國之俗的過程。而反觀西方人在看待當時的中國人q字發型時,則是充滿費解與鄙夷,篾稱為豬尾巴。


    最先發現辮子的醜陋及不便,並付諸行動的應該是海外華人。1898年,新加坡華人在報上公開提議剪辮,此舉在海外華人社會引起極大震動和爭議。


    1900年的庚子國變是中國曆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事件,此後清政府威信掃地,對各地控製力削弱,地方勢力開始坐大,在各地租界以及東北等地,清政府已經不能有效行使主權。


    痛於清廷的*無能,海外華人和一些留學生,以及一些革命性的組織,開始剪辮,並且大肆鼓動。隨著留學生的歸國,在滿清中央政府控製較弱的南方各省,少量青年學生開始剪辮,明的是醜陋和不便,實際上卻是表示與清政府決裂。


    而在上海及周邊,剪辮的雖然極少,但官府睜一眼閉一眼,已經不因此而治罪。除非是故意找茬的官差,否則是不會管的。由此可以看出滿清政府的控製力已經今非昔比,隻能采取默認的態度。等到編練新軍,因為戴軍帽的關係,雖然未正式宣布,但剪辮已經被默認了。


    至於留辮,就是積習所至,心理原因,而不是法律的約束和強製了。即便剪了辮,心中仍有辮,則涉及到了更深層次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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