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把老六的髒衣服拿走洗洗。”老四姐見阿發不吭聲,以為他沒發現,便想著側身繞過阿發。


    阿發伸手攔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道:“走後院門吧,道近,很快就能吸著新鮮的空氣,悶不著了。”說著,他掏出鑰匙在手裏晃了晃,轉身就走。


    老四姐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跟著阿發向後院門走去。從前麵也能出去,但人多眼雜,保不住就露了餡。若是直接能從後麵走,出了院門就安全了。


    後院門被打開,阿發迴身作了個請的手勢,月光如水,正照在他帶著淡淡笑意的臉上。


    “阿發,這個——”老四姐顯然還不清楚阿發到底知道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就發了善心,一臉的迷惑。


    “走吧,快走吧!”阿發催促著,等老四姐走出去,便關門落鎖,轉身若無其事地走了。隻是,愉悅的感覺又衝擊而來,月光下,他的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


    一頓酒飯足足鬧騰了兩個時辰,酒足飯飽的家夥們才抹著油嘴上樓湊牌局去了。小雲子等人收拾了剩飯剩菜,和幾個娘姨和一個叫小琴的丫頭坐在外麵吃飯。賣唱的爺孫倆坐在樓梯角下,吃著席上分出的一些剩飯,三口兩口便吃完了,卻又不敢再過來要。


    小雲子不時地偷眼瞅著這爺孫倆,見到這種情形,便放下筷子,端起一盤剛熱過的剩菜,又放了幾塊剩饅頭,打算送過去給他們吃。


    “迴來,你幹什麽?”一位娘姨叫住了她。


    “我給他們端點過去,怎麽啦?”小雲子端著盤子怔住了。


    “都給了他們,咱們還吃不吃啊?”娘姨翻著白眼珠。


    “廚房裏不是還有嗎?”


    “那還要留著明天吃呢!”


    “明天他們還來這兒吃飯,不是又有剩下的?”


    “你還沒賺錢呢,就想管事兒啊,真賺錢的也不敢象你這樣。”娘姨的嗓門高了起來。


    “你管得著嗎?我又沒拿你家的,我偏要給。”小雲子的倔脾氣上來了,端著盤子就走。


    桌上的人都驚訝地望著小雲子,都知道這個外號二辣椒的娘姨的厲害,在紅袖閣拿著頭份的大工錢,是小辣椒跟前的紅人。不管哪位姑娘的客人,她都能籠得住。若是小辣椒不在,她就成了拿大事的二掌櫃。可這個新來的小丫頭,怎麽滿不在乎地和她頂撞起來了。


    二辣椒氣得夠嗆,咬牙切齒,突然上前一步,猛地一推小雲子。小雲子驚唿一聲,手裏的盤子飛了,她也磕磕絆絆向前搶了出去。沒有預料中的聲音,盤子既沒掉在地上,小雲子也被一隻腿擋住。


    阿發正走進來,聽到了吵嘴的尾巴,也趕上了小雲子摔過來的身子。他向前搶了一步,身子微蹲,迅捷出手,托住盤底借著慣性轉了個身,一條腿伸出,正好將小雲子擋住。


    收迴腿,阿發沒有理呆愣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小雲子,而是走過幾步,將手裏的盤子端到老頭麵前,和聲說道:“你們吃吧,不夠我再去拿。”


    “咳,我知道了!”老頭兒一臉的驚訝,咳了一聲說道:“我們不吃了,我們飽啦!”


    “不要緊!”小雲子好象迴過神了,跑過來說道:“大爺,你們就吃吧,有的是剩的。”


    阿發瞅了小雲子一眼,淡淡一笑,轉身要上樓,卻聽見二辣椒還在不依不饒地低聲斥罵,不由得又停下了腳步。


    “大點聲,讓全樓的人都聽見。”阿發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盯著二辣椒,“連個孩子都不如,你還有臉叫喚?”


    二辣椒瞪起了眼睛,她可不怕阿發,便要張嘴吵鬧。


    “給人一點剩飯也算不了什麽,今晚有這麽多客人給彩紅賀喜,亂吵亂鬧的可不是時候。”打扮停當的彩鳳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斜倚著欄杆,在樓梯上不軟不硬的一番話讓二辣椒閉上了嘴巴。


    阿發衝著彩鳳點了點頭,說道:“出堂差呀,今天是我跟著。”


    彩鳳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轉身下了樓。阿發伸手指了指後門,邁步在前引路,走過賣唱的爺孫倆時,他頓了頓,放下一塊錢。


    …………


    雖說龜奴也許被人看扁,當成粗笨愚魯之人,但他們日日親近唾手可得的美貌女子,還是勾起了一些會意的評說。評論主要圍繞著晚清時龜奴肩背先生出堂差的習俗。本來**應客人之召到書場演唱是坐轎子去的,但是到了光緒(1875—1908)末年,公共租界開始對轎子納稅了,便又有了新的習俗。


    開始時,還隻是年紀小(分量也輕)的雛*妓坐在龜奴肩上出堂差,她們的服務也隻限於歌唱。龜奴在肩上鋪一條白手巾,掮著雛*妓走路,雛*妓就抱著龜奴的頭。


    後來,就不限雛妓了,連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廿二三歲的成熟姑娘等,近一百斤左右的身體,也坐在龜奴肩頭,寶塔似的一座。龜奴在馬路上疾步行走,坐著的要想不掉下來,就得緊緊抱著他的頭,於是就有了俏皮話:“小先生夜夜摸龜*頭。”


    而淫穢地影射妓院男堂差的文字通常是說堂子裏不惟阿姐,就連先生也同龜奴相好!有的寫妓院恩客的文字材料還影射說,真正做“烏龜”的不是“龜*頭”,倒是這些客人,客人來玩要付錢,堂差則不花一個子就可白相。這種敵意的說法一直延續到掮行已被黃包車取代的年代,才漸漸消失。


    但阿發既是客串,又換了個人,自然是不會掮著女人走,甚至連跟著黃包車跑都覺得不妥。


    “唉,唉,怎麽拉車的?”阿發很不高興地叫住了車夫,翻著眼睛問道:“我還沒上去呢,你就跑,搶人哪?”


    車夫目瞪口呆,在這風月場所的門前也算是老拉車了,還真沒見過堂差和先生坐一起的。


    “讓讓啊!”阿發又有些不悅地衝著彩鳳擺手,“兩個人的地方你一人全占了,自己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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