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外踏青,直至太陽落山後才迴來,裴大伯問起,裴楚君一本正經道:“雲兒鮮少出門,今日帶她看日落。”


    裴大伯看向扶雲,扶雲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裴大伯憋悶的走了,走出幾步又迴轉身,對裴楚君道:“你隨我來。”


    裴楚君頷首,將扶雲送迴房間,她又叮囑道:“大伯找我必定是有事,先前我看到府前有幾匹馬,想來是有客來訪,可能是關於邊境的事,晚上可能就不迴來睡了,你讓丫鬟把炕燒著。”


    扶雲點頭,裴楚君在她額前落下一吻便離開,她遣了丫鬟出去,將門關上,將之前那放牛小兒塞給她的紙信拿了出來,接著燭光,將紙信撫平,就見信上寥寥幾筆——


    閣主不日將至綏夷造訪。


    扶雲蹙眉,盯著紙信出神,好半晌才將紙張放在燭火上燃燒成灰。


    這意思是……讓她給這位無妄閣的閣主安排身份了?


    這已經完全偏離了劇情,這個時候無妄閣閣主應該是跟氣運之子江芷雨在一起才對。


    江芷雨是穿越來的,被如今的父母強行送進宮選秀,因不想在宮中孤獨終老,所以偷偷溜了,然後又不小心落水,最後又剛好爬上了無妄閣閣主仲瀟月的船,兩人慢慢就勾搭上了。


    對江芷雨產生感情的仲瀟月,自然而然想要為江芷雨掃除後續麻煩,於是就飛鴿傳信,讓做了某個大人小妾的狄瑾瑜為江芷雨抹去名字。


    怎麽突然變成了,對方要到綏夷縣來?


    難道是因為……她現在是裴楚君的正妻,而不是某大人的小妾?那對方這個時候過來,又有什麽意義?


    直到第二天早上,草葉上麵還掛著露水,裴楚君帶著早上才有的濃霧聚集成的水滴,就連外衣都有些濕,她進來後,先是在門口讓身上的寒氣消去,這才朝床邊走去。


    這時扶雲已經起床了,看到裴楚君迴來,她連忙拉住裴楚君的手,將昨天的信紙上的內容告訴了裴楚君,最後道:“我會向其他人說明,這是我幼年時走散的好友,沒曾想,她們到綏夷縣遊玩,恰巧在路上認出來了。”


    她拿出一塊玉佩,“這是我讓小廝去買的,就以這個為由,認出來的。她這次來,肯定或多或少帶著主意來,你小心點。”


    裴楚君擰眉,她的眼睛像黑耀的星星一般,“無妄閣閣主?江芷雨?我會安排人去查一查。”


    “怎麽了?”扶雲頓了下,問。


    “最近在綏夷縣抓到蠻夷探子,曾經說起過無妄閣。”裴楚君說,她對於扶雲幾乎沒有任何隱瞞。


    “……這個,”扶雲努力迴想劇情,過程大部分是記不得,可最後結局她是知道的,最後是仲瀟月推翻胤朝,當了女皇,開創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江芷雨自然而然成了皇後,“說不定真有聯係。”


    無妄閣雖然自稱不涉及正邪兩道,不參與江湖之事,可在天下人看來,無妄閣其實也是個江湖門派,而這個無妄閣,跟朝廷大臣也有來往,太具體詳細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將這些都告訴了裴楚君,“照你說的,戰事將起,仲瀟月會來這邊,可能就是和這事有關。”


    裴楚君突然抬手撫摸扶雲臉頰,觸手細膩,她微微彎了下嘴角,弧度很小,“雲兒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當天晚上,裴楚君沒有迴來,扶雲有些忐忑不安。


    第二日,裴楚君依舊沒迴來,卻是裴府的真正千金裴竹君找了過來。裴竹君和裴楚君是堂兄妹,關係不錯,大部分事情政見相同。


    扶雲對這位小姐並不了解,小的時候裴楚君占有欲發作,一向不準兩人接觸。等扶雲成了裴楚君的正妻,為了避嫌,裴竹君幾乎從來不單獨見扶雲。


    這會兒丫鬟突然道裴竹君來了,她心裏猛然一跳,先讓丫鬟將人請進來,又倒了熱茶,這才笑問:“妹妹今日來,是有什麽事嗎?”


    裴竹君長了個娃娃臉,她笑眯眯的跟扶雲東拉西扯,最後才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說是自己的手帕之交去了森陽城,那邊景色極美,想到扶雲身體不好,剛巧前幾天好友又邀她過去小住幾日,她這幾天抽不出空來,就想叫扶雲去。


    扶雲沒有馬上接話,而是端著杯子小酌一口,笑道:“甚好,隻是我還要跟你堂姐說一聲。”


    裴竹君擺擺手,“哎,這倒不必,這事堂姐已經知道了,是堂姐聽我說起這件事,想起嫂子身體不大好,就說送嫂子過去遊玩也好。”


    “阿君也知道?”扶雲哼了一聲,“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裴竹君臉上笑容一僵,想到先前堂姐的囑咐,暗道對方說的對,嫂子還真是不好糊弄。她左拉右扯,扶雲幹脆就做出要去找裴楚君的架勢,她這才重重歎了一口氣,將最近的事情一一告訴扶雲。


    胤朝現在的皇帝兢兢業業,雖不如開祖先帝那樣勇猛,卻也是個守成皇帝,治理胤朝這段時間,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皇帝現在年齡大了,對兒子們的爭鬥越發看不過,更是親近奸佞小人,懷疑朝中這些鞏固大臣有逆反之心,想借由秀女一事,牽扯出其他臣子,最後再將裴楚君的父親給拉下馬。


    裴楚君的父親是胤朝尚書左仆射,相當於丞相之位,天下門生眾多,以至於皇帝疑心,甚至采取迂迴戰術想要將人除掉。


    皇帝的懷疑並不是被風吹來的,而是的的確確掌握了一些重要的“證據”,那就是裴仆射與蠻夷的往來“書信”。


    裴仆射桃李滿天下,若皇帝真直接將書信抖落出來,裴仆射反而不會馬上被處死,而是眾多人幫著求情求徹查,時間一拖延,裴仆射的罪名肯定會被“洗刷”掉,皇帝堅持這麽認為。所以他想到了借題發揮。


    皇帝嘛,始終想要名垂青史,自然不願讓自己背負上濫殺無辜的稱號。


    裴楚君借由扶雲收到的信紙,從枝節末尾推斷出,這事情裏有無妄閣的手筆。當然,事情還遠沒有發展到這樣,隻是才到皇帝收到“書信”的階段。


    裴仆射畢竟是經曆過兩朝皇帝,他自然察覺到皇帝對他的態度,再加上,皇帝拿到的來往書信,他手裏也多了份,自然而然就知道事情來龍去脈。


    隻是,這個時候卻不好直接坦言,一旦這麽做,那麽皇帝對裴家的猜忌會越來越大,更加想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一介臣子,如何得知皇家之事?想要不對裴仆射產生懷疑都難。


    所以,裴楚君和裴仆射隻能迂迴解決一些根源上的問題。實際上,按照裴楚君的猜測,光是秀女一事,根本就不會動搖裴家根基,擔憂的是,如果皇帝真想對他們下手,這件事鐵定會攀扯出其他事情來,到時候,就算權勢滔天,也是難逃一死。


    裴楚君猜測,最近邊境動蕩,大概也是跟這件事有關。裴大伯的妻子娘家有人駐守邊疆,族裏有一人是副將,其餘有千戶侯、百戶,小旗等等,皇帝到現在還隱忍不發,恐怕原因有二。


    皇帝還對他們有信任,想要等邊疆平定後,再慢慢查探真相;二是,皇帝想要將他們一鍋端。


    所以,邊疆戰事,可能是裴府的救命稻草。


    若論裴楚君最放心不下的,那就是扶雲了。她沒料到,雲兒才嫁給她,兩人還未長相廝守,便要麵對可能來臨的滅頂之災,她對雲兒心中是愧疚的,所以才想著讓裴竹君先找個由頭,將扶雲送至森陽城。


    日後,若是裴府被問斬,那麽留下來的人,自然會將扶雲安排妥當;若是平安度過,那麽這件事就稍稍掩飾過去。


    扶雲聽完這席話,眼眶湧起一陣熱意,她撇頭對裴竹君說,“她一日不迴來,我便呆在這裏不走;她若、她若死了,我就隨她同去。”


    裴竹君張張嘴,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打從心底來說,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也不會難過傷心,活著的人就可憐了,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她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扶雲返身迴了裏屋。


    綏夷州是與各國接壤分割的州,綏夷縣卻距離邊疆還有一段距離,真要打起來,前麵還有個雁城擋著,此時裴楚君應當就在雁城。


    琢磨了下,扶雲手不停地將一些東西給打包起來,她了解自家愛人的性格了,嘴上也許會說同生共死很好,轉過身就可能會叫人將她帶走。


    於是,連夜她就離開了裴府,前往雁城。


    剛離了裴府,裴竹君就叫來了丫鬟健婦,往扶雲屋子裏吹了安眠煙。約莫過了一刻鍾,她站在門口輕聲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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