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這個年過的悲悲戚戚。


    見沐青迴來,卻帶來了一個不認識的漢子,徐一枝、徐二枝姐妹,徐大等四兄弟皆是強撐笑顏。


    幾人落座,稍作寒暄,沐青看了一眼西門商,道:“兩位妹子,四位兄弟,這位老哥名叫西門商,他對雜耍戲法之術非常癡迷,自幼也學過一些皮毛,想加入徐家班學習曆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說著,沐青看向徐大。他現在是班主了。


    此言一出,包括西門商在內的眾人都是一愣。


    西門商腦子不笨,此刻雖然詫異,卻也不會多嘴。


    徐大看向徐一枝姐妹,在得到一個認可的迴應後,便道:“楊兄弟推薦的人,自是沒問題。”


    沐青微微一笑,又道:“本來,我是打算跟著班子去巡演的,可是……還是有些事等著我……”


    聞聽此言,徐二枝立刻站了起來,滿臉驚愕的道:“楊大哥,你要走了?”


    徐一枝也是麵現疑色,眼中忽而現出一點晶瑩。


    沐青道:“妹子別急,坐下慢慢說。”


    待二女坐定,沐青開口道:“我確實是有事脫不開身,但走不遠,日後每年過年你們迴來的時候,我就來與諸位相聚,一起過年。”


    二女和沐青相處半年,對他的事情猜到了一些,雖然猜的不對,但她們也知道,自己這位“楊大哥”心裏裝著某件不能為旁人所知的大事。並且,沐青這次迴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聽沐青如此說,二女也不便多言,隻得輕輕點頭。


    徐一枝取出一方手帕,拭幹了淚痕。


    徐二枝道:“楊大哥,無論你去做什麽,都要多加小心。”


    ……


    待從徐家村出來,西門商緊追幾步到了沐青身邊,試探道:“前輩,您讓我跟著這些凡人……是……”


    沐青停下腳步,一眼瞪了過去,雖然沒有靈力威壓,但靈元後期大修士的氣勢卻蓬勃而出,嚇得西門商一縮脖。


    沐青沉聲道:“西門商,這是本尊給你的一個考驗!”


    “晚輩明白,晚輩明白。”西門商連忙附和。至於是不是真的明白,他自己也不知道。


    沐青又道:“這個考驗,考的是你的心性,看似簡單,卻也不易。”


    “前輩……小的愚鈍,還請前輩……”


    “日後,你就跟著徐家班,既要護著他們的安全,又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是修士,懂了嗎?”


    西門商仿佛是懂了,點頭道:“前輩的意思……是暗中做他們的護衛?”


    沐青道:“你也可以這樣理解。不過,此中更有深意。”


    頓了頓,又道:“他們每年過年都會返迴這裏,到時候你就去寨子裏等我,我要聽你匯報,視你完成的情況予以獎勵!”


    西門商聽聞“獎勵”二字,也顧不上琢磨沐青口中的“深意”究竟是什麽,不由喜上眉梢,忙道:“小的定然不讓前輩失望。”


    沐青又道:“按你的修煉速度,再有幾年就能到開靈後期大圓滿了,到時候,我自會賜下靈動丹!至於能不能成功進階,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西門商又是大喜謝恩。


    於是,沐青收拾心情,返迴黑風山,而西門商則在村頭戳起一間草棚,暫時住了下來……


    ……


    對於西門商,沐青沒什麽好感。


    徐老爹的死,可說是間接受其所害。但自己“重返仙途”的機緣,也同樣是因他而升。


    這其中的緣法糾葛、因果循環,本就理不清楚。而沐青現在,仿佛是跳脫糾葛之外,反而看的更加清晰透徹了。


    所以,沐青讓西門商代替自己守護徐家班,是給他個贖罪的機會,也確實準備給他一些機緣,了卻他和自己之間這段緣法。至於他能不能把握住,那就不是沐青考慮的了。


    若登大道,隨緣破劫。


    這是修士們都要走的路……


    是沐青的,也是西門商的……


    ……


    披著那件徐家姐妹親手縫製的白狐皮領子披風,帶足了清水和幹糧,沐青便就返迴山洞。此時他不能辟穀,在完全複原,真正的“重返仙途”之前,還是要多多少少吃些東西的。


    那杆涅槃槍沐青沒有帶走。他尋來一塊數萬斤的巨石,放在了村口,將那涅槃槍槍頭朝上的插了進去。目的,就是為了震懾日後還有可能出現的山匪馬賊。


    ……


    其實,沐青現在閉關也沒法修煉。隻是,他需要一段時間整理心緒,重新尋迴並穩固自己那顆曾經失去,現在又生機萌發的——“仙心”。


    ……


    鈴鐺在入定,專心參悟修煉。


    沐青在其不遠處盤膝而坐,也開始打坐、冥想……


    一個月轉眼即逝,在二月十五這天夜裏,那“幻月之城”又出現了。沐青再度盤坐法台,籠罩在月光之華之中,鈴鐺也就化做小貂,爬上他的腿彎……


    日子過得飛快,一年過去了,沐青沐浴過十二次月光之華後,體內靈根已呈生機勃發之態。


    沐青和鈴鐺一起出關,去見了西門商,聽他匯報了徐家班這一年的情況。


    大年三十這天,三人一起到了徐家,吃了徐一枝和徐二枝姐妹做的年夜飯、包的餃子,像普通人一樣,點燈熬夜的守歲,直到天明……


    昏黃的燈火中,徐一枝和徐二枝俏色依舊,卻多了幾分風霜……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很快,五年過去了。


    在這一次沐浴月光之華時,沐青突然發出一聲大喝,嚇得鈴鐺跐溜一聲逃的老遠。


    本就該屬於靈元後期大修士的靈力波動和聖力波動同時迸發而出,直震的整個山洞瑟瑟而抖……


    鈴鐺喜的忘了化成人形,以紫雲貂之態上躥下跳,歡唿著:“成功了!成功了!”


    ……


    時隔七年,沐青再一次感受到了體內洶湧流淌的靈力和聖力,再一次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天地靈氣,再一次感受到了神識鋪灑而開,將四周景象盡收眼底的暢快……


    神識內視,那靈元妖狐雖然呈現虛浮不穩之態,卻也是好端端盤坐仙府丹田之中,臉上的表情和沐青一樣,是一般不二的欣喜若狂。


    但是,也不知怎的,這股狂喜隻維持了短短的一瞬,沐青的情緒迅速變得平靜淡然起來……


    這個情緒的突然變化,連沐青自己都有些意外,仿佛是有另外一股情緒突然湧入了心房,衝淡了這份欣喜。更加準確的說,是眼前的這份欣喜,沐青竟然一瞬間看淡了……


    鈴鐺還在歡唿雀躍,沐青卻已收斂了笑容,一絲明悟就如射入腦海的一道光柱……


    “徐老爹,謝了……”


    沐青淡淡的吐出一句。


    他終於想通自己的情緒為何產生這般異樣的變化,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這次的“凡塵之旅”,是受了作為凡人的徐老爹感染……


    他渺小,卻偉岸……


    他脆弱,卻有力……


    他無力把控自己的命運,卻認真的去活每一天,努力把每一天都活的“精精神神”……


    他受人欺辱,卻不以惡意相向……


    他與人恩惠,卻不求迴報……


    他心中本該充滿戾氣,卻清澈的如一杯淡酒……


    ……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雖是凡人,但此等境界,沐青遠不及你。受益良多……再謝了……”想明白這些,沐青內心深處說出如此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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