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待幾人都睡下,沐青獨自提著涅槃鐵槍推門而出,來到院中,卻發現天上又下起雪來,又急又緊,鵝毛大小的雪片已經積了三寸厚的一層。


    雪花打在臉上,涼涼的。


    沐青扛著鐵槍,深吸一氣,感受著這番寒意,心事滿滿,臉上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深邃悠遠之情……


    他不擔心那黑風寨的匪寇,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自從和那奇怪的紫衣少女一番追逃後,自己那顆已死的仙心似乎又被撩動起來,這些日子行在路上,腦子裏都是當年的往事:


    浴血雲嵐峰,大鬧丹宗,萬毒宗盜寶,血戰靈木穀,虛靈幻境,古聖法界……


    還有最後的那場驚世大戰……


    一場場生死,一次次嬗變……


    自己,已經走出了這麽遠,難道真的停下了?


    真的沒有一點機會?


    有沒有可能再得仙道呢?


    自己的靈根不是偷的搶的,也根本偷不來搶不來,是老天爺給的!之所以現在成了凡人,是因那秘法“假死之術”的後遺症,這個後遺症,難道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


    如此想著,隻見沐青雙肩一震,涅槃鐵槍彈射而起,那件狐皮披風落在腳下,沐青腳踏玄步,長槍落在手中,槍隨身動,刺、挑、劈、掃,點、轉、繞、貼,雖無固定的招式套路,卻無不精到淩厲。


    沐青的身形時而迅捷,時而遲滯,時而如蒼鷹撲兔,時而如猛虎盤踞,蒼茫的白雪被槍花卷起,形成一股股雪浪,卻再沒有一片雪花落在身上,好一番凜凜聲威!


    身後忽而傳來一聲輕輕的叫好,沐青槍招倏地一收,將涅槃鐵槍倒背身後,淵渟嶽峙。


    聽聲音就知道,叫好之人正是徐家妹子,卻不知是哪一個。


    沐青轉過身來。


    那朦朧的月光正灑在麵前的少女身上,月色幽暗,平添幾分層次,幾分色彩,幾分玲瓏。


    沐青邁步上前,小聲道:“你是一枝妹子還是二枝妹子?”


    徐一枝咯咯一笑,道:“楊大哥,一起呆了這麽久,你還分辨不出我們兩人嗎?”


    沐青一臉慘笑的撓了撓頭。


    徐一枝道:“我是姐姐。我告訴你,我妹妹左耳下有顆紅痣,平時用頭發掩住,你用心觀察就可分辨我們二人了。”


    沐青恍然,原來還有這個“作弊”之法。


    徐一枝將落在一旁的披風撿起,幫沐青披到肩上,看著沐青道:“楊大哥,我和妹妹都猜著你是位武林高手,你還不認。這下被我看到了吧!”


    沐青苦笑道:“我算啥個高手,就是有一身蠻力,上山學藝也不過匆匆一兩年,隨便耍幾下罷了。”


    徐一枝笑道:“還嘴硬!我雖然隻懂一些皮毛,但我看的出來,楊大哥是個高手,還是高手中的高手!”


    沐青撓了撓頭,道:“妹子說是高手,那就是高手。”


    徐一枝忽而道:“楊大哥,我知你心裏藏了很多事……不過,爹說的對,這世上很多事強求不來的。若是大哥願意,便一直留在家裏,跟著我們走走江湖,過些平淡逍遙的日子,不也安樂?”


    聽聞此言,沐青抬頭望月,良久才道:“世事無常,我輩皆如風中殘葉,若是命運真的如此安排,我倒是願意就這樣平淡逍遙下去……”


    那顆已死的仙心已經怦然而動,前路卻是幽暗未明,沐青不由有些茫然。


    或許,也隻能靜待命運的安排了……


    “夜深了,楊大哥快去歇吧……”


    徐一枝欲言又止,隻吐出如此一句。


    ……


    第二日,便是大年三十,雪停了,積了足有一尺深厚厚的一層。按照當地的習俗,這一天各家各戶都不出門。


    徐老爹還有些擔心那黑風寨。


    因為有沐青在,他並不是擔心村裏人有什麽危險,而是因為那日沐青從城主府迴來並未細說,而第二天清風茶樓的馬掌櫃來的時候跟他說:城主府血流成河,慘不忍睹,死了小二百人,死者除了首惡的兩人,還有兵卒,還有一些奴仆家丁,場麵如地獄一般,思之欲嘔。


    他認為這是沐青有意為之。如此狠辣的手段,這般視人命如草芥,作為一個凡人,他幾乎無法想象。


    徐一枝說的不錯,黑風寨的匪寇,大多也是窮苦出身,隻不過有些好逸惡勞,又受了帶頭幾人的蠱惑,這才落草為寇。並且,這些年,也並沒有什麽太過分的傷天害理的劣跡。若是他們來了,阿青會不會再一次大開殺戒?那可又是不知多少條人命啊!


    還有,若是被村裏人看到沐青大開殺戒,那還不把他當成怪物?當成魔鬼?這對阿青也不好啊!


    ……


    還好,天色很快暗了下來,黑風寨的匪寇始終都沒來收“歲貢”。


    整年最豐盛的一頓大餐擺上了桌。


    徐老爹那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到肚子裏,心道:看來黑風寨今年是不會來了。


    這一頓年夜飯吃的其樂融融,除了徐一枝和徐二枝姐妹,眾人放開了酒量,一杯連著一杯。


    徐大兄弟四人這才看出沐青是海量,於是轉變了“戰術”,改“群毆”為“單挑”,一個接一個的向沐青敬酒。


    沐青也放下了包袱,有來必應,戰意熊熊,眼看著十斤烈酒就見了底。


    可是,就在眾人都喝的有點東倒西歪的時候,沐青突然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擠了擠醉眼,使勁挺了挺身軀,道:“別動!馬,馬蹄聲!聽到沒有?”


    其他人的耳力怎和他相比,徐四晃悠悠的道:“楊兄弟,別,別,別耍賴,這,這,這杯,你還沒幹呢!”


    沐青打了一個酒嗝,使勁晃了一下腦袋,道:“不,不,不是鬧,確實有馬蹄聲,到,到村口了!”


    徐老爹比他們幾個醉鬼狀態要好,頓時警覺,心頭咯噔一聲,心道:壞了,這都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了,眼看子時已過,這黑風寨還是到了!


    這時,馬蹄聲已經進村,漸漸清晰起來。徐大兄弟四個也都聽見了,頓時臉色微變,醉意也醒了幾分。


    “出,出去看看!”沐青翻身下床,抄起立在門邊的涅槃鐵槍,推門而出。


    徐老爹緊跟著下來,一邊穿鞋一邊喊道:“阿青,阿青,不要魯莽——”


    徐一枝則道:“楊大哥,外麵冷,披上披風——”


    ……


    沐青將涅槃槍扛在肩頭,走出了自家的小院,隻見這隊人馬已經到了村裏的打穀場,一共二十多人,各個背負長刀短戟,手持火把,帶隊的是一名黑臉胖子,一副絡腮胡須,滿臉油光,似乎也是剛剛喝了酒。


    徐老爹和四個徒弟跟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徐一枝。姐姐露麵,妹妹自然就不能出屋了。


    隻見那黑臉胖子把韁繩一勒,胯下那黃驃馬“稀溜溜”一陣啼鳴,四蹄“踏踏踏……”猛踏地麵,濺起大片積雪,一副氣勢洶洶,耀武揚威之態。


    那黑臉胖子高聲道:“徐家村老少聽了,我是黑風寨二當家黑臉虎——遊通,速將歲貢拿來,全村老少到打穀場集中,二當家的我有事宣布。”


    這聲大喝聲似洪鍾,響徹整個小村。


    隻見村尾的一道柴門打開,老村長拎著一個包袱一溜小跑而出,其它各家各戶也陸陸續續有村民冒出頭來。


    隻聽那黑臉虎遊通再喝一聲:“速速到打穀場集中!遲了別怪你爺爺我臉黑,不講情麵!”


    聽聞此言,村民們紛紛出得門來,向打穀場走去。


    半柱香過後,打穀場上已經集中了男女老幼四五百人,沐青和徐老爹一家等人也站在人群之中。


    沐青的醉意仍濃,腿腳都有些不靈,不過,卻是努力的撐著,心道:馬匪?多少年沒見過馬匪了?記得年少之時,那刁家一夥,就是一副馬匪的模樣,闖進我靈木穀,還抽了我一鞭子。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馬匪有多麽兇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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