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徐家班的車隊進入了一座名叫清涼城的大城。這一站,是過年之前的最後一站。


    在清涼城表演整整十日,徐家班就要返迴自己真正的家——一座邊遠的小村,名字就叫徐家村。全村人一大半都姓徐,徐老爹還是村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徐老爹口中的這座大城在沐青眼中,實在是小的可憐,不過對於凡人城市來說,也算是大的了。這城看上去很是老舊,說是千年古城恐怕也不為過。


    天氣更寒,天上還時而飄些雪花。沐青穿上了徐一枝送來的一件整潔幹淨的舊棉袍。徐一枝說,這是他爹穿過的,不過前些日子又新續了棉花。


    對於徐一枝一直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沐青看在眼裏,暖在心間。


    其實,不單是徐老爹和徐一枝,整個徐家班都給沐青一種靠著火爐取暖的感覺,就連壓在心底的仇恨,仿佛都被這暖意漸漸融化了


    他們吃的不好,每隔三天才有一頓肉,多得了賞錢才有酒喝;他們穿的不好,除了表演用的服裝,平時穿的都帶補丁。但是,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像是開了一朵太陽花,總是那麽暖暖的。


    沐青漸漸覺得,凡人間的日子,其實也不錯。不知不覺的,自己兒時無法開靈的時候那套想法又萌生而出


    那想法帶著少年的稚氣,卻簡單明了,那就是掙大錢,娶漂亮媳婦,生一大堆兒女,看著兒女健康快樂的長大,等老了,承歡膝下


    車隊一行進城後,直奔一座規模頗大的茶樓,徐老爹和茶樓掌櫃寒暄幾句,就在茶樓後院安頓下來,看樣子他們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


    院子裏,徐老爹把所有人集中起來,站上一個井台,清了清嗓子便開口講了起來:


    各位,眼看就要過年了,這清涼城是我們今年跑活兒的最後一站了,大家夥兒都賣把子力氣,我們好好在這裏演上十天,賺夠了銀子,然後我們就迴村,給爹娘帶上些好酒好肉,給媳婦做件新衣裳,給孩子們買上幾掛鞭,好好的過個年。二牛,聽說你家裏已經說了媳婦,今年迴去該有熱炕睡了吧!


    眾人聽了均是一陣歡笑,那叫二牛的青年臉騰就紅了。


    一人笑著道:二牛兄弟好福氣啊,聽說她娘給他說的這門親是鄰村數一數二的女娃子,生的那叫一個水靈。另一人道:對對對,二牛這些天沒抓沒落的,定是想新媳婦了。


    一個胖子高聲道:徐老爹,你家一枝也十七了吧,咋不說個人家,是要把這寶貝留給自己徒弟啊?


    不等徐老爹答話,徐一枝輕喝道:三胖子,本姑娘的事要你來操心!我不嫁人,就跟著爹爹走南闖北!


    那三胖子道:我看咱們這位大小姐怕是有了心上人了吧,是哪位師兄啊?


    此言一出,徐老爹的四個徒弟紛紛開口:


    三胖子,整天大餅白麵把你吃撐了吧,要拿我兄弟幾個取笑。


    三胖子,我小師妹看不看得上我們幾個別說,定是看不上你的!


    三胖子,師父待我四個如親生兒子,一枝就是我們妹子,你如此亂說小心老天打雷劈死你!


    那三胖子頓時口吃,道:行行行,我錯了,我惹不起你兄弟四個,不用老天劈死我,還是讓我哪天吃大餅卷肉噎死算了。


    這下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又一人道:你們兄弟四個把一枝當妹子,一枝也把你們當哥,這親事肯定是不成了。不過,我看楊兄弟倒是合適!一枝妹子不是總說要嫁個大豪俠嗎?又說楊兄弟是內家高手?這也差不多嘛


    此言一出,徐一枝的俏臉騰的紅了,一跺腳就向院外跑去。


    徐老爹連忙打圓場,朗聲道:好了好了,看來大家夥精神頭都不錯,那明日我們就在這清風茶樓搭台,都把看家的絕活亮出來,收成好了,我給每人一個大紅包!


    好——眾人一片歡唿。


    沐青站在最後,一言不發的聽著,突然看見躲在院門口的徐一枝探出小腦袋看向自己,投迴去一個淺淺的微笑


    第二日,是臘月初一。清風茶樓大堂中已經布置好一個不大不小的戲台,堂中擺了三四十張八仙桌,沐青和那些夥計一起前後忙活著,實木的八仙桌沐青一手一張,步履輕盈。


    茶樓老板和徐老爹正在商量如何宣傳,如何分成,一眼看到沐青,開口道:徐班主,你這個新收的夥計好生奇怪,怎麽是一頭的白發,還拿黑布遮了臉?幹活卻像個牛犢子?


    有外人在的時候,沐青都是用一塊黑布將臉遮住,隻露出雙眼。他到不是自卑,隻是怕自己這滿臉的傷痕嚇跑了客人。


    徐老爹哈哈一笑,道:這孩子樣貌生的怪異,就是有把力氣。又對沐青道,阿青,你去後台把那幾個箱子弄到台子邊上,注意不要磕碰。


    沐青答應一聲,便就出去


    日上三杆,茶樓裏陸陸續續來了客人,坐滿了二十幾桌,徐老爹走上戲台,幾句開場白,雜耍就要開始。沐青見徐老爹走下台來,站到了後門邊上,也就走過去站在一旁。


    這是他第一次準備看看徐家班的表演


    表演在茶客的催促下很快開場。


    戲法走繩火圈喉嚨頂鐵槍胸口碎大石,一應俱全,不時贏來陣陣喝彩。


    沐青第一次看這種凡人間的節目,也覺得很是精彩,不住的拍手叫好。


    下一個節目上台的正是徐一枝和師兄徐三,隻見此刻徐一枝換上了一套翠綠色的演出服,短衣襟,繡花邊,一頭青絲挽成兩個團髻,更顯得精神抖擻。


    她表演的是站在這位師兄的頭頂上,用六根長杆轉動六個盤子,那盤子轉的既穩又快,台下又是滿堂彩。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從台下傳出,道:演來演去也沒啥新鮮玩意兒,你們這是糊弄人啊!


    此音一出,大家紛紛向發聲之人看去。沐青也是聽得眉頭一皺,側目看去。


    發聲之人乃是一名身著華服的青年,二十多歲年紀,撇著嘴,翹著二郎腿,手中把玩著一枚玉扳指,一看就是位大戶人家的少爺。


    徐一枝和徐三對這種情況顯然是習以為常,手上的表演並未停下。


    隻見那華服青年將嘴一撇,喝道:沒聽到本少爺說話是吧!說著,他將桌上一隻茶杯拿在手中,帶著熱茶向台上砸去


    還好徐三反應快,也有一身童子功,後腰發力,猛的側移一尺,這隻茶杯便就砸在了台上。


    徐一枝從徐三頭上一個跟頭躍下,穩穩落地,六個盤子乖乖的收入手中。


    徐三毫不氣惱,抱拳施禮道:公子,我們演的這可都是真本事,絕不蒙人。


    那華服青年道:這東西老子看的多了,你們徐家班號稱是這方圓幾百裏最好的雜耍班子,我看也不過如是。要是今日拿不出點像樣的玩意兒,就幹脆打包袱滾蛋,少他媽的出來走江湖!


    徐三聽聞,一臉陪笑道:公子,那您說,您想看啥?


    那華服青年站起身來,向前挪了幾步,淫笑道:我看這位姑娘袖子裏定然是藏有機關,否則那幾個盤子不會掉不下來,也不會轉的那麽快,要是這位姑娘將衣服脫了來演,嘿嘿嘿,那才叫真本事,那才叫絕活兒!


    他桌上另外幾人跟著起哄,對對對,脫了衣服!我看褲子裏也有貓膩,也要脫!


    沐青麵現不悅,卻被徐老爹拉了拉衣襟,小聲道:阿青,我們闖江湖的,這點小氣都忍不了,那還如何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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