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候跟你現在一樣的位置吧?支隊長?”</p>


    “嗯,他帶著我出任務,抓捕在逃嫌疑人——就是很普通的一名逃犯,我沒想到他那麽倔啊。</p>


    水裏帶著冰碴子,愣往河裏跳”</p>


    閆思弦“嘖”了一聲。</p>


    “我記得,那名嫌疑人殺了自己同居的女朋友,感情問題。</p>


    跳河的時候嘴裏喊著不活了,意思大概是殺人償命同歸於盡吧。</p>


    趙局——那時候是趙隊——二話沒說,外套一甩就下河撈人去了,還有現在的李副局”</p>


    閆思弦點頭,“嗯,我知道,都說趙局跟李副局哥倆好,一塊摸爬滾打過來的。”</p>


    “是啊,我當時還是個菜鳥呢,在旁邊嚇得壓根不知道該怎麽辦,就隻覺得他們下去了,要不我也下吧?”</p>


    閆思弦笑著搖頭,“要不怎麽說你傻白甜呢,換我就不下,打死也不下。”</p>


    他也就是嘴硬,吳端卻知道,真到了為難關頭,恐怕他會第一個衝上去。若是沒有膽量,在島上的時候,怎麽敢帶著一群烏合之眾跟雇傭兵硬剛。</p>


    吳端繼續道:“我也確實往河裏走了幾步,就幾步,你知道嗎,那水啊,不是涼,那是紮得慌水才到我腿肚子,我就走不動了就是,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往前走,意誌力直接就屈服了,根本就邁不動腿啊。</p>


    我就在岸邊站著,看著趙局硬是一步一步走到河中間,他還摔了兩次——我真怕他爬不起來啊,你知道那種時候,人都是僵的,手腳根本不聽使喚,旁邊又沒人,爬不起來就真完了。</p>


    後來逃犯被救迴來了,趙局,李副局和逃犯是一塊送醫院的。</p>


    我記得那天晚上跟現在一樣,不過裹著被子的是他們倆,裹在被子裏,一人喝了半瓶白酒還渾身發抖。</p>


    那個情景一直在我腦海裏,因為那件事,我對自己一直是有懷疑的。”</p>


    閆思弦道:“他們做到了,而你沒做到,受不了這個反差了?”</p>


    “不。”吳端搖了搖頭,“最根本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與他人的反差,而是我一直都相信,我也是那樣的,我應該能做到的,和同事們一起奮勇向前,可以被他們信任可是後來,我發現我不是,萬一趙局摔的時候真沒爬起來呢?我有沒有跟上或許就決定了同伴的生死就是,怎麽說呢,一想起來就覺得後怕。</p>


    而且,我不知道對自己認識的偏差究竟有多大,我害怕了。</p>


    我怕自己萬一不是自己想的那種人呢?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就是那種要命的時候,我萬一退縮了呢?我萬一把別人害死了呢?”</p>


    閆思弦想調侃一句“你這人活得也太較真了,哪兒來那麽多萬一?”</p>


    這話他沒說出口,他知道,刑警就是有這麽多萬一,就是會因為一念之差害死同伴。</p>


    他太能理解吳端的顧慮了。</p>


    吳端又道:“所以,我該謝謝你。”</p>


    “謝我?”</p>


    “這些年,我心裏其實一直有著這些疑慮,隻不過隨著職位的提升,我把它們藏得越來越深,隻有偶爾捫心自問的時候,我會再想起來這個問題。</p>


    不過這次在島上的經曆,我基本打消了這些疑慮。</p>


    我是從心底裏覺得,我不需要外界來肯定我有信譽,而是我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的同伴們可以信任我,我不會讓他們失望。</p>


    這種感覺,我很喜歡。”</p>


    閆思弦低頭思索片刻,道:“完了完了。”</p>


    吳端:???</p>


    閆思弦:“不帶這樣的啊,養傷就養傷,怎麽還悄悄升華了了一下思想品質呢。大家都是共產主義的接班人,你這思想覺悟冷不丁就比我高出大一大截,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一起接班了?”</p>


    吳端噗嗤一聲樂了。</p>


    “其實我想跟你說的是,我們都是普通人,都會遇到糟心事兒,都會困惑,可能你這次的坎兒更大一些,好吧,的確不是一般的大,不過終究會跨過去的”</p>


    閆思弦:“合著你剛剛迴憶了半天,煽情了半天,是又把話題繞迴我身上了。”</p>


    吳端隻是咧嘴笑。</p>


    “咱們攤開了說吧,我不想你成天換著花樣勸我,好像受傷的是我一樣,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矯情什麽勁兒的。</p>


    我是這麽想的,錯了就是錯了,我想辦法彌補——我這麽說可能是有瀆職的嫌疑,不過——隻要你能康複,其它的都不是問題,警察又不止我們倆,能去逮罪犯的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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