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能夠揭穿謊言的,不是真相,而是謊言本身。</p>


    吳端走進審訊室,故意不去看趙東,卻能感覺到對方複雜的眼神一下子就貼在了自己身上。</p>


    那眼神裏有畏懼,有亢奮,有狡猾,就是沒有一絲悔意。</p>


    吳端在趙東對麵的位置坐下,兩人之間隔著鐵柵欄。</p>


    吳端目光冷靜,趙東神情卻熱切起來。</p>


    “警官,我都是迫不得已的,你看看啊”他用戴著手銬的手擼起自己的袖管,“我真是被他們綁到鹿角湖的,你看看我這傷,差點就死那兒了啊!還有我這牙要不是我把繩子咬斷”</p>


    吳端找到了第一個漏洞,可他不想表現出格外的懷疑來,隻是淡淡道:“不是陳光把你給放了嗎?你咬什麽繩子?”</p>


    “我我也想自救來著”</p>


    吳端打斷他道:“你是怎麽被他們梆到鹿角湖的?具體什麽時間?詳細說說吧。”</p>


    “行,沒問題,問什麽我都積極配合。</p>


    老林不是在我那兒投了錢嗎,我是要帶著他賺錢的,可他這人太煩了,三天兩頭催,催命一樣——賺錢哪兒那麽快啊,是不是,我把債放出去,還得容人家去籌錢呢對吧?</p>


    我承認,我是躲著他來著——我可沒有躲債的意思,就是煩他那個勁兒,等錢收迴來我肯定還得給他。</p>


    結果,他兒子那愣頭青也不知怎麽的——我估計他們盯我已經有一陣子了吧,反正那天半夜,我從棋牌室出來,想去吃點宵夜,還沒走到路口煎餅攤,旁邊突然停了輛車,下來倆人,就把我推到車裏了”</p>


    “什麽時候的事兒?”吳端問道。</p>


    “2月4號晚上,那天我可是印象深刻。”</p>


    “你繼續說,上車以後呢?”</p>


    “藍毛在前頭開車老林的兒子——我也不知道他叫啥——他坐我旁邊,我倆在後排,他一路都拿刀子架著我脖子,這麽長的刀啊真挺危險的。”趙東一邊說一邊比劃,恨不得把拿刀比劃成兩米長。</p>


    “然後,就到湖邊了,我真害怕啊,寒冬臘月,他們要是在湖上鑿個冰窟窿,把我往下一推,再想找著我,那可就得等開春了開春還不見得能找著呢。”</p>


    這家夥想象力還挺豐富,吳端直接將想法寫在臉上。</p>


    趙東長年混跡賭場,察言觀色是看家本事,立即解釋道:“小時候遊泳差點淹死,怕水,再說當天那場麵反正看見湖就嚇尿了。</p>


    我真是太害怕了,想趕緊逃”</p>


    趙東咽了咽口水,適時打住了話頭。</p>


    吳端覺得,他想說的是“因為太害怕,想趕緊逃,所以對林蔚下手時沒輕沒重,把人給拍死了。”</p>


    正當防衛也是一種脫罪的說法,可他要真如此說,就跟之前“陳亮殺了林蔚”這一說法自相矛盾了。</p>


    吳端給自己點上一根煙,看了看手表,打了個瞌睡,似乎是被不得不加班審訊弄得有點不耐煩。</p>


    “然後呢?”</p>


    趙東適時加快了語速,“然後太冷了,他們就找那個小破屋避風,一進去就把我捆了姓林的小子問我要錢,我就說手頭有幾萬塊,在卡裏存著呢,卡沒帶身上——我是真沒帶卡。</p>


    我就跟他們商量,讓他倆跟我一塊迴家,我給他們取錢去</p>


    他倆有點拿不定主意,放我一個人在破屋裏,他們出去商量。</p>


    可能是怕我跑吧,他倆也不敢走遠,再加上周圍又靜,我聽得清清楚楚。</p>


    姓林的小子說,他查過法律,就算我欠他家錢,他把我綁了,也一樣犯法,要坐牢的總之吧,做了這事兒,他就沒打算讓我活著迴去。</p>


    另外那個藍毛的小子——叫陳光是吧——可跟姓林的不一樣,他一聽要殺人,就害怕了。</p>


    姓林的也不敢動手,就勸藍毛,說他們先把三十萬拿到手,然後讓藍毛把我丟進河裏,隻要藍毛動手,就分他五萬塊錢。</p>


    我聽他們說這些真的,嚇死了都,我就想逃啊,可是那繩子是真結實啊,咬得我牙都崩了,終於給咬開了。</p>


    我又把捆在腳上的繩子也弄開,可是不敢跑啊,外頭有兩個人呢。</p>


    我隻能裝作還被捆著,繼續在地上躺著。</p>


    然後,藍毛就先進來了——他們沒一塊進來,可能是沒談攏吧。</p>


    藍毛問我銀行卡密碼,又問我卡在哪兒放著——他嘴上問我,但我聽出來了,那小子被嚇住了,沒心思繼續幹這事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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