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多出來的名字,吳端滿腦袋問號,但他知道閆思弦不希望被拆穿,所以他忍住了什麽都沒問。


    也正因如此,吳端的思路被攪得七零八落,再想不到什麽問題了。


    短暫的不知所措後,吳端陷入了自省模式。


    一開始,他隻是覺得“是不是最近的養病休息讓我的思想懈怠精神放鬆,以至於專業能力有所下降?”然後他決定“找個熟人送些案宗來,多看看案宗總不會有錯,即便下了火線,也要保持專業敏感性。”


    再後來,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諸如“養病也有一段時間了吧?啥時候才能迴去工作啊?”“我這樣成天無所事事對得起誰?三十歲的人了工作工作不順,對象對象沒有……”


    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當那個終極問題躍入腦海,吳端就那麽突然地……宕機了……


    終極問題其實也不算太難,隻不過是:我是不是成了傳說中的米蟲?


    等到吳隊的大腦重啟時,閆思弦已經吧馮星輝送到了門口。


    一關門,閆思弦便道:“我看你都累傻了,要不你歇會兒去,吃飯了喊你。”


    問題得到了驗證。


    吳端有些呆滯地看著閆思弦。


    閆思弦被他看得有點發毛。


    “幹嘛?我臉上有飯粒兒?”


    吳端搖搖頭,終於想起了那個最開始的問題,指著名單問道:“你把蘇景的名字加上去的?”


    閆思弦“哈”了一聲,似乎在問“我是不是賊聰明?你是不是賊佩服我?”


    吳端在心裏“呸”了一聲。


    “為什麽?”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姐姐明確地表示了,這段婚姻是她被威脅的結果,縱然這樣,蘇景的名字也並沒有出現在名單上。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因為沒必要撒謊,這謊言太容易被拆穿,”吳端道:“那麽多人進過新娘的房間,新郎身邊想必也都是親戚伴郎,他們沒有時間單獨行動,所以,想要問清楚在項鏈送過去以後,新郎究竟有沒有去過新娘的房間,很容易。


    沒去就是沒去,無論這段婚姻是否有問題,在這件事上都沒法撒謊。”


    閆思弦挑挑眉,“你對我前女友的邏輯性還挺有信心。”


    “總不會太差吧。”吳端道:“所以,我錯了嗎?”


    閆思弦搖頭,“錯倒沒錯,但你可能低估了女人究竟能有多瘋狂。”


    “那老天爺可千萬保佑,別讓我看見她們瘋狂的一麵。”


    閆思弦歎了口氣,拍了拍吳端的肩膀,“兄弟,你是注孤生本人吧?”


    吳端認真想了想,“我覺得你說得對。”


    閆思弦噴出一口老血,“你是假的吧?都不帶掙紮一下的?”


    吳端指了指自己曾經插著尿管的側腹位置,“掛過尿袋的人不配掙紮。”


    閆思弦:“……”


    閆思弦低咳一聲,將話題拽迴來,繼續道:“那你再想想看,妹妹看了我給她的這份名單——這份把蘇景加上去的名單,她一點都沒有提出異議,這又是為什麽?”


    吳端道:“這很容易理解啊。


    首先,馮星輝一上來就把矛頭指向了蘇景,她原本就帶有主觀偏見——暫且不說她的偏見有沒有道理——她都可以跟我們咬定姐夫蘇景有問題,自然不怕順水推舟地’漏掉’一個原本可能不該出現的名字。


    況且,我很懷疑她究竟知不知道真相。


    人多會自欺啊,討厭一個人的時候,所有壞事你都會腦補成是那個人幹得,還能對腦補內容堅信不疑呢。”


    “說得很對。”閆思弦道。


    不待閆思弦解釋,吳端又道:“所以你這波試探簡直莫名其妙,啥都說明不了。怎麽?你也休假休得退化了?”


    麵對嘲諷,閆思弦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急什麽,後麵自然有用。”


    “好啊,我等著看你的後招。”


    閆思弦繼續道:“姐倆都見過了,該去見見新郎了吧?”


    吳端打了個哈欠,“怎麽?你就舍得讓妹子跑路,把她們都叫家裏來問話,到了男人就要親自去了?這區別對待得有點明顯吧?”


    “就是對他的公司有點興趣,想去看看,正好馮輕月牽線搭橋,讓我以投資人的身份去看看。誰不喜歡當金主爸爸,被人跪舔呢?”


    吳端砸了咂嘴,“尤其是被前女友的現任……那啥……是吧?”


    “握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幹嘛?!”


    吳端:“沒有……那什麽……我跟你一塊去。”


    然而,還沒等兩人商量好去見蘇景的時間,趙局的電話來了。


    是打給閆思弦的。


    閆思弦丟給吳端一個“你說趙局要是給我複職,我是立馬答應好呢,還是欲拒還迎扭捏一下好呢”的眼神,接起了電話。


    剛說了一句話,看閆思弦挑眉,吳端便知道,真讓他猜中了,趙局的確要給他複職。


    不過,得意不出三秒,到了第二句話,閆思弦便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什麽?!”


    他一邊詫異地迴應趙局,一邊衝也想往起站的吳端擺手,連忙坐迴吳端旁邊,按下了免提鍵。


    “我跟你說啊,真是忙中添亂,豪門婚禮就是鋪張浪費,鋪張也就算了,那是婚禮嗎?那不成珠寶展銷會了嗎?……這下可好,丟了吧……


    現在市局多忙啊,但凡不是人命案,都得往後壓,知道不?可那玩意兒也忒貴重了,幾千萬,還是美金,換算成人民幣就上了億。


    這下可好,咱們市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團夥犯罪,撞上咱們市有史以來金額最大的盜竊案……”


    聽著聽著,吳端便不由自主張大了嘴。


    閆思弦覺得他這樣挺好笑,咳嗽一聲,對電話那頭的趙局道:“所以,您是想讓我負責盜竊案?”


    “這不是實在抽不出人手了嗎。”


    閆思弦沉思片刻,問道:“報案人是誰?”


    “蘇景,就是新郎,丟的項鏈是他老婆的。”


    閆思弦一愣,“就隻有他?”


    “是啊,我也覺得納悶,你說那項鏈好歹也是婚前財產吧,就是找迴來了,蘇景也從項鏈裏撈不到什麽便宜,他急個什麽勁兒的?人家丟了項鏈的娘家人都沒著急呢。


    不過啊,再具體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查吧。


    我先說好啊,市局沒人手,頂多分配半個馮笑香給你用,不能更多了。”


    閆思弦忍住了“半個怎麽用?”“是左半個還是右半個?”“上半個還是下半個”之類的貧嘴,隻道了一句“保證完成任務。”


    剛要掛電話,趙局又囑咐道:“小吳在你那吧?讓他好好養傷,別摻和案子,他想參與破案,等能跑能顛了再說吧。”


    正在喝水的吳端瞬間噴了。


    閆思弦應了一聲“知道”,掛電話的同時,給吳端遞了一把紙巾。


    “我怎麽總覺得趙局是故意的。”


    “故意刺激我?”


    “不,故意把這個案子給我,明麵上是人手不夠,不得不給我複職,實際上是讓你解解饞。”


    吳端:“不管怎麽樣,能複職,你就偷著樂吧……對了,半個馮笑香,你打算怎麽用?”


    兩人相視一笑。


    吳端輕鬆了很多,對這個案子再也沒有之前偷偷摸摸爭分奪秒之感。他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趙局把案子交給閆思弦,還真是一箭三雕。


    “蘇景這一步走得還真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你說他為什麽來報警?”


    “嗯,是個好問題,”閆思弦聳聳肩,“跟他見麵以後我會問一問的。”


    眼下,閆思弦打算讓半個馮笑香好好發揮一下作用。


    他當即給馮笑香去了個電話,請她幫忙查一查蘇景的信息。


    掛了電話,見閆思弦麵露疑惑之色,吳端問道:“怎麽了?”


    “沒事兒,就是覺得……笑笑好像情緒不太高。”


    “累得吧?最近市局不都是女人當男人使喚男人當牛使喚嗎?”


    閆思弦聳聳肩,“可能吧。”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兒細節,閆思弦便不願再多說,催著吳端去休息。


    第二天半上午時,聽說馮笑香要來,吳端很是開心,他至少一個禮拜沒見過除閆思弦以外的同事了,很想見上一麵。


    可惜馮笑香話少。


    令兩人覺得無法適應的是,他們本以為通過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馮笑香在他們麵前已經沒那麽自我封閉了,可是這次見麵,她仿佛又迴到了一開始的狀態。


    能不說話則不說話,非說不可就用一個單音節答應。最後幹脆把筆記本電腦往兩人麵前一推,意思是查到的信息都在這兒了,你們自己看吧,可千萬別問我了。


    這讓兩人無所適從,看著電腦屏幕時,閆思弦數次給吳端遞眼色,意思是“你不是苦練了做思想工作的本事嗎?終於有用武之地了,兄弟上啊別慫。”


    也不知道吳端有沒有接收到他的意思,反正吳端最終還是開口問道:“笑笑,最近有什麽事兒嗎?”


    馮笑香搖了搖頭,緊接著便低下頭,用劉海擋住自己的臉。


    “是工作上的事兒?”吳端問道:“有人欺負你?”


    馮笑香又是連忙搖頭。


    “肯定是貂芳吧?我還專門囑咐她,讓她多照顧著你點,結果呢?她是不是光顧著自己浪?”


    解剖室裏的貂芳:“阿嚏——阿嚏——天兒還真是涼了……”


    馮笑香雖然脾氣怪了點,可終歸心地善良,不忍讓不相幹的貂芳背鍋,終於道:“不是她,不是工作的事。”


    “呦,感情啊?”閆思弦道。


    吳端狠狠瞪了閆思弦一眼。閆思弦知道自己嘴欠了,不該跟好不容易多說了幾個字的馮笑香開這種玩笑,容易把她下迴去。


    “不用理我,不用理我,我就隨便……”


    誰知,馮笑香卻突然道:“不想搞技術了。”


    哈?


    吳端和閆思弦大眼瞪小眼。


    幾秒鍾後,吳端問道:“呃……你是說,不想吃計算機這碗飯了?你是要……出外勤?”


    “都行。”


    “發生了什麽嗎?如果你願意跟我們講講,我們絕對保密。”


    馮笑香歎了口氣,“就是……上當了。”


    兩人沉默等待著馮笑香的講述。


    馮笑香道:“我有一個男朋友……”


    這下,兩人再也沒法淡定了。閆思弦突然起身,開始在客廳踱步。


    他心中瞬間迸發出了太多問題,太想按著馮笑香的肩膀挨個兒問清楚了,但又怕嚇到她,因此隻能靠走動緩解。


    吳端倒是也想起來走,但身體狀況影響了他的發揮,他隻能坐在沙發上百爪撓心。


    “我們打遊戲認識的,沒有見過麵。”


    吳端和閆思弦的心情猶如坐了一趟過山車,前一秒還是“啊啊啊你能相信嗎笑笑有男朋友!”後一秒就變成了“切,網友啊,那也能算數?”


    馮笑香當然也感受到了兩人態度的變化,於是道:“據統計,90後結婚夫妻中,有34%是通過網絡認識的,三分之一,而且這個數據還在逐年上升。”


    “可是離婚率也高。”閆思弦道。


    馮笑香直接忽略了他的反駁,繼續道:“反正就是認識了很長時間,有三年了。”


    這倒出乎了兩人預料。


    要是單說網戀,他們會覺得不靠譜,可要是加上個三年,那就有了沉甸甸之感。


    三年啊,那總要有點感情吧。


    閆思弦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請馮笑香繼續。


    “他一直說來見我,我都沒答應,我在遊戲裏跟現實裏特別不一樣……”


    這一點,兩人倒是可以證實,馮笑香打遊戲的時候相對比較“正常”,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馬甲效應吧,隔著屏幕更自在些。


    “可是最近,我覺得……我大概能見他了,可能就是……跟你們認識以後,話多了點吧。


    他再說要來見我,我就答應了。


    可是,臨到來之前,他就突然提了一嘴錢的事兒。”


    “錢?”


    “就是說他最近手頭緊,來一趟怕錢不夠,讓我借給他點。”


    閆思弦“嘖”了一聲,問道:“你借了?”


    馮笑香搖搖頭。


    “那就好。所以,沒借錢你們就分手了?”


    “不是因為那個。”


    “那是為什麽?”


    “因為……我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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