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嶺市在全國以酒吧文化著稱,很多大紅大紫的歌星發跡前,都曾在崇嶺市的酒吧做過駐唱歌手,音樂公司的經紀人也頗愛在此停留。


    對懷揣音樂夢想的人來說,這座城市就像個大熔爐,待糟粕被洗練殆盡,能剩下的,自然就是金子。


    燃情歲月。


    雖有個讓人想入非非的名字,可若隻看酒吧的門臉裝潢,你並不會特別有想要進去的欲望——它看起來太普通了,而且小,不僅沒有勁歌熱舞的噱頭,就連個抱著吉他的駐唱歌手都沒有。


    酒吧裏燈光昏暗,使它看起來像個垂暮之人。


    進門,吳端發現,這酒吧雖然陳舊,裏麵卻並沒有長年累月積攢下的酒精味,也沒有想象中酒鬼們嘔吐物留下的難聞氣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香燭味。


    吳端很快注意到,屋子東邊的牆角上有個扇形托架,托架上供著一尊關公像,關二爺身前的香爐裏,三根線香悠悠燃著。


    他和閆思弦在吧台旁的高腳凳落座,酒保走到兩人跟前,指指自己手中的酒瓶。


    “隻剩龍舌蘭了。”酒保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這說明,他的確跟別家總是在臉上掛出廉價微笑的酒保有些不同。


    “兩杯,”閆思弦道:“一杯兌1/4檸檬汁。”


    他轉向吳端,似乎在征求吳端的意見。


    吳端對洋酒並不太懂行,胡亂道了一聲“我要純的”。


    他心裏卻在想:看來小閆同誌酒量真的一般。


    酒杯擺在兩人麵前,閆思弦抬手看了看表,吳端問道:“你說的人真會來?”


    “會。”


    “你就這麽有把握?”


    “當然,因為……她的確很難拒絕我的請求,她很清楚,讓我欠她一個人情,是相當劃算的買賣。”


    吳端有些按耐不住,畢竟,他已在酒店等待了一天。


    沉默片刻,吳端又開口了,他問道:“你說我認識那個人?”


    “是。”


    “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她是誰?”


    閆思弦歎了口氣,看吳端幾乎就要抓耳撓腮,有些不忍,“好吧,告訴你也沒什麽,隻不過……”


    掛在門上的銅鈴響起,一個女人進門。


    室外有30度,可那她裹著一條頭巾,將自己的臉遮擋得嚴嚴實實,像個阿拉伯國家的女人。


    然而通過女人僅露出的一雙眼睛,吳端看出,女人滿眼寫著“熱死老娘了,空調呢?冰啤酒呢?老娘就要狗帶了!!!”


    吳端有點想笑。


    除了頭巾,吳端還注意到了她的手,那是一雙纖長的手,手上的美甲十分精致。


    隨著這雙手三下五除二扯下頭巾,吳端的眼睛直了。


    “葉淺語?!……啊啊啊啊!葉淺語!”吳端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沒大聲叫出來。


    閆思弦勾勾嘴角,說出了剛才沒說完的話,“……隻不過,就沒有這種戲劇效果了。”


    葉淺語,當紅女搖滾歌手,獨立音樂人,唱作一體,才華橫溢。


    吳端其實並不追星,但因為葉淺語實在太有名,突然看到活著的名人,吳端也不知道為什麽,但還是激動了一把。


    對吳端這種因為見到她本尊而情難自已的人,葉淺語已經見怪不怪,正準備掛出應付歌迷的專用表情,見閆思弦笑眯眯地拽了吳端一把,提醒他別太失態,便知道這位不是普通歌迷。


    葉淺語對吳端笑笑,轉向閆思弦道:“閆哥。”


    閆思弦點點頭,寒暄道:“你的演唱會,下禮拜?”


    “嗯,你來嗎?vip區,給你留票。”


    “看情況吧,如果我們的事順利。”他將話題轉迴了正事上,“怎麽樣?他肯見我嗎?”


    “當然,我還沒見過拒絕你的人。”


    “還不是你的麵子。”閆思弦展現出了對女性一貫的紳士態度,不搶功不邀功,“他也要來這兒嗎?還是我們一起換個地方?”


    “她已經來了。”葉淺語走向酒吧深處,那裏有一扇門,通往後廚。她示意兩人跟上。


    閆思弦快步跟了上去,吳端雖然揣著問題,但也清楚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隻能跟著。


    穿過狹長的廚房,通過廚房盡頭的一扇鐵門,竟到了一處後院。


    後院種著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梧桐樹下有石桌石凳,一個五十來歲的矮胖男人正坐在石凳上喝著茶。


    他穿著白色跨欄背心,沙灘褲,拖鞋。


    任誰看到這麽個人,都會以為他不過是個退休大爺,和自家小區裏每天提著菜籃子趕早市的大爺情況差不多。


    也正因此,當葉淺語恭恭敬敬對他叫了聲“大伯”,畫麵著實有些荒誕。


    大伯伸手衝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坐吧。”大伯笑眯眯的,看起來慈眉善目。


    葉淺語竟是先恭恭敬敬給三人倒了茶,自己最後才坐下。


    大伯吸溜了一口茶,先是對葉淺語道:“一年沒見了吧?”


    “一年多了,上次來看您還是趁著宣傳專輯,我應該多來看看的。”


    大伯笑著搖頭,“你可少來,太吵,你那音樂連吼帶叫,年輕人喜歡,我可聽不懂,還是聽戲舒坦。”


    他笑,葉淺語便陪著笑,閆思弦眼中雖也有恭敬之色,但僅僅因為對麵的是個老人。


    此時,大伯看向了閆思弦,葉淺語便介紹道:“我跟您說起過……”


    “閆思弦。”他打斷了葉淺語的話,主動朝大伯伸出手。


    大伯也伸手,兩人握了一下。


    “幸會,”閆思弦又介紹身邊的吳端,“這是我朋友,姓吳。”


    大伯也跟吳端握了手,又對閆思弦道:“消息我幫你散出去了,的確有人打聽一個叫李天行的。”


    “哦?”


    “一個掮客,專幹些幫銷贓者牽線搭橋的活兒,跟我不對付,現在他主動送上門,找我們打聽消息,我就幫你把人留下了。”


    閆思弦:“您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不知有什麽我能為您做的。”


    他話說得委婉,意思卻很清楚,這是讓對方開價。


    大伯一笑,“淺語這幾年發展得好,承蒙你照顧,後生可畏啊,我幫你不過舉手之勞,提要求也太掉價了……再說,我也算一條地頭蛇,在本地辦事比你方便,用不到你。”


    這算是個順水人情,閆思弦也不多客氣,隻道:“那以後您用得到我盡管開口。”


    “好。”


    “我什麽時候能見到那個掮客?”


    “你給個時間地點,人我給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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