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刑警最喜歡的走訪調查對象排序,保潔阿姨絕對能進入前三,甚至排在死者的親友之前,她們毫不起眼,卻又可能對一戶人家有什麽怪癖,是否摳門,是否心術不正了如指掌。


    李阿姨就是這樣一個熱心的保潔。


    在電話接通之初,李阿姨以為有生意上門,十分熱情,吳端說明身份之後,那熱情雖然減退了不少,但因為懷有好奇,李阿姨還是耐下心來迴答了吳端的問題。


    “……你說那戶人家啊,老科學家,搞醫的,想起來了,我去過,幫他家裏打掃過幾次,老人家很有素質的……奇怪的地方……有啊,他不讓我上二樓,每次隻打掃一樓……原因?這我可不知道,人家讓怎麽幹,我就怎麽幹,問多了人家要煩的……病人?……嗯……我想想啊,哎呦都過了挺長時間了……”


    吳端耐心等待著李阿姨迴憶。


    “好像有一個男病人。”李阿姨有些遲疑。


    “你知道是男的?你見過他?”


    “那倒沒有,老科學家扶著他上廁所,走得挺慢的,我沒見過他,但是聽腳步得話……你知道,男人和女人的腳步聽上去不太一樣,我也說不清,但就是覺得那是個男的。


    哦,對了!還有說話!他們說話了!”


    “說什麽了?”


    “那就不知道了,他們在二樓說話,我在一樓隻能聽見嗡嗡嗡的,他們聲音很小,好像怕我聽似的,但是那聲音挺沉的,不像女的的聲音。”


    “是什麽時候的事,您還記得具體時間嗎?”


    “有的有的,我有記賬,你等等。”


    電話那頭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片刻後,隻聽李阿姨道:“3月3號!”


    “2個多月了,您的賬本上記得很清楚啊。”


    “當然了,素質那麽好的人當然要記住。我還給他留過電話號碼,讓他以後有什麽活兒直接找我,別走中介,中介太黑了……”


    李阿姨絮絮叨叨,但之後便再沒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了。


    出了蘭向晨家,吳端給市局同組刑警去了電話,分配任務道:“立即圍繞蘭向晨的人際關係展開摸排,重點尋找今年3月份重病或受傷,需要人照顧的親友,看是否有人被蘭向晨接迴家照顧。”


    掛了電話,吳端對閆思弦道:“我總覺得奇怪,即便有病人,為什麽不送醫院,而是在家裏照顧?憑蘭老的關係,什麽樣的醫院不能進啊?”


    “或許不是不送,而是不能送。”


    吳端不解,正欲再問,卻聽閆思弦歎了口氣。


    “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子承父業也挺好。”


    吳端一愣,隨即罵道:“是是是,你可千萬別逮著市局一個地方禍禍,你家公司更需要你。”


    閆思弦自知理虧,最近幾日可謂罵不還口,隻笑了笑。


    “餓了,”閆思弦抬起手腕看看表,“先找點吃的吧。”


    因為手受了傷,既不能用筷子,勺子也拿得不是很穩,吃飯成了閆思弦的一大難題,在家還可以用保姆,來工作總不好帶個保姆在身邊,吳端隻能暫代保姆一職,伸手喂他。


    說實話,在李八月死亡現場,吳端對閆思弦的立場頗有疑慮,可他看到閆思弦手上的傷,便無話可說,再也對他懷疑不起來。


    或許,我也需要一段時間,重新整理關於瘋子團夥案的思路。吳端想道。


    這還是吳端頭一次如此親力親為地照顧病號,眼中滿是“又當爹,又當媽”式的慈愛光芒。


    他不太嫻熟地夾起盒飯裏的一塊扣肉,用筷子卷了卷,以方便入口,然後遞到閆思弦嘴巴跟前。


    閆思弦深知吃人嘴短的道理,本想評價一句“太油膩,不健康”,生生忍住。


    吳端對兒子今天的表現還算滿意,麵上卻不表現出來,反而道:“你看看人家沒手的殘疾人,腳都能學會用筷子。”


    閆思弦盯著西紅柿炒雞蛋直眨巴眼睛,吳端喂他一筷子雞蛋,他心滿意足地答道:“行啊,我迴家練練,下次你要是受傷了,我就拿腳丫子喂你,保證熟練……”


    事實證明,這是一段有味道的對話。


    吳端看了一眼車後座上一邊默默吃飯一邊擺弄電腦的存在感極低的馮笑香。


    “你再惡心人,就讓笑笑喂你吃飯。”


    馮笑香麵無表情,“可以,我來吧。”


    閆思弦大驚,幾乎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我錯了!吳哥我錯了!求求求吳哥饒命……”


    吳端挖了一勺米飯送他嘴裏,“那就少廢話!”


    閆思弦含著米飯,幾乎要流下悲傷的寬麵條淚水。


    “謝謝謝謝吳哥不殺之恩……”


    馮笑香費解:“為什麽不讓我來?”


    她倒也沒什麽不好,就是在一次給閆思弦喂飯時,抱著純學術研究的態度,臉不紅心不跳地跟閆思弦探討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問題,以至於閆思弦這個老司機全程漲紅著臉,接話也不是,不接話也不是,一頓飯吃下來,恨不能咬舌自盡。


    就在前排兩人心不在焉吃飯時,馮笑香道:“內存數據恢複了。”


    兩人一起轉頭看向她。


    馮笑香道:“我恢複了電腦自動記錄的鑰匙串——也就是一些密碼。”


    “都有什麽密碼?”


    “最有價值的,要數日程軟件登錄密碼。蘭向晨用了一款日程管理軟件,我剛登上來……老人家還真是……”馮笑香少有地評價別人,“日理萬機。”


    “我看看,我看看!”閆思弦著急道。


    吳端接過蘭向晨的筆記本電腦,隻見其上已經打開了一個日程軟件,密密麻麻地記錄著老人的工作安排。


    那日程軟件按照日曆格式,每月占據一頁。


    閆思弦掃了一眼,指揮道:“往前翻。”


    吳端便往前翻一頁。


    翻了四次,直到今年1月分,閆思弦便不再要求他翻頁,而是道:“你看這裏的日程,是不是根本看不懂?”


    吳端點頭,“暈頭轉向,這些化學反應的名字,我聽都沒聽說過。”


    “那你翻迴來再看最近的。”閆思弦道:“是不是有一些能看懂了?比如這條‘約見韓粟,並探討相關事宜。’


    他一個搞科研的,約見諾氏藥業ceo幹什麽?據我了解,這個韓粟隻懂得運作公司,是鑽研市場的一把好手,對製藥本身一竅不通,並不會親自跟進研發項目。


    他約見的人除了製藥公司ceo,蘭向晨最近還約了一些風投、慈善機構的話事人。


    怎麽感覺蘭老要從德高望重的學者,變成交際花……”


    吳端道:“注意你的用詞,那可是國寶!”


    “我的錯我的錯……”閆思弦虛心受教,繼續道:“可對於要探討的事,蘭老並沒有記在日程上,他究竟找這些人幹什麽?”


    閆思弦思索片刻道:“下午去趟諾氏吧,我要跟韓粟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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