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十年前吧,他哥走丟了,全家人都找,可那麽多人上哪兒找去?


    父母為此還病倒了,沒兩年就先後死了。


    那時候孫堅成還小,你就想吧,十幾歲的小孩兒,沒了父母,得遭多少罪?


    後來他哥又找著了,而且,據他哥哥說,自己坐牢了,一關就是6年多啊。


    迴來的時候,他哥身上隻有一張刑滿釋放證明,而那張證明上,名字就是陳天凱。


    這事兒不難想,對吧?肯定是有個叫陳天凱的犯了事兒,自己不願坐牢,找孫堅成他哥頂罪。反正他哥精神不正常,膽小,連話都說不清楚,頂罪找這種人當然最好了。


    就因為他哥被弄去頂罪,害得孫建成家破人亡,你說他恨不恨?”


    侯順的講述不過三言兩語,卻聽得吳端起了一身冷汗。


    他所講述的事件,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吳端不敢相信,在刑偵、司法、監獄體製逐漸健全的今天,竟會岀現罪犯冒名頂替的荒唐事。


    可是,陳天凱的犯罪和服刑記錄又是的確存在的,閆思弦又否定了他本人曾經服過刑。


    這從側麵印證,侯順的說法縱然離譜,但絕對大有可能。


    “孫堅成的哥哥現在在哪兒,他跟你們說過嗎?”


    “這就不不清楚了,他隻說已經把他哥安頓好了。”


    吳端繼續問道:“孫堅成跟陳天凱有仇,綁架、撕票都說得過去,你呢?你為什麽參與?”


    “為了錢唄。”侯順道。


    “多少錢?”


    “說是分我10萬。”


    “你們三個怎麽湊到一塊的?”


    “孫堅成找到我的,他說我隻要幫忙把人看住就行,別的什麽都不用管,殺人……殺人的事兒我可一點都沒參與……還有綁人,其實綁人的事兒我也沒參與,我就隻是……在那兒而已……”


    吳端已摸清了侯順的套路,反正孫堅成死了,死無對證,幹脆把所有的事兒都推他身上。


    這是在審訊團夥犯罪的程中常常出現的情況,誰死誰背鍋。


    現在要是審訊醫院裏那被胖子砍了一刀的壯漢,八成說法也差不多。


    “那你們怎麽認識的?”


    “額……我們……喝酒認識的……”


    “具體點。”


    “就是……去酒吧裏玩,就……認識了……”


    謊言的最大特點就是缺乏細節,打破謊言的最好辦法,就是追問細節。而侯順,他真的不擅長撒謊。


    “酒吧?還能找個更爛的理由嗎?你不去認識妹子,認識了一個……男的?接下來你不會要說自己喜歡同性吧?”


    侯順夾了夾腿,“不是,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對,是朋友攛掇一塊兒玩兒,然後才認識的。”


    “哪個朋友?”


    “忘了……嗯……挺早以前了。”


    不會撒謊的人硬撒,實在是叫吳端難受。


    “我們會查到那個朋友,以及,究竟有沒有你所說的朋友。”


    話音落下時,吳端拿中指關節敲了下桌子,有點一錘定音的意思。


    他越淡定,侯順就越局促——局促地沉默著。


    吳端終於又開口,結束了這令侯順不安到手都不知該怎麽放的沉默。


    “別扯淡了,今天你也累夠嗆吧?早點審完,咱們都早點休息。


    我先說說我知道的。


    陳天凱的確有犯罪記錄,孫堅成也的確有個哥哥,但是不是他哥頂替了凱坐牢,我們需要進一步核實。


    你,侯順,我們也查到了一點關於你的事兒。


    你們家也有個精神病患者,是媽媽吧?病因是什麽?”


    侯順低頭不語。


    吳端繼續道:“我們查到了一份很早的病曆記錄,上麵說你們家有遺傳性的精神病史,外公也有精神病對吧?”


    侯順歎了口氣,點點頭。


    “你兩個月前將母親接到墨城第四醫院——也就是精神病院治療過,治療期間發生了一件事,你們老家的一個鄰居,叫朱萍的婦女,失蹤了。


    我們還了解到,因為你母親的精神問題,你們家在村裏一直很受欺負排擠,其中就以朱萍的行為最過分,她曾經騙你母親當街脫衣服,讓你們家成了全村的笑柄,還多次言語上羞辱你母親。”


    吳端緊盯著侯順,幾乎是一字一頓道:“要是晚找到你們一天,陳天凱是不是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朱萍一樣?”


    瘦子大驚,整個人像觸了電一般抖了一下。


    吳端盯著他。


    瘦子知道,這次對麵的刑警不會再主動打破沉默了。


    終於,瘦子沒頭沒尾道:“我沒見過他!”


    “沒見過誰?”


    “那個……主動聯係我,幫我報仇,要求我迴報的人……朱萍的事跟我沒關係,真的警官,我都不知道她失蹤了,那個人聯係我,我才知道……”


    吳端用力握緊了桌子下的拳頭,黑暗就快要被撕開一道口子了,他即將看到某個組織的——或許隻是看到冰山一角,那也足夠他激動的了——他唯有握緊拳頭,握到指關節發痛,才能堅持住表麵上的不動聲色。


    他突然十分渴望閆思弦能在這裏,這是兩人共同追查的結果,閆思弦理應享受第一顆勝利果實。


    吳端打定了主意,等下出了審訊室,他就要第一時間把一切告訴閆思弦——不,他要偷偷給閆思弦聽一聽完整的審訊錄音。


    吳端組織了一下語言,打斷了侯順顛三倒四的敘述,“你的意思是,有一個你從沒見過的人,他幫你家’複仇’——也就是他殺死了朱萍,至少是致朱萍失蹤。”


    “沒錯!”


    “他是男是女?”


    “聽不出來,他電話裏變聲了。”


    “我需要你仔細迴憶一下,你們的第一次通話,然後複述一遍,包括你接電話的時的場景,當時你在幹什麽?是在你母親的病房嗎?。”


    吳端放慢了語速,聲音也輕緩了很多,收斂起了嚴肅之感。


    能看出來,在他的影響下,侯順的緊張激動正逐漸平緩。


    “我……我盡量吧。”侯順低下頭仔細思索著。


    吳端想最大限度減少他的壓力,出門去給他倒了一杯水。


    待吳端迴來,將水放在侯順身前的小桌板上,侯順道:“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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