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區。


    田地綠油油的,莊稼長勢極好,能看見三三兩兩在地裏忙碌的農民。


    除了農民,還有來體驗生活的城裏人。


    恰逢五一假期,田間的土路上停著一些私家車,一人付五十塊錢,就可以進農民的地裏摘上一小框新鮮蔬菜。


    價格比在超市買菜貴出好幾倍,就是圖個新鮮、樂嗬。


    閆思弦看著田地裏笑鬧的人們,計上心來。


    又行駛了半小時,雖然也有農民在路邊上擺著“新鮮蔬菜采摘,50/人”的牌子,熱鬧程度卻不比剛才,看來無論什麽生意,地段、位置都相當重要。


    閆思弦的車已到了停著白色麵包車的房子附近。那是個大院,大院裏有一排平房,約七八間,四麵院牆高聳,院門的那側緊鄰一條田間小道,其餘三麵都挨著菜地,一麵院牆上刷著巨大的“大小便斷子絕孫”字樣。


    閆思弦下車,指著房子附近的菜地,問路邊的農民道:“那片是誰家的地?”


    “我的我的!”一個黑瘦的小老頭擠開別人,衝到跟前,一臉驕傲道:“那邊是我的地!老板摘菜不?一人50。”


    他說話時,其他農民則七嘴八舌道:


    “我的菜新鮮!沒上過化肥,老板你來看看啊!”


    “我地裏啥都有,茄子辣子豆角西紅柿……”


    “老板你們幾個人?”


    閆思弦實在不習慣這陣勢,跟那黑瘦小老頭確認道:“你的地挨著那片房子?”


    “對對對,那房子還是租我的地呢。”


    閆思弦立馬掏錢,不由分說給他塞了兩百塊。


    其餘農民一看沒戲了,不甘心地散開,坐在路邊的樹蔭下吹牛聊天去了。


    那小老頭如同打了勝仗一般,將錢舉得高高的,去辨別真假,又嘩啦啦地抖了幾下。


    錢的聲音讓小老頭咧開了嘴。


    “老板,四個人嗎?”


    “三個。”


    小老頭有些不舍地找給閆思弦五張十塊的零錢,又給了他三隻菜籃子。


    與此同時,一名女警和一名剛分來的年輕刑警也下了車。


    一下車,女警就衝閆思弦道:“老公,搞定了沒?”


    “好了。”閆思弦應道。


    那年輕刑警則道:“那邊好啊,有房子,牆根底下還能乘個涼。”


    “可不是,哎呦熱死了,都把我曬黑了……不等你們了,我先過去。”


    說著,女警已經提起一個菜籃子,並將它當遮陽傘舉過頭頂,向著那片平房走了過去。


    年輕刑警則是一臉興奮,抄起地上的兩隻菜籃子,對閆思弦道:“哥我先去摘菜了,你快點的。”


    “哎,來了。”閆思弦收好了錢,跟上兩人。


    與閆思弦同來的,共8名刑警,來的路上他已對人員進行了調配,其餘五人此刻留在500米開外的麵包車裏待命。


    轉眼三人已順著土路到了那片平房門前,女警自然地站在院牆邊磕掉粘在鞋子上的浮土。


    借這機會,她已順著大鐵院門的門縫將院子裏的情況看了個清楚。


    迴過身來,她衝兩人微微點點著頭,意思是目標麵包車就在院子裏。


    閆思弦不動聲色地蹲進地裏,胡亂拔了幾把菜。


    那年輕刑警有樣學樣,也拔了些菜扔進菜籃子裏,沒過幾分鍾,他就抱怨道:“怎麽就這一種,沒勁!我去那邊兒看看!”說著,他作勢往院子後牆繞去。


    女警蹲在閆思弦身旁,頭上依舊頂著菜籃子遮陽,低聲道:“院子裏沒人,不過門是從裏麵栓住的,屋裏肯定有人。”


    “正常,”閆思弦道:“這麽熱的天,誰都想在屋裏躲涼快。”


    “那怎麽辦?”女警道:“我找個理由敲門去?就說……問他們借東西……借什麽好呢?”


    “借廁所,”閆思弦道:“我去,你在這兒待著。”


    不等女警再說什麽,閆思弦已起身走到那大鐵門前,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喊到:“有人嗎?有人在嗎?”


    敲了好一會兒,就在閆思弦打算放棄的時候,一間屋子的門開了條小縫。


    能感覺到,有人正透過那條門縫向外窺探。


    閆思弦當然不願放過這個機會,衝那屋門縫喊道:“老鄉!用用你的廁所!”


    屋裏人不說話,“嘭”地一下關了門。


    閆思弦當即不樂意了,大聲抱怨道:“什麽素質啊!”


    這一番下來,倒也不是全無收獲,閆思弦把那院子裏停的麵包車看了個清清楚楚——因為車牌號換過,他要親眼前確認才能放心。


    錯不了,正是他們苦苦追查的車。


    隻要車在這兒,即便院子裏的人不是綁匪,至少跟劫持了李八月的孩子有關。


    女警也站起來,一邊湊到院門縫處明目張膽地往裏看,一邊道:“這裏麵什麽地方?神神秘秘的。”


    接著,她又指著那一排平房中最靠邊的一間道:“我看那就是廁所,要不……老公你翻牆進去算了,用一下他們的衛生間又不會死,大不了給錢,不占他便宜!”


    女警真是將一個“蠻不講理的城裏女人”形象演得活靈活現,閆思弦都想給她鼓掌了。


    她聲音不小,屋裏的人自然能聽見。


    剛剛開了一條縫的屋門,現在全打開了。


    一個30多歲的壯漢光著膀子走到了門口,兇神惡煞地衝兩人揮手,“走!走!”


    閆思弦和女警罵罵咧咧,但又不能把人家怎樣,隻能悻悻然離開。


    黑瘦的農民老伯注意到這邊的不愉快,怕雙方起衝突,跑了過來。


    女警一看老伯來了,雙手叉腰抱怨道:“裏麵都什麽人啊?土匪!我們好好敲門,想借他廁所用用,那個厲害,張口就罵……”


    老伯道:“跟你們一樣,城裏來的,租我這個房子,說是要搞養殖——我這塊地前兩年承包給別人搞養殖,場子建起來了,結果一直賠錢,幹不下去了。


    後來,地也不承包了,這好好的房子,扒掉吧,挺可惜,留著吧,一堆空房子又不能生錢。


    空了一年多呢,前兩天才剛租出去……我們農民不容易啊,老板你就別跟裏頭的人吵了……哎呦你們都是我的財神爺,我可都得罪不起……”


    老伯一邊說著漂亮話,一邊把閆思弦往一旁的莊稼地裏引,到了長勢比較旺盛的莊稼地裏,對閆思弦道:“在這兒就行,莊稼擋著,看不見。”


    “啊?”閆思弦意識道,老伯是讓他就地方便,第一個反應竟是想到了那院牆上“斷子絕孫”的標語。


    好家夥,這是讓我頂風作浪啊。


    閆思弦哭笑不得地應道:“行,我……知道了……”


    誰知這還不行,老伯全然沒有迴避的意思,仿佛要監督閆思弦就地解決,還朝那女警努努嘴道:“你們兩口子怕啥的。”


    閆思弦掃了一眼平房屋頂,屋頂上有人舉起一條手臂,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閆思弦“兩口子”身上時,那年輕刑警已經翻過後院牆,上了房頂。


    “我真知道了,您快去樹蔭底下涼快著吧,太熱了太熱了。”閆思弦打著哈哈迴到了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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